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5章 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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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伯齐重生4

    一夕之间,惊天巨变。

    王上股肱重臣襄平侯杨膺通敌叛国,夺官爵抄家投入大狱,昔日门庭若市的襄平侯府瞬间落幕。

    次日,郇王下诏,废杨后,打入冷宫。

    杨后所出之九公子苦苦哀求,被怒责,郇王斥其无君无父,并当即下了王诏,将其封至西境一偏隘城,限刻日离京。

    一日之间,从炙可热的嫡公子,变成的废后通敌罪人之后,彻底断绝继位可能。

    十月初冬,天牢阴寒如冰。

    幽深的大青石甬道暗色浓稠,壁灯灯芯在燃烧,却根本无能破开森冷的黑暗,只能勉强照亮方寸位置。

    三丈一盏壁灯,孤零零的,昏暗的大狱寒气森森,深入骨髓般牙关咯咯作响。

    披头散发的杨膺仿佛一下老了十岁,双目浑浊皱纹横生,老态毕现,“哐当哐当”的镣铐撞击栅栏的声音,他声嘶力竭状若疯癫,“我要见王上!我要见王上!!”

    从昨夜被关进来,杨膺嘶喊挣扎就没停过,值守狱卫充耳不闻,眨也不眨站着。

    杨膺声带充了血,渐渐喊不出声了,但他依旧竭力嘶喊,声音犹如夜鸟啼血。

    “我要见王上,我要见王上!”

    骤然,甬道尽头有一阵繁杂的脚步声,稳健的步伐不疾不徐,杨膺瞬间瞪大眼睛,是郇王!

    杨膺不喊,郇王也会来一趟。

    身披白狐裘,郇王居高临下,垂目看着囹圄中的杨膺,“哐当”一声牢门打开,后者扑了出来,“王上,王上!臣冤枉啊,臣冤枉!!”

    “臣没有通敌,没有叛国!老臣对王上之忠,日月可昭啊!!”

    “王上!!您明察啊!!!”

    郇王冷嗤一声。

    他抽出陈堂腰侧的佩剑,挑起杨膺的下巴,垂目冷冷看着他半晌。

    “那你先告诉寡人,缙南铜矿,还有黄允,是怎么一回事?”

    杨膺瞳仁一缩,瞬间一窒。

    郇王恨道:“杨膺!!”

    “寡人如此信重于你,就连你的儿子,亦曾接进中宫教养。好你一个杨膺!竟然如此辜负我?!!”

    郇王大恨,一脚踹正杨膺心口,后者惨叫一声,当场倒飞出去,重重掼在牢门上,摔下,蜷缩在地起不了身。

    郇王几个大步上前,剑尖横在杨膺脖颈间。

    他恨不得亲杀了杨膺!!

    只不过,郇王慢慢收回长剑,“寡人不杀你。”

    “杀你便宜了你。”

    郇王森然:“寡人要将你五马分尸!!”

    杨膺被押出宫门外,车裂而死。

    郇王命文武百官观刑,以儆效尤。

    其惨况,刑毕,许多文官受不住当场背过身去大吐特吐。

    当然叫好者也不少,杨膺并非良善之辈,他当权这么多年,哪怕是最底层的庶民,被波及遭殃过的也不在少数。

    尸体一落地,围观百姓中立即传出叫好声。

    当然,更多百姓是沉默,情绪复杂甚至不忍,无他,因为杨于淳。

    他们当中许多人未必对杨膺有好感,只杨左徒却是少有真正心存黎庶的高官,前边京畿旱灾,今年南边大水,得其安置救济的灾民和流民不计其数。

    头顶大官是否真心办实事,底层庶民感受最深。哪怕只是上层一个态度,对底层尤其灾民待遇产生的影响都是巨大的。

    许多人想到杨左徒,已黯然惶惶,甚至默默垂泪。

    人群中,有人攥拳盯着,杨膺一死,他闭了闭眼睛,当即挤出人群,急急出城,往南赶去。

    这是杨家和杨于淳留在京城的人。

    心焦如焚,一路抄近路急赶,日夜兼程,堪堪赶在南下王卫之前抵达茂县。

    此时的杨于淳正在大堤上。

    经过连日抢修,大堤总算填上了,滚滚浊涛汹涌滂湃,在堤下晃晃荡荡。

    前年赤地,今年水灾,天时不和,受苦的还是百姓庶民。

    杨于淳沿着新补好的堤坝一一亲自检视过,又看过其余未决部分,微蹙的眉心始终未曾松开。

    这堤坝太过老旧,他忖度上书拨款,杨邑至茂县一大段的老堤都多年未曾修整,已必须重筑,不然,下次再遇洪雨必会再决。

    只国库不丰,得好生斟酌斟酌措辞。

    雨淅淅沥沥,溅湿玄青色下摆,杨于淳微蹙眉心转身,正要下堤。

    谁知,惊天巨变!

    嘚嘚的急促马蹄声,他的亲卫很快把人带上来,一看,正是他留在郇都的心腹。

    后者泪流满面,咬牙待主子屏退旁人,这才重重跪倒在地,“主子,不好了!!”

    杨于淳一瞬晕眩。

    杨膺车裂。

    杨夫人腰斩。

    郇法严苛,杨夫人等怎可能幸免?

    郇王暴怒,杨膺行刑当天,作为杨膺内眷的她随即被押上法场。

    一夕间,襄平侯府大厦倾覆,杨膺杨夫人罪从通敌叛国死无全尸。

    饶是杨于淳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骤闻噩耗,也眼前一黑。

    “主子,主子!”

    韩伯齐赶到时。

    杨于淳已换过一身素服。

    这消息尚未传到茂县,左徒行辕依旧不断有人频繁进出,请示赈灾的下一步工作。

    杨于淳案上还余一些尚未批示的卷牍,他一一处理妥当,来人请示,他哑声,吩咐下去。

    但见身着月白广袍的青年,肩背绷紧,挺如山岳。

    “伯钦?”

    杨于淳慢慢回身,双目赤红。

    连日赈灾补堤,疲,累,又骤逢噩耗,英俊面庞难掩倦惫,人站着,隐隐一种强弩之末的心力交瘁感。

    韩伯齐长吁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问:“你日后,打算如何?”

    “父亲,没有通敌。”

    杨于淳了解自己的父亲,杨膺固然不是个什么好人,但他却绝不会通敌叛国。

    只不过,铜矿。

    杨于淳回忆起离都那一天父亲无端高昂的情绪,这铜矿,应是真的。

    年少有为,身居高位,杨于淳确非等闲之辈。骤逢噩耗,心神巨震疲累交加,他凭借简单的表面消息,依然能判断得八九不离十。

    韩伯齐问他:“那你,是要复仇?”

    杨于淳闻言怔忪片刻,苦笑,摇头。

    君命下,臣不从,是为不忠。

    君臣之纲,雷霆雨露皆君恩,却并复仇的道理。

    杨于淳并非愚忠之人,只他心里明白,哪怕没有这通敌,铜矿之事也足够量刑了。

    父亲并不无辜。

    无法复仇,也无仇可复。

    杨于淳以掩面,目泛泪光,噩耗至今,他终于在人前表露出悲恸之色。

    久久。

    韩伯齐低声:“拿你的王卫正往茂县急赶而来,最迟今晚之前,你就得走!”

    “姨父已命人安排接应,你一路南下,先离开郇国再。”

    韩伯齐道:“杨家就剩你一人,你无论如何也不能束就擒!”

    杨于淳哑声:“姨父放心。”

    他确实不能坐以待毙。

    杨于淳深吸一口,立即吩咐心腹简单收拾行装,随后立即离开。

    两辈子,截然不同。

    杀父杀母,满门弥祸,君与父,曾经和谐面目全非。杨于淳不能郇王复仇,但随着铡刀落下和王卫南下,昔日情谊也不在了。

    韩伯齐风尘仆仆赶来救杨于淳,杨于淳亦全力自救。

    稍作收拾,他当即率一众心腹及亲卫离开。

    这一路不算平静。

    郇王震怒,命戒严,全力搜索海捕杨于淳。

    郇法严苛,百信庶民战战兢兢,不敢不从。在这种全民皆眼的仓促局面上,杨于淳确实遭遇不少惊险。

    但好在他判断精准且身边高不少,又有韩伯齐暗中助力,最后有惊无险,成功遁离郇国。

    郇南,边城岙陵往南八十里,邽国城湖邑。

    湖邑南门,十里长亭。

    韩伯齐倒了两杯酒,长吐一口气:“总算出来了!”

    两人举杯,仰首饮尽。

    此时已初春,冬雪消融,春寒料峭,冷风呼啸的敞亭,烈酒入喉,一线滚烫入腹,总算暖和起来。

    杨于淳瘦了不少,面庞棱角分明很多,眉宇间也一夕沉淀下来,人更沉稳了许多。

    “伯钦,你日后有何打算?”

    人出来了,自得要有个去处,杨于淳这情况,想当然是择一国相投。

    韩伯齐就劝他投信国。

    “事到如今,姨父也不相瞒了,郇国苛法,郇王无义,非久留之地。”

    韩伯齐直言他并不看好郇王,且观郇王行事,日后情况有变韩氏只怕成为一只肥羊,他思虑过后,已选择相投信国。

    杨于淳有些诧异,但却没有反驳韩伯齐的顾虑,他甚了解郇王,还真大有可能。

    “如此,要劳姨父引荐了。”

    杨于淳当然也考虑过自己的去向,天下大诸国一一分析过,他无须犹豫太久,很快选定信国。

    有韩伯齐引荐,意外之喜。

    杨于淳拱。

    韩伯齐拍拍他的肩:“劳什么烦?”

    他笑道:“伯钦人品行事,钦佩者众,太子丹屡有夸赞,曾嗟叹憾伯钦不曾生于信国。听闻信王亦是此意。”

    “伯钦相投,信之幸也。”

    “不瞒你,伯父前些时日便去信一封,不想,信刚送出去,便接到太子丹密函。”

    “太子丹言辞甚急切,让我务必要为信国留住你啊!”

    “走!”

    杨于淳相投信国,太子丹闻之大喜,只可惜他人在郇国为质,憾不能当场相见。

    杨于淳往信国,信王亲自出迎,素来严肃的面庞喜盈于色,亲自扶起杨于淳,大喜:“得杨卿,孤之大幸!”

    又细细端详一番,喜道:“好,好好!”

    “来人,快快备宴,孤为杨卿洗尘!!”

    而当初,杨于淳和韩伯齐在湖邑长亭分开时,杨于淳问他:“伯父不走?”

    韩伯齐笑着摇了摇头。

    他暂走不掉。

    也没打算马上就走。

    韩伯齐要走他女儿曾经走过的路,留到最后一刻。

    这是韩氏最好的一条路,韩菀毫无头绪都曾经摸索着走了过来,如今韩伯齐有了先知,自断不会生怯。

    他会历过女儿经历过的险,闯过女儿曾闯过的关,待率韩氏再创辉煌后,再交到女儿上。

    韩伯齐回到东阳,远远见惊喜飞奔迎出的爱女,不禁露出微笑。

    一切都按照韩伯齐的计划发展。

    佯投郇王,被观察考验,之后申王病讯,局势瞬变微妙,运粮北上,遮掩配合,搜集各国情报安插细作等等。

    有了韩菀经历的先知基础,韩伯齐的触角和情报甚至还要深入许多。

    待到水灾突发,申王薨逝,韩伯齐没有去西郊行宫,他设计了个借口留在郇都,直接遁离。

    过程大体顺利,唯一就是突发了点意外。

    是家眷那边。

    韩伯齐提前让韩琮称病,有瞿医士操作,“病况”很重,公羊夷还帮忙请了宫中太医,太医建议,最好去汤泉庄子养病。

    以此为借口,把妻子儿女都转移到南郊庄子去了。

    届时直接遁离则可。

    兵分两路。

    当谁知,孙氏这边却很不走运,撞上巡视王畿归营的大将仇洹。后者一接到飞马急诏就立即反应过来了,当即掉头急追。

    在这个过程中,韩菀和穆寒被冲散了。

    所有人都出了信国等在卞山关,约定时间都过了,他们却迟迟未见人。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