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骏马一跃出画轴
少顷,又听狐狸嚷道:“屋子漏风,冷死我了。”谢没理它。狐狸又道:“哎呀呀,积灰呛得我鼻子直打喷嚏。”谢拿被子捂住头,全当没听见。过了一会儿,狐狸总算不做声了,谢以为它睡了,因白日赶路辛苦,此时困倦已极,不一时便呼呼睡去。
第二天一早醒来,满屋子不见狐狸踪影,谢心想:莫非它怕路上辛苦,自己先溜了?如此一想,心中不免凄然,呆坐在炕上,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连只狐狸也厌弃我。”正在此时,忽然从窗口闪进一道白光,谢抬眼一看,可不正是狐狸。
谢又是惊又是喜,带着哭腔问道:“你去哪儿了啊?”
狐狸见谢眼眶红红,嗤笑她道:“今天下雨,有一日放晴吗?”谢听见它取笑自己,只好拿抹了抹眼泪。
狐狸又道:“这个破屋子,我实在待不下去,昨天晚上我去赵大官人府上借宿了。”
谢问道:“哪个赵大官人?”
狐狸道:“正是昨日来时有两个大石狮子的人家。好家伙,那叫一个富丽堂皇,盖的是蜀锦,枕的是苏绣,喝的是陈酒佳酿,吃的是佳肴美馔,不比你在此间快活百倍。”
谢听了,道:“那赵大官人因何请你进去?莫非是你旧相识?”
狐狸闻言,似乎有些害臊,也不正面回答,只:“你不消管这个。干粮和脚力我都给你带来了,就在门口,你自己去看看。”
谢正诧异间,只听屋外一声长长的马嘶,急忙跑出去看,只见院子里正站着一匹马,通身乌黑。毛发直竖,油光发亮,一看便是宝马名驹。马背上还驮着两个布袋,谢打开一看,里头满满地塞着干粮。谢抚摩着马毛,赞叹不已,那马十分温驯,往谢上嗅了嗅。
狐狸见状,很是自以为傲,道:“怎么样,我所言非虚吧?”
谢回过神来,反问狐狸道:“这马和干粮是哪里来的?”
狐狸听了有些不快,道:“你管恁些,只用便是了。”
谢疑心道:“不会是你偷来的吧?”
狐狸听了,怒道:“丫头好没良心!怎么就我是偷来的,我何曾偷了?我是借,是借!”
谢追问道:“既是借,事先问过主人不曾?”
狐狸红了脸,用爪子抓挠了几下,狡辩道:“虽不曾问,却打了借条,日后会还的!”
谢生气道:“我们乡坳里的人虽然穷,却也不会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偷来的东西我不敢用,你从哪里偷来的,趁人家没发觉,赶紧还回去!”
狐狸听了,恼羞成怒道:“都了是‘借’,是‘借’!就算是偷,那也是为你偷的,被人抓到官府打起官司来,你是主谋,我不过是个从犯。”
谢还要话,狐狸却一股脑儿跑进屋里去了。那老头儿听见外头争执声,也蹒跚着从屋里出来,见谢一个人在院子里,旁边还多了匹马,心里好不诧异,忙问谢出了什么事,是谁在话,这马又是哪里来的。
谢支吾道:“是我自己自自话呢,对不起老公公,吵到您休息了。这马不知是从庄子里哪户人家跑出来的,待我牵出去问问,一会儿就回来。”罢,一径牵马出门走到庄上。
谢心想,狐狸既然昨夜寄宿在赵大官人家,想必这马是从他家顺来的,加上这马看着名贵,普通人家也买不起,必是他家的无疑。于是,径直走到赵大官人家门口,正要敲门进去,却被家丁拦住,对她道:“此处不施粥,往别处化缘去吧!”羞得谢满脸通红,愣了半天才道:“我不是来要饭的。只是想问问府上是不是丢了一匹马?”
家丁打量打量她,又打量打量身后所牵之马,不禁皱起眉头,道:“你等会儿,我进去问问。”谢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忽见里头一伙人拥了出来,为首的是一个身穿乌缎袄、约莫四十来岁的男子,见了那马连呼怪事,又问谢道:“此马何处得来?”谢不敢供出狐狸一事,只好怯怯答道:“早上它自己跑来的。”
那人后退半步,又细细打量谢一番,问道:“你是神仙,还是妖怪?”谢听了,连连摆,道:“我不是神仙,也不是妖怪,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旁边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见了此景,悄悄对那男人道:“老爷,此处不是话的地儿,且把她请进去再。”那男人听了,便叫人牵了马请谢进去。谁知那马谁个的话也不听,只与谢一人亲近,谢只得亲自牵了马,到堂屋坐下。
原来那中年男人正是狐狸所之赵大官人,他家里并未丢马,只是早上起来一看,屋里挂着的一幅祖上所传之赵子昂骏马图上,少了一匹黑马,家人正引以为怪事,谁知谢竟牵着马来了。谢闻言,心想必是狐狸弄鬼,若他们诘问起来,自己也答不出,于是留下,,马便要走人。
那赵大官人犹犹豫豫,不知道这马是该留还是不该留,唯恐给家中招了邪祟。管家在旁献计道:“老爷,此乃异象,马虎不得。这幅画这么多年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出一匹活马来?那卷轴又无破损,只有那匹马原来所在之处留了白,这可真是蹊跷事。我方才还听家奴们,厨房里少了些吃的,却多了张纸条,上头横七竖八地写着一行字,我们辨认了半日,才看出写的是‘借粮一用,他日奉还,栖霞仙翁留’,您这可不是中了邪么?依我,管她神仙妖怪,将马送与她了账得了,反正这马也不是咱家的,于老爷您也没什么损失,若是强留下,未必不给自己惹祸呀。”
赵大官人听了,深觉有理,死活要让谢把马带走,谢不肯,赵大官人又着人另准备了二十两银子,急急地打发谢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