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5
被何焕发现,两个女生在短暂的呆愣后反应迅速,一溜跑,消失在紧急出口。
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吓到了人,何焕有点尴尬,看到颁奖结束也自行离开去和教练师兄汇合。
他不知道的是,两个女生没走远,趁他不注意偷偷拍了张照片发到微博上,几十分钟万余条转发评论,其中除去心疼他少一站资格只能当总决赛“壁花弟”的冰迷,还有无数热热闹闹暧昧不明的“我可以”。
没有社交络的好处这时候显现出来,坐在车上和成明赫聊天的何焕并不关心这些,马文教练送他们到酒店,已经过了十二点,天气预报是有雪,然而他们订了明天回国票,不知道会不会受天气影响。
马文教练走后,成明赫和何焕都想起来,两个人还有落在俱乐部的训练服和其他训练装备,还好离得近,何焕让赛后疲惫的成明赫先回房间洗澡休息,他要来放在宋心愉那里的备用钥匙,走出酒店。
步行五分钟,俱乐部体育馆在铅黑色低垂的天空尽头出现,夜晚的天色只是一片无边的浓黑,但风又紧又冷,何焕扯着长长围巾用钥匙打开后门,到更衣室拿走他和师兄的杂物,离开时他看见走廊尽头的灯依然亮着,于是过去打算帮忙关掉。
然而走廊的尽头外,连接冰场的通道,灯也是开着的,他继续往前走,边走边关灯,直到听见熟悉的声音。
沙沙声由轻到急,愈发强烈,时长时短的交替,很像撕碎柔韧纸片才有的清润畅快声响。
这是滑冰的声音,凌晨已至,这个时间怎么还会有人在冰场?
何焕迈过通向冰场的最后一道门,凉丝丝的寒意迎面扑来,他在场边站下、愣住,一道清亮的弧线打他面前划过,像猝不及防在天顶出现的流星,快得骇人,美得惊人。
冰场只开了顶灯,冰面幽幽泛蓝,埃文斯深红色的训练服看上去与黑色没有区别,整个场地只有他一个人,不停重复尝试阿克谢尔三周跳,不知道摔倒过几次,黑色裤子上满是尚未融化的冰霜碎屑。
何焕看他来来回回,失败了又成功,然而比赛刚刚过去两三个时,在大雪
即将落下的午夜,孤独的冰场上,已经拿到冠军的埃文斯还在训练他比赛时只是略有失误的跳跃。
要打败这样一个人,自己究竟要付出多少、付出什么?
何焕还在愣着,埃文斯已经发现有人出现。
但他没想到会是何焕。
他刚好滑到冰场远端,与何焕隔着半个冰场对视,两个人都有些惊讶,更有些尴尬。
没有像在场初见时那样,埃文斯没有笑容也没主动话,他静静站着,显得有些粗重的呼吸证明他已经很疲惫了。
不想打扰他训练,何焕只是出于礼貌点头问候,然后走向正门出口,那里有个自动贩卖,是训练场地唯二的光源,他饿了,想买点东西带回去,街上的超市和快餐店都已经关门,更何况还要下雪,没有办法往远处再走。
“那个器坏了。”
何焕刚掏出硬币,就听见身后的声音。
他不得不转头,埃文斯已经走下冰场,离他不远,却又站住。
“谢谢。”何焕只能这样。
他们又没有话了。
停顿须臾后,埃文斯友好却又露出一个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笑容,“场的事,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你是选,如果让你觉得不舒服,真的对不起。”
他这样开口,何焕一时竟不知道什么好,他确实因为当初的事略有介怀,但是因为那次偶遇和签名,但他又不想曾经无意听过雷普顿教练和埃文斯的对话,更不能一言不发,不擅长应付这类社交的何焕最后只得开口道:“我没有你想得那么介意,不必道歉。”
“但从你看我的眼神我能看出来,你其实很讨厌我,但我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除了这件事以外让你不愉快的事情。”埃文斯笑得已经有些难过的意味了。
傲慢的人也会这么细腻敏感吗?何焕没有将心底的诧异表现在脸上。
“我们是竞争对,我对你有一点敌意可能只是太想打败你了。”
“我见过你和尹棠还有俄罗斯的安德里安话,你们更是竞争对,但你和他们话就不这么”可能是任何形容词都会让两个人的氛围发酵到更尴尬的境地,埃文斯索性闭口不言,最后像在哂笑自己似的摇摇头,“算了,
不该打扰你这些,早点回去吧,要下雪了。”
何焕从没陷于过这样的对话当中,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是不是太气了?愧疚和不安作祟,他下意识开口喊住埃文斯,“不是,我真的没有特别针对你的意思”其实他真的只是对雷普顿教练的话心有不平,但这样的辩解又无从起。
他话到一半,埃文斯掉转头看他后,下一半又不出来,何焕反应算快,干脆转移话题,“对了,附近有没有什么可以吃夜宵的地方?”
“没有,这边是生活社区,夜生活只能去市中心,但马上就要下雪了,去了可能要暂时被困住。”埃文斯话慢条斯理,笑容也适量恰好,根本不像在场和在赛场遇见的那个神采飞扬到近乎傲慢的他,何焕想过他并不像众人所以为的样子,但忽然一下子体验到另一面的对,心下不安,只能点头道谢告别,飞快转身。
“等一下。”
埃文斯叫住他。
何焕因为尴尬而不情愿地回头,但还是站住了急于离去的步伐。
埃文斯仿佛也是鼓起勇气后才开口,“我住在附近,你是想吃夜宵,可以去我家和我一起随便吃点,刚好我也要回去做饭。”
“你不是在加拿大训练吗?”面对邀请,何焕不知所措但强装镇定。
“到美国东部比赛的时候总在弗兰这里训练,干脆在旁边买了个公寓住下,更方便。”埃文斯顿了顿,试探性轻声又问,“如果急着回酒店,我从家里冰箱给你那些吃的也行。”
他越是这样,何焕越不好意思拒绝,他一向吃软不吃硬,遇到对自己客气的人就会变得很顺从老实,也没那么固执,眼下情况实在超出他十八年做人积攒的社会经验所能解决的问题范畴,点头可能是最好的应对。
于是他就点了点头。
训练中心外,雪早已落满路面,茫茫的雪白里只裹着深夜的静谧。
十分钟后,坐在埃文斯公寓开放式厨房的餐桌前,何焕不禁后悔。此刻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看着系着薄荷绿色围裙的埃文斯背对他忙碌,时不时传来水声和烹调的声音,还有他肚子饿极了时震颤的腔音。
“因为快走了,家里剩下的食
物不多,只能将就煮一点通心粉,你爱吃这个吗?”埃文斯头也不回地问。
“爱吃简单点就好。”何焕觉得自己吃什么都会味同嚼蜡,但奇怪的是,香气开始溢满房间,浓郁的奶油味道里夹杂一丝胡椒的辛香,雪白餐盘落在他面前,淡金色意大利面上点缀的培根看得出煎过,微微透出棕色的反光,奶油浓郁的汤汁浇过后最上面还点缀了的不知名绿叶片。
埃文斯没等何焕道谢,又给他端上盘油煎的块鱼肉,自己则只吃一盘同他一样的意大利面。
他们对坐下来,一言不发闷头吃饭,何焕只吃一口煎鱼就被紧实爽滑的肉质征服,迫不及待咽下后抬头问道:“这是什么鱼?”
埃文斯了个他不懂的单词,也看出他的茫然,拿起敲几下后递给何焕。
屏幕显示着翻译pp给出的答案。
“鮟鱇鱼。”何焕跟着重复一遍。
“你英语得真好。”埃文斯收起,笑着赞扬他发音标准学得快。
何焕早就习惯了被夸,不论是冰场上还是学校,赞美对他来既不是骄傲的资本也不是孤芳自赏的理由,他总是能很平静面对旁人的表扬,但不知道为什么,花样滑冰现役男单大满贯冠军的话却忽然让他有一瞬间飘飘然。
要是师兄在这里大概顾不上吃,然而何焕饿坏了,几口吃光鱼肉,打算再将意面吃光,动之前,他才从美味的诱惑里想起礼貌的规矩。
“你做饭也很厉害。”他觉得这样冷不防一句太假太虚伪,又赶忙补充,“和你滑冰一样好。”
埃文斯今夜第一次笑出声,笑完才出话来,“你是不是很少夸人?”
何焕想了想,认真回答,“我几乎从来没有当面夸过人。”
“天才一定当得有点辛苦。”埃文斯笑了笑,“不过被你这样的天才夸一下,我还是很开心的。”
他的话和自己的想法一样,何焕渐渐松弛,不再像在冰场刚刚遇到时那样尴尬紧绷,也算弯出一个熹微但明确的笑容。
虽是简单一餐,可埃文斯烹调技术高超,何焕吃得风卷残云,他是真的饿坏了,吃完后他才开始逐渐恢复思考。私下里,埃文斯显得恬淡随和,话时慢
悠悠的,和冰上还有之前遇到时完全不同。还有这个公寓,意外整洁干净,冰箱里各种食材一应俱全,他只是暂时住在这里都这么井井有条吗?
成明赫的房间他去过,简直乱到没眼看,朱绯训练时也他抱怨过,他们去尹棠宿舍里打游戏时每次都要帮他收拾半天才有地方下脚落座,而何焕自己的房间已经算是同龄人里比较整洁的那种,却也比不过眼前所在公寓这般窗明几净、物在其所。
“你会参加世锦赛的吧?”
埃文斯边问边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个苹果递给何焕,接过道谢后何焕道,“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
何焕只好出选拔赛的事,埃文斯听完想都没想就道:“我觉得你会赢。”
何焕微微怔住后,笑意慢慢融化沉静的面容,“看来你还是没有听你教练的话。”
这次换埃文斯愣住了,但在他意识到话中深意之前,何焕终于能坦荡地自己将话出来:“你问我为什么好像对你有敌意,其实不算敌意,只是一点不服气加上好胜心作祟。还记得四大洲的时候吗?你和你教练的对话,我无意听到了,就是这个原因。”
“那我代替教练向你道歉。”
何焕终于放下戒备露出笑容,埃文斯却收回自己的自然随和,他极为郑重的口气道:“对不起。”
“不用道歉,我反省过了,是自己心眼有点。其实你教练得有两点很对,第一是那时候的我确实不太让人值得多看几眼”
“那第二呢?”
“傲慢的确是你的权力。”
埃文斯沉默良久,再笑时眉眼里有不出的疲惫,“可能你更适合当他的学生。”
“别了,我在他眼里是没资格傲慢的。”
“但偏偏你是我见过所有一流选里最骄傲的一个。你狂妄的一点也不张牙舞爪,但在心里,你已经达到我教练的标准了。”埃文斯起实话的语气也很温和,完全不像他在外表现的那种耀眼和攻击性。
何焕不打算反驳,只道:“我知道自己是个不好相处的人。”
“没有,和你聊天还挺有意思的,更何况我们解开误会,我也不用总是觉得好像有人冷冰冰地盯着我。”
“但我
还是会很想赢你的。”何焕虽然笑着,但还是忍不住强调,“我和所有人一样,都想赢你,这点在真正赢你之前是不会变的。”
埃文斯笑出声来,“我也不指望一顿饭就可以收买你。”
但这一顿饭却是何焕在美国比赛以来,吃得最舒畅的一顿美味。
以至于回国的飞上,成明赫揪着他肘不断逼问所有他和埃文斯对话的细节与内容,他描述最多的就是鮟鱇鱼和意大利面有多美味。
成明赫因为错失吃到偶像亲烹调的美食而痛苦到时差都倒不回来,落地后人都蔫了。何焕因为没睡足一直在呵欠瞌睡,在到达大厅的座位上挨着行礼,两个人挤作一团靠着休息,宋心愉站在旁边联系司,她刚挂掉一个电话,着火似的急着又响,声音吵醒将睡未睡的何焕。
“比赛的时间定了。”宋心愉挂上电话后敲敲他后背。
“什么比赛?”何焕还没清醒,人有点发懵。
“你的世锦赛选拔赛,一周后,在体育大学的冰上训练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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