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总有办法找到些蛛丝马迹, 倒让一直挂心他们的林二伯一边刮目相看一边提心吊胆。他看着面前雪鬓霜鬟、步履蹒跚的老太太进了屋, 疑惑的用目光询问身旁的这俩年轻人。

    半夏未做过多解释，请老太太坐下, 遂直接问道：“徐母, 买通江九的人可还识得？”

    老太伤心摇头：“我没见过那个大人，只听九儿喊他宣大人...那日他回家来...要做件大事, 完成以后宣大人会给他一大笔钱, 他便好离开江家，带我回乡下过日子...”

    “哪里知道...”老太沙哑道：“三月初三那日竟出了这样的大事....那日九儿被带走后...我便再也没见过他...”

    林二伯这才知，这老太太的儿子江九便是在朝堂上指正江大人的人啊！他问：“那江九也遇害了？”

    老太痛苦点头：“是...”

    瑞青淡声道：“后来可有人找过你？”

    “没有...九儿只留下了这个...”老太太颤巍巍的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什，她心的开包了好几层的手绢, 里头是一张纸条和一块银锭！

    半夏拿过纸条的手忍不住颤抖, 上面的字笔画歪斜, 却记录了宣可乏让江九在朝堂上做假证的话！而银锭背面赫然着一个官印，想来这必定是皇帝拨给会稽郡的救灾款了！

    “九儿不识字...这是他偷偷临摹下来让我保存的...万一他没回家就拿这个去找江大人...可是那一天, 江家全家都被抓了...我便只能藏起来...”

    瑞青暗忖这江九倒也是有副心思，他却想不到蹚了这种浑水还能全身而退么？

    半夏将东西在此包好, 心中哀痛：“我江家可曾亏待过你们母子？！”

    老太太全身一个激灵，扑通从座位上滑下，跪倒在半夏身前：“若当时我知道九儿的是这份伤人害己的主意, 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也会阻止他的！可怜我老太婆大字不识一个, 至今也未知那字条上写了什么！如果真的是我的九儿害了江家...我...我，即刻把这条命还了姐！”

    罢，竟起身要触柱！瑞青眼疾手快, 拉住了老太。

    半夏闭眼：“罢了...前几年若不是母亲看你年老遣你离开江家，那一日你也会被抓...既然逃过了...那便好好活！”

    老太太跪坐在地，泣不成声。

    门外忽然有人敲门，是林二伯的厮，他探了个脑袋进来，着急道：“老板，皇帝出游了！已经出了台城大门了！赶紧走！”

    什么？林二伯大惊：“怎的没有听到知府大人的锣鼓声？”以往都会有人敲锣鼓的提前提醒百姓躲避。

    厮抹了抹头上汗水：“来不及了！”

    “走！”众人急忙动身，房门都顾不上关，匆匆往城外跑去。

    这次没了锣鼓声提醒，的大家措手不及，台城里放出的仿佛是吃人的怪物，吓得路人面色发白，仓皇落魄。

    瑞青等一行人本就被通知的晚，在大街上已经看不到几个人了，热闹的街道瞬间变得萧条，侧耳还能听见从台城方向传来的众多脚步声。

    怎么回事，这次难道不是这荒唐皇帝一个人出来了？

    “啊——”毕竟年老，江九的老母亲不慎摔倒在地，扭到了脚踝，如何也爬不起来。她泪眼婆娑的看着前方的半夏：“别管我！你们快走！”

    唉！虽江九做了假证，但他老母亲又何辜？半夏略一迟疑，回身跑向老太。

    “哎呀！！”林二伯急的要命，连忙奔过去：“我来背她！”

    脚步声近在咫尺，似催命的阎罗，半夏与瑞青纷纷运起轻功，脚步如风，携着众人躲到了城外草垛处。

    这皇帝只喜欢在城外游荡，从不出城，此地应该安全。

    半夏偷偷看清那衣饰华丽的为首之人，与上次看到的一样，果然是他，当今圣上萧宝卷！不同于以往，这次他身后跟了一众人，身旁还有一位身姿婀娜、华衣锦服的女子！

    “至尊屠肉...潘妃酤酒...”林二伯在身后声嘀咕：“看来那女人就是潘妃了！”

    半夏却觉得那女子越看越是眼熟，那酥面柳眉、樱唇媚眼，以及眼下那一颗美人痣！

    这！这不正是为她介绍了师父的玉奴么？！

    听闻她随着戏班子来了健康，没想到一步登天成了皇帝的宠妃？！半夏有些不可置信，转头见瑞青，却见他面色铁青、一言不发，好似每次与皇室相关之事，瑞青总是有些不一样...

    原本以为，那群人很快会回转，却一路往城外走来，林二伯十分害怕，一旦被发现，那便是死路一条！

    他紧紧抓着地上的枯败草根，全身颤栗，浑然不觉草丛中不知何时爬来一条蛇！

    萧宝卷与潘妃有有笑的相携出城，让匆忙躲在一边的众人紧张不已，此时瑞青附在半夏耳边，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道：“看皇上身后佩剑之人”

    半夏闻言望去，紧随在萧宝卷后头的人腰间一柄长剑格外晃眼，此人一身玄衣，人高马大，利落扮，面容阴冷，颧骨微陷，狭眼狠戾，半夏心中一个咯噔！他，莫非是那一日杀了大哥的人么？

    那天虽夜色暗沉，没有看清凶手面貌，但给人的可怖感觉却是一模一样，半夏沉了脸，心跳剧烈。

    “啊！”林二伯本就绷紧了弦，身上汗毛倒竖，冷汗肆意之时，脚踝处却忽然传来一阵剧痛，让惊弓之鸟的他失声叫出！

    糟糕！

    “谁在那儿！”被惊动的护卫即刻从队伍中窜了出来，瑞青匆匆看了一眼林二伯被蛇咬到的伤口，若不主动出去，恐怕这里的几个人都会被发现。他刚预备站出来，一旁的半夏也与他做了同样的算。

    林二伯捂住自己闯了祸的嘴，惊恐的看着他们走向了萧宝卷。

    “大胆刁民！惊扰圣驾！绑起来！”大约是护卫队的队长，着急忙慌的准备清了“阻碍”，生怕皇上怪罪，年轻的圣上却摆手阻了：“抬起头来”

    跪在地上的瑞青下意识的拦了拦半夏，自己毫无畏惧的仰头直视萧宝卷，他的丹凤眼中蕴了许多未知，眸神清亮，萧宝卷不免有些好奇：“这双眼睛倒真是漂亮”

    他的话阴阳怪气，让人参不透里头的意思：“不过你们挡了朕的道”萧宝卷对身后的玄衣男道：“冥华啊，不如你替朕把那双眼睛挖了吧”

    众人一惊，那个玄衣男面无表情：“知道了”，着便走上前来，半夏着急，却见瑞青并无多大反应，反倒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她心里头叫苦，慌忙抬头用眼神恳求玉奴，如果这潘妃真的是她......

    潘妃饶有兴致的看了半夏一眼，却没有任何动作，气氛僵到了极点，直到被冥华拉起的瑞青差点出掌，她终于娇滴滴的开口：“皇帝！你要在奴家面前做这些血淋淋的事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