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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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了几天的雪又重新下来了,簌簌飞絮一般,风却越发大,那纷纷扬扬的雪花不待落下就被狂风撕个粉碎,呼啸咆哮而过,夹杂着被刮下的枯朽枝丫,打在窗棂子上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室外风雪呼号,室内却静谧。

    黄铜炭盆已被悉数挪作他用了,这回临时找了个瓦盆,黄土烧的胚很粗糙,去足够大,里面满满一盆新炭烧得正旺,火苗橘黄,暖烘烘的。

    韩菀就站在炭盆边上,她看着穆寒在她跟前来了又去,他仿佛一点都没注意到她的里衣单薄衣领微敞,放下水桶后很自然就退出去了,把内室门掩上,那熟悉的稳健步伐停在门外的庑廊下。

    “”

    韩菀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太瘦了,不大能引起人家兴趣?

    她越想越不得劲,屋角有座立地的黄铜大镜,她洗涮干净后,特地往铜镜前一站瞅了瞅。

    巧精致的鹅蛋脸庞,肌光似雪晶莹润腻,眉睫鸦黑双目晶莹,她是比从前瘦了些,却另生一种姣姣如弱柳扶风的柔美,而眉宇间那顾盼神飞的英气,将五官一切柔弱尽数抹去,美丽而生勃勃。

    稚气渐褪,秋水为神,美不可方物。

    至于身段,她是瘦了些,能隐约看见肋骨,但腰肢纤细,锁骨往下却鼓鼓的。

    她转了两圈左看右看,很大啊,也很美,肌肤嫩腻尤胜初雪,新浴后浸透水分,呈一种珍贵象牙雕般的柔润色泽,衬上茜红色的软绸对比格外鲜明,没道理注意不到啊!

    韩菀不禁就怀疑,穆寒这家伙会不会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明明好几次,她都感受到了他的反应的。

    韩菀回忆了半晌,皱了皱眉。

    韩菀现是在厢房内,话她睡了两天马车之后,就没有睡了。

    罗平等人怎肯让主子一直将就睡马车?

    这厢房布局简单,唯一的优点就是大,能住下很多人。罗平他们趁着休息的那少许空闲,硬是寻了板子芦席等物,还拆了一个大柜,在最里头隔出了一个间。

    之后,韩菀就搬了进来这个间住。

    洗浴之后,蒸汽腾腾,瓦盆内的炭火燃烧到最旺,这不大的间不但不冷,甚至还有点儿热。

    好好泡了一个澡,被热烫的水泡的筋松骨酥,韩菀穿上一身簇新的薄绫里衣,现正枕着玉枕,躺在矮榻上。

    玉枕刚好放在矮榻边缘,地面放置了一块干净羊绒毯子,她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毯子上,穆寒盘坐在一侧,正执柔软的棉巾,细细给她揩着湿发。

    这双执剑的,关节分明掌心粗糙,此刻却有了不可思议的温柔力道,穆寒这还是第一次给她这般细细揩发,平素这些贴身活计,都是侍女们干的,并轮不到他。

    他很心很心,生怕自己一个不慎扯痛了她,用细棉巾覆着青丝,一点一点轻轻揉揩着。

    炭盆火旺,换了四次棉巾,中的发丝渐渐干了。

    韩菀有一头极美丽的青丝,发黑似漆,光可照人,比那楚国来的最上等丝绸尤要胜出几分。

    穆寒执玉梳,细细给她梳顺长发,那丝绸那边软滑的青丝在他掌心划过,似水一般。

    穆寒心一片宁静。

    一下接着一下,轻轻顺着,韩菀安安静静躺着,很配合,她现在脚趾上的冻疮也好全了,不痒不痛,她闭着眼睛微翘唇假寐。

    这样一个躺一个擦,静谧的午后,室内温馨无声,直到韩菀头发完全被烘擦干透了,穆寒细细梳顺,轻声:“主子?”

    好了。

    他倒是很想给韩菀绾发的,但很可惜他并不会。

    韩菀“唔”了一声,翻坐起身,回头见穆寒隐有几分遗憾的眼神,她笑道:“你可以学啊,练练不就会啦。”

    每次她梳发,他基本都在后面看着的。

    “我下次让她们多梳些简单的发式。”

    韩菀歪头,瞅着他笑。

    穆寒也不禁微笑,应了一声,“好。”

    二人相视而笑。

    这个难得闲暇的午后时光,静谧又温馨,两人的心都变得极柔软,二人无声对视,空气中挥之不去的缱绻甜蜜。

    穆寒轻轻松,韩菀抽回自己头发,却不急着束起,青丝划过一个弧度披散在身后,她扔了缎带,人已偎依进穆寒怀里。

    穆寒盘腿坐着,她就直接跨了上去,两人面对面,她双搂着他脖子,凝视半晌,轻轻吻上去。

    唇轻轻碰了碰,又慢慢贴上去,两人目光不离彼此,唇齿相接,由浅入深。

    气息交融,悸动甜蜜,韩菀感觉自己的心都要柔软成一滩水了。在这个温情缱绻的午后,她连自己先前的怀疑都差点给忘的。

    只可惜到了最后,她还是想了起来。

    新浴之后,韩菀身上仅着一身薄绫里衣,楚国来的上等绫绸,丝般柔滑,织得又细又密,很薄,能隐约看见玉色皎洁的肌肤。

    这室炭火很足,很热,大氅夹袄夹裤等穆寒已悉数脱去了,也是仅一身薄薄的棉布衣裳。他给韩菀提水前,自己才在庖厨隔出来的间冲洗过,此刻一身淡淡的皂荚清香。

    缱绻深吻之间,两人自然是越搂越紧的。韩菀这个坐姿,两人前襟贴在一起,厮磨亲昵间,她清晰感觉到,隔着几层薄薄的布料,他肌肉紧绷,那灼热的温度仿佛要将她烫化。

    韩菀呼吸急促起来了,她软在穆寒怀里,那双美丽的眼眸仿佛蕴含春水,她轻轻唤着穆寒,看着他。

    她闭上眼睛,轻轻动了动身体,摩挲着他,顺着他脊柱下滑,碰触到腰带,她轻轻一绕,想绕向前,掰开他的腰扣。

    “菀儿。”

    穆寒微微带着暗哑,声音温柔依旧,“时辰不早了,该用晚膳了。”

    他身躯明明绷得极紧,仿佛石头一般,只声音听着却甚平静,似和亲吻前并无差别。

    韩菀那只绕向前的,正好落在他的掌心,他轻轻一握,将她的包裹住,捧在唇畔亲了亲。

    他握住她的力道很轻,很温柔,也很自然。

    忽韩菀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

    她睁开眼睛看他。

    穆寒吻了吻她的,抱起她,微微用力将她放回榻上,他顺势站了起身。

    他努力装作自然,表现就和每一次两人温馨相拥过之后一样,但韩菀知道不同。

    他的身体反应也骗不了人。

    韩菀不知不觉敛了笑,就这么直直看着他。

    看得穆寒不自觉攒了攒拳,他勉强笑了笑。

    “主子?”

    韩菀垂下眼睑:“你出去。”

    穆寒一下子急了:“主子!”

    他立即上前要拉住韩菀的,韩菀负气,一把甩开:“我让你出去!”

    “听见了没!”

    韩菀这回是真生了气。

    她这是为了什么呢?

    还不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才会想和他在一起!

    她难道很饥渴吗?

    当然不是!

    而他呢,明明是已经明白了,却佯作不懂,看着她绞尽脑汁百般动作去撩拨他,为他的不解风情而苦恼,继而换着花样来哄他。

    气愤,又丢脸,韩菀又不是那等篡养面首的贵妇,她面皮甚薄,揭破后又气又恼又伤心,还觉丢人到了极点,自己近日行为看着是不是特别饥渴?

    但其实并不是。

    她只是喜欢他而已!

    她当即把穆寒的甩了,让他出去,自己砰一声摔上门,两三下穿戴妥当,疾步冲了出去。

    韩菀没再理穆寒,径自往外去了。

    穆寒急,有心想给她解释,又怕她听了更不高兴。

    他追上去,她却翻身上马扬鞭离去,他赶紧跃上马背追上去。

    可是一出来,人就多了,单单就随行的近卫,也不独只有阿亚几个知晓内情的。

    穆寒没法话,只能忍着。

    等到深夜终于回到住处,她垂目吃饭不和他话,好不容易等用完了膳,她又叫了阿亚等人和文吏们进来禀事。

    “主子,今天接到罗平传回的信,他们已顺利押了五千斤赤蓟根进了缙境。”

    屋内明显气压偏低,阿亚瞄了瞄上首板着脸韩菀,又瞥了眼穆寒。后者表面看着与平时一般无二,但熟悉如阿亚,一眼就看出了穆寒的焦灼。

    两人明显闹了别扭。

    他有些牙疼,但阿亚只能佯做没看见,继续禀道:“估摸一下时日,约莫这两日,他们就该踏入西北地界了。”

    韩菀目不斜视,点点头,她知道了。

    离邑这一片乱匪很多,得去接应罗平他们,以确保药材的平安抵达。

    不过这个事情,并不用韩菀出面。罗平处事稳妥,同时也往公羊夷那边传了讯,那文吏前来禀告的正是这件事。

    阿亚话音一落,那文吏就接口,拱:“韩家主,戌初时,接了公羊大人的传信,届时大人会调遣护军前去接应。”

    “嗯。”

    这样最好不过。

    韩菀点头:“我知道了。”

    挥退二人,接下来她又了许多其他的事,一直到把积攒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已差不多三更过尽了。

    韩菀起身,往外行去。

    穆寒立即紧随其后。

    进了厢房所在的跨院,众卫迅速几成几个队,往厢房前后左右绕去,就剩下阿亚并那几个知晓内情的跟在身后。

    阿亚冲穆寒眨眨眼睛。

    穆寒抿了抿唇,终究是按捺不住,轻声喊:“主子,主子!”

    他快步追了上去。

    韩菀走得更快,跨上台阶冲进房内,一反“砰”一声要掩上房门。

    穆寒眼疾快,一伸一撑。

    “主子!”

    他低喊焦灼又急促,韩菀用力关门,只她的力气怎比得过穆寒,他有心要撑,这门根本动了也不动。

    韩菀瞪了一眼,余光却瞥见后面磨磨蹭蹭的阿亚等人,不愿将私事显露人前。

    她一转身,冲进内室间,再要关门,却被穆寒直接用身体卡住,韩菀这回没了顾忌,怒道:“让开,听见了没?”

    他顿了一下,竟退了半步,真要让开,韩菀更生气了,“你”

    穆寒却直接跪了下来,他不敢逆她心意不听她的令,又心焦如焚,怕她不肯听他解释,情急之下,直接退后一步跪下抱住她的双腿。

    韩菀关门,“砰”一声撞在他的肩膀上,结结实实一下闷响。

    “你!”

    韩菀反射性松看他肩膀,随后又气自己反应,她又不是不知这人皮糙肉厚。

    只这门却关不上了,她气鼓鼓转身回了间,坐在榻上并不看他。

    穆寒得她默许,立即起身跟了入内,他跪在脚踏上握住她的,“菀儿。”

    韩菀被他粗糙掌心裹住一双,恼还是恼的,只却到底没有不再理他。

    她斜眼睨了他一眼,“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在一起?”

    经过大半天功夫,气头过了,韩菀也知穆寒不可能觉得她饥渴看她笑话的,但心里却还是恼。

    “不!”

    穆寒立即摇头了。

    他苦笑,怎么可能?

    这是他曾经梦寐以求都不敢奢想的事。这些时日,她百般哄他,看他眼里甜在心里,心坎是甜蜜又辛涩,那种心和身体的悸动,他得用尽了所有自制力才能勉强压下来。

    他轻声:“只是现在还不合适。”

    现在不适合?

    这个解释韩菀不大能接受,她敏感听出来,此“现在”非彼“现在”。

    穆寒这个现在是指状态,并不是因为眼下出门太冷不适合,等回家就行的意思。

    她一下就不高兴了,“现在为什么不合适?”

    “难道你不想真和我在一起吗?”

    她恼道:“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合适?”

    韩菀抱臂,今日是非要他出个一二三不可的。

    只不过,有时候总是事与愿违。

    穆寒张嘴正要话,却忽听见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韩家主,韩家主!!”

    一个高亢的声音打断二人的话。

    但凡喊她韩家主,都是公羊夷的僚属或者这次跟出来的朝廷官员,听声音,是分给过来配合她的护军校尉霍玶。

    非常急促,显然是大事。

    屋内两人一顿,韩菀蹙眉:“什么事?”

    “岑庄被乱匪突围,乱匪人数众多!”

    霍玶急得声音都变了:“公羊大人今早前往岑庄视察赈灾情况,目前正在其中!!”

    乱匪人数,乃随行护军人数五六倍!!

    韩菀一悚,霍地站起:“你什么?!”

    作者有话要:  二更马上就来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