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雪球
端嫔心中暗悔,面色有些僵硬。
早知道这僖嫔如此不知道轻重,她就不提起这事儿了。
心里暗骂僖嫔没眼色,晦气,不知道什么,也只能对着富察舜华讪笑了。
富察舜华乜僖嫔一眼,轻笑道:“人与畜生又哪能一般见识呢?狗咬人一口,人会咬回去吗?也不嫌弃掉价,我只会把她打到不敢乱咬人为止。”
这话的,佟贵妃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勾起唇角。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端起酒杯,微微抿了一口。
端嫔夹在二人中间,引起了二人的口角,真是恨不能赵条地缝子钻进去,以缓解自己此时的尴尬。
若自己没有涉及其中,对这话,她尚能笑得出来,但自己牵扯在里面,她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富察舜华话还没完,抚着酒杯,容色淡淡道:“这爱吠叫的狗,多护家护主,但是,爱咬人的狗,那就是疯狗了,是病,得尽快治才成啊,品种狗更要好好治了。”
她一直盯着僖嫔,这话,就差没明僖嫔是条疯狗了。
后者的脸气得一片铁青,眸色黑黢黢的。
“你不要太过分了!”
富察舜华笑眯眯看着僖嫔道:“僖嫔这是怎么了?难道你这是有感?养过疯狗?戳你痛处了?”
“还是,”她面带难色,“你咬回去过?”
她掩口,神色一震,“不会吧?不会吧?也太不讲究了!都什么年头了”
见僖嫔面色越发难看,她瞬间变脸,云淡风轻地摆,“嗐,定然是我多想了。”
转而接起了第一个话题,“快别伤心,瞧你面色白的,本来脸上的粉都要掉下来,盖不住了,再一皱眉,更明显了,你年纪大了,和场内这些丫头比不起了,切勿大悲大喜大怒啊,瞧瞧眼角这褶子,都要赶上你眉毛多了。”
端嫔一口酒险些喷了出来,佟贵妃也是愣在那儿。
而作为当事人的僖嫔,反应过来后恨不得吃了她。
“你得意什么你?你、你”
见她如此语无伦次,富察舜华秉承穷寇莫追的原则,挪开视线,轻哼一声,权当没听到,转过了头,又欣赏起歌舞来。
僖嫔心中悲愤不已,但还是心有余悸地摸摸自己的眼角。
对面的人没听到富察舜华和僖嫔了什么,可坐在她们后头的一些宫妃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离得近的心中忐忐忑忑,生怕被拎出来做了出气筒,大气不敢出一声。
神仙打架,虽还没到凡人遭殃的地步,但现在也没差多少了。
等人陆陆续续从乾清宫离开,长春宫虽和景阳宫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但都要往南走,因此,出去的方向是一样的。
都是从御花园口处离开。
等轿撵分开,朝着两个方向行进,廖凡在雪堆里左团右团,递给了富察舜华。
她接过雪团,抛了抛,还挺实成,让人先停下,比量了一番,才不过离了五六米,直接朝着僖嫔的脑袋丢了过去。
僖嫔的两把头被直接打歪,雪碎成块儿,一部分掉在了貂毛脖套里,冷得直打哆嗦,叫声凄厉,“啊!谁!是谁!给本宫出来!饶不了你!”
闻声,富察舜华撇撇嘴,“切!你都饶不了人家了,谁还能站出来?傻呀?”
她笑得俏皮,“走了,回宫!这顿又没吃好,回宫补一顿!”
她揉揉胳膊,这扔雪球也挺费力的,差点抻了胳膊。
这一幕,被不少人看在了眼中。
钮妃原本就听到了富察舜华叫停轿辇的声音,因此多关注了些,叫人慢些走着,她回头看看。
待看到她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更是瞠目结舌。
她身边的宫女亦是如此,瞪直了双眼,甚至还揉了揉。
看到僖嫔仍是在那儿整理,耳边依然传来了她的怒骂声,才有了真实感。
当即钮妃就笑出了声。
这自然也传到了富察舜华的耳中,她望过去,看到了扶着栏杆探着头看的钮妃,笑道:“刚刚失礼,实在叫姐姐见笑了。”
钮妃直摇头,唇角的笑意憋都憋不住,“哪有?哪有?”
虽然确实挺好笑的。
钮妃特意等了富察舜华一段儿,揉揉有些僵硬的脸,问道:“她怎么惹了你了?”
富察舜华摇头,“嗐!也没什么,就是拿着我和南府的舞姬比了比,我总得出口气吧?”
她后来才想起来,别看南府是专门为皇室服务的,但也是艺人,这古代拿着人与戏子作比,和现代指着人骂人家是鸡鸭没有任何区别,因为同属下九流。
才又是出教训了僖嫔一顿,总得出口恶气
闻言,钮妃眸光微寒,轻嗤道:“好歹也做到了嫔位,怎么就这般没脑子?”
起来,靖嫔可比她僖嫔出身高得多,拿着人家和舞姬比,她僖嫔又算个什么东西呢?
倒夜壶的宫女吗?
“谁知道呢?”富察舜华十分自然接话道:“可能是她额娘生她的时候,把紫河车当成孩子养大了。”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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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第二日元旦日,富察舜华一大早就开始梳妆打扮,给太皇太后行大礼,给皇太后行大礼,还有康熙。
应付完了这些,已是晕头转向,虚弱疲惫。
“不愧是大日子啊,也太折腾人了,真是累啊!”
冬至那一日虽也有如此的参拜大礼,但冬至日可没有除夕日这般的冷。
丛双为她换下衣服,墨竹又将这些叠起来,连同冠子一起放好,上了锁,笑道:“不只是您呢,其余各宫的主子娘娘,都一样,面如金纸,没点红色了。”
罢,她又笑了起来,“今儿跟着您出去,远远奴婢就瞧见僖嫔娘娘的面色不大好呢,阴沉沉的。”
富察舜华抿着嘴笑,雪球这东西,碰到硬一点的,就都散了,只要不怎么用力,打人不疼,她没什么大力气,雪球早就卸了劲儿了,不会打疼人,僖嫔面色不善,想来还是因为丢了脸。
她乐不可支,“活该,不必理她,叫她嘴贱,欠教训。”
她靠在炕上,后头倚着宝蓝色缎子面上头绣着粉色梅花的大迎枕,“有点饿了,去瞧瞧膳房有什么糕点,不拘甜的还是咸的,再弄一些奶、子来,先垫垫肚子。”
在这大庆典上,有些东西根本就没法子入口。
墨竹动作快得很,不一会儿就从膳房弄来了四样糕点,栗子糕,蝴蝶酥,鸳鸯卷,凤尾烧麦,还带了一盅燕窝汤和红豆味的奶、子来。
一边伺候她用着,一边道:“皇上可是有日子没进后宫了。”
富察舜华摆摆,不在意道:“这些日子多忙呢?眼瞧着皇上都瘦了一圈了,还进后宫?”
莫不是嫌弃自己身体太好了,也不怕精疲力竭。
“更何况,还有不少大宴呢,一直得到正月十五才能停下来,等到二月,又有二月二,再就是太皇太后生辰,过几日又是五阿哥满月,正月末二月初乌雅贵人生产,还得洗三,怎么也要出了二月才能真正闲下来。”
林林总总的,这么多事儿呢!
墨竹听了,不禁啧啧感叹道:“以前,总觉得生活在皇宫,是件极美的事情,可现在自己身处其中,看着光鲜亮丽,但个中滋味,却只有自己晓得了。”
皇宫从来都是那个皇宫,但以往的她们,不过是将其过度美化了而已,这里,当真不是什么人间天堂。
富察舜华又是用了半碗的燕窝汤,特意留出了一些肚子,等着正点用膳。
“对了,主子,昨儿彩玲好似在她们那屋子又惹出了什么事儿,今儿一早,我瞧着脖子上一道指甲印子,嘴角也肿了起来,她在那儿扫雪,伸出来上面还能瞧见擦破了皮,看来昨儿真的没少挨打。”
“这宫里,就是人吃人的地方,那些个宫女,还真是丝毫不软,我还凑近瞧了瞧,脸上还有巴掌印儿呢,就是大概一晚上消了不少,又敷粉了,才看不大真切。”
丛双笑声中不无幸灾乐祸,“我倒要看看,她还能坚持到几时?”
“这乌雅家是有什么把柄在她上?还动不得她?按一个宫女,内务府打发不久打发了?”
富察舜华漫不经心道:“能有什么把柄在她上?怕是在她背后的裕瑚鲁家中,他们投鼠忌器,再就是,彩玲虽被贬斥,但好歹也是咱们景阳宫的,乌雅氏一族现如今式微,又哪敢和咱们对上?”
秋云点头道:“裕瑚鲁家乃是镶蓝旗包衣,是姓氏,总共十五支,都是家族,其余的好歹还是正经旗人,或镶黄旗或镶蓝旗,就他们家是包衣旗人,难怪还得搭着乌雅家的路子进宫,要只有外八路的姻亲关系人家就肯帮忙,奴婢是断断不信的。”
“这一辈,裕瑚鲁家总共五个女孩儿四个男孩儿,长成的,就属彩玲容貌最盛,还未出阁。”
闻言,富察舜华轻嗤,笑道:“容貌出众啊这是一家子都把宝压在她身上了,眼见乌雅氏一族风光无限,是皇子外家,他们可不就眼红了?彩玲容貌还要胜出乌雅贵人三分,他们心气如何能平?”
“接着盯紧了她,别叫她发现了,若她发现了,我唯你们是问!再给加点压力,既然她那儿对着乌雅贵人有恃无恐,后者还不能拿她如何,咱们也不必软了。”
“叫乌雅贵人不胜其烦,提前计划也是好的。”
越是急躁,错漏才越多。
几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奴婢明白了。”
富察舜华拿起桌上还剩下大半的奶、子,抿了一口,唇畔浮起一抹冷笑。
若只是个眼线,到时候随意打发出去便好了。
但这个,当着钉子还不老实,还敢偷了她的簪子去办坏事儿,不折腾她一顿真是对不起自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