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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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月前何焕也像如今的安德里安,初来乍到的锋芒毕露总是最耀眼。

    一个飞利浦四周引燃冰场,观众的激动只能用喊叫倾泻,柔和的钢琴被尖叫撞得若隐若现。

    花样滑冰男子单人滑的技术水平一直在发展,大家都相信飞利浦四周和路兹四周将来会出现,但没人预言过是出现在青年组的赛场。

    第二个跳跃是路兹三周接后外点冰三周,安德里安的跳跃带有一种难以置信的轻盈,让整个跳跃无论多难都显得十分轻松。规定跳跃的阿克谢尔三周跳他放在编排的后半段,作为最需要爆发力的跳跃,大部分选都会放在节目前半段体力充裕时完成,安德里安的体态不只是看起来的修长纤细,体力更是充沛,三个跳跃全部完美达成。

    这时他的技术分已经注定超过前一个出场的何焕。

    音乐从渐缓至渐快,

    柴可夫斯基的船歌是一共十二首组曲其中的一首,十二首分别代表十二个月份,船歌是六月,俄罗斯一年中最为美好的时节,夏日水涨,宁静的波光在本该喧燥的时令却饱含天然的忧郁。

    何焕很了解柴可夫斯基的曲子,船歌本来是固定曲式,从意大利流传出来风靡欧洲时就几乎都是6/或2/拍子,船夫划船时起桨快落桨慢,他们之间传唱的船歌旋律也符合划船时变速的节奏。柴可夫斯基的船歌独一无二用了4/4的拍子,与其描绘船行水上,不如是单单制造水的意象,又带了典型的俄罗斯风格,郁郁悠远,欲诉不言。

    整个短节目滑完,何焕仍然在想,安德里安是怎么做到将一首曲子的精髓曼妙双奉上,这样的展示太不真实了,就像安德里安这个人。

    何焕一直在回味,直到分数出现。

    9253分。

    他不是没有输过,但却从没感觉被打败。这次却不一样。

    但比赛还没结束。

    “你今天怎么了?”第二天自由滑合乐训练,宋心愉敏锐发觉何焕和平常不大一样。

    何焕还没想好要怎么和教练,这时也只是摇头:“没怎么。”

    “你五岁就跟我训练,十三年后还想骗我?你脑袋真的磕

    漏了吗?”宋心愉心想这子不会到青春期叛逆了吧,怎么越来越不爱讲心里的想法。

    “教练,”何焕忽然把头抬起来看她的眼睛,“让我再想想。”

    “你也不是第一次短节目落后,因为这个吗?还是那个一分让你又开始钻牛角尖儿了?”宋心愉知道何焕嘴上不,但心里其实求胜的**很强,心气儿也高,但这不是他的问题,但凡对自己有追求的运动员的通病,优秀如他自然无法避免。

    “是也不是。”何焕的余光瞥见一个快速滑过的黑影,是安德里安,“这比我想得要复杂,我想自己先消化一下。”

    “我尊重你的意愿。”宋心愉双搭在何焕肩膀,望着他漆黑的眼珠,“但你也要明白,你不是一个人。好了,一会儿到你合乐了,调整一下状态,记住我得要点。”

    “不能滑太快,不能抢拍。”

    宋心愉满意地打个响指,示意何焕回去训练。

    何焕的自由滑伴奏播放完,他认真顺下一遍后,场馆冰面人已经少了很多,几个已经结束训练的选都回到陆地脱下冰鞋。

    黑影再次出现在余光,越来越近,绕着正在喘气的他转了两圈,最后停在何焕面前。

    “昨天怎么没去广场散步?我可赚了很多钱,还等着回请你一杯咖啡。”穿黑色长袖训练紧身衣的安德里安笑着道。

    “刚比完赛你也去卖艺了吗?”何焕有点吃惊,“你很缺钱?”

    安德里安的叹息里有股悲天悯人的无奈,脸上却还挂着笑:“其实不缺,除了训练我日常花销不大,但钱都被我花在去看演出和路费上,圣彼得堡物价太高,不多趁会赚一笔吃饭都要吃不起了。而且姐姐不让我参加商演早早露面。”他像和何焕认识很久了似的抱怨。

    “姐姐是你的教练对吗?”

    “是,她觉得称呼教练显得太老气,哎,女人,就算不叫姐姐,按照辈分叫声阿姨才对,可我不敢,我怕死。”

    何焕几乎一天都在绷紧的脸终于渗出些微由衷的笑意:“你该认识一下我师兄,教教他求生的本能。”

    “原来你能听懂玩笑,也会开玩笑。”安德里安笑着。

    “我是正常人类。”

    “那要看正常

    的定义了。”安德里安看到宋心愉在场边看过来,于是又问“那个是你的教练?也很年轻嘛。”

    “如果你打算省钱,你一定要当着她的面,她会免你的训练费用。”何焕可以肯定,他也了解自己的教练。

    安德里安没有马上回答,可很快,他短暂地低头一笑,再抬头时意味深长的笑意在夜晚一般的瞳仁里酝酿:“我的姐姐也会这样对你。”

    何焕觉得这话没头没尾。问道:“为什么?我还没有见过她。”

    安德里安却没回答,又绕他一圈,滑得越来越远。

    “自由滑见。”他笑着完,转身滑去对角线的出口。

    何焕本想下午自由滑分组抽签就可以见到了,但安德里安跑得太快。果然下午抽签,他没有到场,看来告别时的话十分诚恳。

    自由滑分组抽签以短节目成绩排序为依据,排名靠前的选后出场,-5名的选同在最后一组,组内混抽,何焕短节目比完位居第二,也是倒数第二个上去抽取的,他抽到的是数字是5。

    那就是他将压轴出场。

    安德里安暂列第一,他没有到场,他的教练上前抽签,这只是走个过场,最后一组只剩下一个4号签位。

    抽签结束,选们三三两两离开,大家都在讨论排序,何焕不止一次听到有人声在自己的名字,最后一个出场优势和压力成正比,不是所有人都能驾驭这个位次。

    他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出门右转,无人的走廊里只剩安德里安的姐姐教练在和穿着西装胸口别有俄罗斯国旗徽章的本国冰协官员交谈。

    他们刚刚谈完道别,姐姐教练转头看见何焕,露出与安德里安非常相似的笑容。

    “你本人要比直播信号里白一些。”她边边伸出,“琳娜安德耶芙娜吉乌斯,我是安德留沙的教练。”

    “我听过您的名字。”何焕与她握,他和长辈交谈的会比和同龄人多,应对要更加自如,“教练告诉过我您是很有名的功勋教练。”

    “功勋教练只看带出了多少冠军,但实际上发掘有潜力气质独特的年轻选才是卓越教练的基本。你的教练很有眼光,未来她也会得到更多认可。”吉乌斯教练并不像在客套,

    笑容没让她的话变得虚浮,却反而更加诚恳,“你的气质真的很特别,我在任何一个选身上都看不到相似的例子。她是在哪找的你的?”

    何焕没办法出自己是怎么通过挂在摄影摇臂疯狂抡转后得到赏识被推荐给教练,这太丢人,他的自尊心只允许他隐去细节:“我是被冰球教练看中后推荐给宋教练的。”

    “你爆发力这么强,打冰球可能也是不错的选择。”琳娜在短暂仔细认真的思考后道,“大部分人都觉得花样滑冰技术里的滑行是依靠细腻的技术,其实,技术本身只是锦上添花,爆发力和控制力才是这项运动的核心,我相信你的教练也是这样想,她还是个姑娘的时候,我就感觉到她会”

    “你认识宋教练?”何焕从没听人起过。

    “不算认识,但我做教练的前几年曾经看过她的现场,后来看到你的表现,我知道她对你一定是倾囊相授。你们的气质虽然完全不同,可技术上的优点几乎一模一样。替我向她问好。”

    吉乌斯的英文要比安德里安好上许多,至少何焕不用费力分辨单词的读音。她走之后,何焕回到酒店,敲响宋心愉的房门,但他不是为了带来问候。

    宋心愉打印了何焕短节目的分表,正在对照视频分析,打算在自由滑前再给他更精确的指导,何焕提前回来,她还差一些工作没有完成,于是便让何焕出去吃个饭再回来。

    但何焕这次没有听话,他站在原地道:“教练,我可以用我最高难度的跳跃编排替换自由滑里的跳跃吗?”

    宋心愉愣住几秒,恍然大悟道:”你白天在想得就是这个吗?“

    何焕点头。

    宋心愉没想到这场比赛的胜利对何焕如此重要,她自己也曾经是运动员,也有过同样的想法,但她没想到何焕愿意以这样的方式去拼尽全力,这不是明智的选择,却是最冒进最勇敢的尝试。

    “你为了赢,把自己所有底牌都亮了出来。”她在试探他的决心。

    “我会有新的底牌的。”何焕神色淡然,目光却坚定。

    “你可能也会后悔。”

    “也许会,但我如果没有这么做,我知道我一定会后悔。”

    比赛是会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宋心愉想。那个五岁时被领到她面前的何焕,已经变成一个真正的选。

    “做你想做的就好。”宋心愉笑了,“我相信你不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