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24章 乾清宫秘闻(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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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清宫,昭仁殿。

    何院使躬身,自打完了话,大气不敢出一声,静等康熙发话。

    一阵噼里啪啦瓷器落地的声音响起,何院使冷不丁听到,被吓了一跳,不禁一个激灵。

    陪着笑,脸上松弛的肉抖动着,花白的胡子颤巍巍的,干巴巴道:“皇上息怒,气大伤身,有损圣体啊!”

    康熙面色阴沉如墨,不理他的话,冷声慢悠悠道:“何院使,这事儿,除了富察贵人那儿,你一个字儿都不要出去!可懂?”

    锐利的目光直直看向何院使,却并未落到实处。

    他背过身去,眸子里情绪翻涌。

    也是时候该叫她知道,这宫中你自己想要得过且过又如何?别人不见得愿意放过你。

    经此一次,或许她就会发现,她以往从不在意的圣宠,是有多么重要。

    他一直都有所感觉。

    她素来就秉持着这样得过且过,既来之则安之的生活状态。

    对盛宠,从不渴求。

    有也好,没有也罢,从不为此烦扰费心。

    与宫中众多女子,行事作风大相径庭。

    但是,她也该有所醒悟了。

    他,才是这皇宫的天。

    何院使忙唯唯诺诺点头道:“是,皇上,微臣记得了!”

    “知道细枝末节,这不算什么,毕竟这宫里的消息传得最快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但若叫人知道了全部的事情始末,朕可就要找你了!”

    对面的何院使已是冷汗涔涔,后背的衣裳都要被打湿了,本就佝偻的脊背更是弯了。

    “臣保证,除了景阳宫和梁总管,旁的人,不敢多半字!”

    年轻男人挥挥,语气随意道:“去吧!”

    “让梁九功进来!”

    “是!臣告退!”

    何院使如蒙大赦一般,行礼后,躬身退出,出了门,还擦了擦额际冒出的细密汗珠。

    将康熙的话转达,便迈着急步,颤颤巍巍地回了太医院。

    梁九功进了昭仁殿,敛声屏气,就连往常略有些尖细的嗓音,听着都舒缓了不少,“皇上可有什么吩咐?奴才这就去办!”

    正又要话,便瞧见了御案上的几个药包和瓷瓶,顿时眼皮一跳。

    到嘴边的话咽下去,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那儿,等着康熙发号施令,他就去来回查探跑腿儿就是了。

    “按着这个药方子和这些药,去宫外查查到底是哪一家开出来的,瓷瓶里面的秘药,又是谁找来的,怎么送进宫的,这些,三日后,朕要看到结果!”

    梁九功恨不得直呕出一口老血,这般隐秘,三日时间,万一是陈年旧案,打死他也查不出啊!

    “这是你富察主子最近新抓的药,有人摸清了她的药方子,把掺了料的换了过去,这个方子吃了多久朕不记得了,你去寻何院使,他会和你道。”

    闻言,他这才动了一口气,皇上不记得,他记得,这副药,得吃了有一个多月了,难怪会被人摸清楚。

    秘药他猜不出,但把方子上这些药材弄进来,顶多就是最近这半个多月的事儿!

    “是,皇上,奴才这就去,奴才先退下了!叫魏珠这子进来伺候皇上!”

    他急急忙忙走了出去,心思已然拐了十八道弯。

    皇上想要查一件事儿,历来都是吩咐一两句,什么时候得这般详细了,可真是吓人呢!

    不过,景阳宫那位,也真是越发得捧着些了。

    就没见过皇上对哪个妃子这般上心过!

    再就是这件事儿,怕是和永和宫那位贵人脱不了干系。

    哎哟!怀着皇嗣呢!怎么都是有功之人,就不能消停一会儿?不惹事儿又能怎么样呢?

    这般想着,就到了南三所太医院,径自去找了何院使。

    后者自是据实以告。

    “这药的药效当真如此隐秘霸道?”梁九功挑眉问道。

    何院使捋捋已是雪白的胡子,点头道:“自然,我回了这太医院,立时翻阅了古籍,分毫不差!此秘药名为往生花,因其色泽与功效而命名,极易使人中招,也幸亏富察贵人味觉强出常人太多,一口吐了,不然,亦是有损身体。”

    “这药,只会使人身体越发虚弱,破坏五脏,使其逐渐衰竭,回光返照时,面色红润如正常人一般,却寻不出根底,颜色又多为红褐色,不知情的人只以为是药渣呢!”

    “若非富察贵人的药,多是灰白色的洋桔梗,草灰色的甘草,还有艾草等物,又是吃的第一副,只靠

    药渣,当真无法分辨了!”

    闻言,梁九功不禁打了个寒颤。

    心想果真是应了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那话。

    这后宫的女人,瞧着一个个人模人样,人比花娇的,实则花蕊啐了毒汁,整个就是一朵夹竹桃花!

    里里外外全身是毒啊!

    对着何院使,也没了对着康熙的心翼翼,只是感叹道:“是何人?下如此狠,竟要要人性命!”

    仁孝、孝昭仁两位皇后在世时,将后宫妃嫔弹压得无反抗之力,就是现今风光十足的佟贵妃,也是安分守己,从不惹是生非,哪有人敢对着旁人性命做脚?

    何院使没好气儿、吹胡子瞪眼道:“我哪里又知道?我是万事不敢掺和的你又不是不清楚,你是乾清宫总管,不比我消息灵通?想来这会子心中也有数了吧?”

    两人打交道也有十来年了,做到两人这个位置上,消息互通有无,还是能上一两句的。

    只见梁九功愁眉不展道:“有数儿是有数儿,就是有些棘啊!”

    这事儿只要眼睛不瞎,就知道是内务府那头的几家之一搞出来的,甚至,与富察贵人有旧怨的,就那么一家。

    “棘又有什么?左右是皇上吩咐的,你照办就是了!”

    梁九功唉声叹气道:“您老得倒是轻巧啊!这万一又是牵扯出来什么,哪是一句皇上吩咐就能抹过去的?”

    “不过啊,这位主儿,怕是要因祸得福了!”别提本就有护驾的功劳在身了!

    只要皇上想,贵妃之位都封得。

    但如果真封了贵妃,她的地位犹如空中楼阁一般,虚虚浮浮的,那些人能把她活撕了,且还不够呢!

    真如此,皇上未见得就对其多上心。

    何院使将所有的事情一股脑儿都和他了,梁九功道谢过后,又连忙找了个地儿坐下,打发人去了外头,等着自己的徒子徒孙来接活儿,他也好松快几分。

    两人在这儿闲聊着,梁九功拿着扇子给自己扇风道:“唉,何老啊,也亏得这位主儿性子还行,也不为难人,也知道不能闹大,不然哪,今儿咱们俩能不能在这儿全须全尾的话儿,还是两呢!”

    **

    昭仁殿中,康熙神色莫名。

    谁在背后下的?左右逃

    不出那几个人去!

    不由又是怀念起了当初嫡妻赫舍里皇后还在世的时光。

    便是孝昭在时,许多宫妃也不过是打闹,左不过是各有各的算计,不至于害起人命来。

    可如今,这后宫,乌烟瘴气的,真是叫人半刻都忍耐不得。

    想到之前梁九功和他禀告僖嫔与乌雅贵人碰了面,言笑晏晏,相谈甚欢

    他不自禁地眯起了眼。

    虽然心中觉着这两人嫌疑最大,但他心底希望不是这二人。

    否则,实在是不好处置,给娇气包一个交代。

    僖嫔好歹是个老人儿了,也有些脸面,乌雅贵人更是皇子生母,又有身孕,实在叫他为难。

    但偏偏此等事情着实恶劣,差点中招的还是娇气包,她出身富察氏,牵扯到前朝,又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

    头一次觉得,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比处理朝政还要麻烦些。

    魏珠知道皇上心情不佳,因赐,瞧见太子到了,眼神一亮,忙去昭仁殿禀报。

    “皇上,太子来了,在外头呢!”

    听到最疼爱的儿子来了,康熙一扫先前的郁卒,声音中也带了笑意,“保成来了?快叫他进来!正好,也该考校他的功课了!”

    门外的魏珠几乎要喜极而泣,忙把太子请了进来。

    “太子爷,您慢点儿走,别急,这台阶高!”

    五六岁的人穿着一袭太子蟒袍,粉雕玉琢的,不急不缓地踏上丹陛露台,问魏珠道:“父皇在做什么?”

    魏珠躬身恭敬道:“皇上正坐着休息呢!您进去正是时候呢!”

    门内传来了康熙的声音,再无先前的冷肃,一派温煦,“保成来了?快进来!”

    **

    “能够使人五脏衰弱,却查不出因由?最后慢慢死去?这是什么药,如此霸道?”

    五脏都衰弱了,各种并发症一起来,大罗神仙都救不了!

    这宫里的人,当真是出狠辣!

    她从不怀疑古人的智慧,何院使又是太医院的头头,更不可能诳她了!

    富察舜华心口一阵发凉。

    她身负圣宠尚且如此,可若哪一日风光不再了呢?还不得叫人吃了?骨头都不吐的那种?

    越是往深里想,她越是心惊肉跳,只觉得先时的自己是猪油蒙了心,太过

    想当然了!

    只以为有家世依仗,在这偌大的清廷便有了依靠,却没想,身处后宫,前朝亦是鞭长莫及。

    “只是从西域传来的一种秘药,早已被列为禁药,可没想到,被有心人搜罗出来,想要取您的性命!”

    秋云连连滴泪,“咱们本本分分的,招谁惹谁了?自己没能耐,还怨旁人太出色不成?”

    富察舜华也心累。

    她自来没把帝王恩宠放在心上,有就有,没有拉倒,反正家里吃喝不愁,银子尽有,就是内务府这帮人,也是看人下菜碟的。

    她娘家势大,即便没了圣宠傍身,他们也不敢过于为难。

    把他们安排明白了,就放挺了。

    还是安逸日子过得久了,当惯了领导,看着几个人费尽心思往自己身边走,却没想在宫里,自己在旁人眼中也是与她们一道竞争上岗的。

    也是眼中钉肉中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