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着迷蒙的夜色，万晓晓开始猜测方垆心这些年的生活。

    想着自己刚才骂方垆心的场景，万晓晓又笑了，笑得无比开心，感觉自己心中积郁的氤氲消失了很多，特别畅快。也笑自己，想不到自己还有这样的一面，想不到自己骂人这样厉害。

    想着想着，万晓晓又担心起，等方垆心醒来，会怎么样呢？看他样子，他一无所有，在这个浮华而充满金钱味道的世界，他能干什么？对那么强大，吴藤他们都身陷囵圄，他又能干什呢？

    钱很重要，没有钱，更难复仇，更难营救朋友，自己还要赶往下一个城市的下一场演出，怎么办？丝丝，对丝丝值得信任，也只有他还值得信任，可需要先和方垆心商量吗？

    看看昏睡中的方垆心，万晓晓自己下了决定，给丝丝的私密邮箱发去一封邮件，简单明了：我找到方垆心了，就在我身边，如果方便，按地址赶来，千万密行。

    发完邮件，又觉得不放心，再次打开电脑：如果有尾巴，就算了。想了想，又把打好的字删掉，笑一笑，想丝丝三山五岳都走遍了，以她的灵，自己不用担心。

    想着丝丝就快赶来，人找到了，帮也有了，锁好车，也累了，趴在方垆心边上沉沉睡去。

    东边的天空吐出第一缕亮光，漓江升腾的薄雾萦绕着山河，四下寂静无声。方垆心从睡梦中醒来，看着身边的万晓晓，长长叹一口气，心如万涛翻滚。

    摸一摸自己的脸，摸一摸头，对着车窗照一照，方垆心只得苦笑一番，叹息一声。

    对着苍茫大地，微亮的晨风，方垆心无声奔泪。想着妈妈上吊的样子，想着人在什么样的绝境下才会做出那样的事，心中的愧疚感凝固成一坨磐石，沉沉在心海里压着。

    万水哥呢？干娘呢？也都是他们干的吗？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干？只是为了钱？钱不是都给他们了吗？他们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啃噬心灵的魔鬼还没去除，愧疚感也没消失，心中又增添无数疑问，方垆心变得更沉重了。

    回头看看车里的万晓晓，方垆心犹豫不决，自己该离开吗？不离开又能怎么样？

    能重新活一次不容易，自己还要回到那野蛮的争斗中去吗？报仇？报仇又能怎样？万水哥呢？是意外吗？为什么干娘会离开她独自生活几十年的道观不见踪影？是因为自己吗？方垆心想着李万水和荠菜道姑，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法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过自己自由放纵的流浪生活。

    万晓晓从睡梦中惊醒，见方垆心不在车里，心一下跳到嗓子眼。冲下车去，四周一看，没人，抬眼远望，只有那即将西沉的弯月挂在山头。

    “王八蛋。”万晓晓骂一句，再骂不下去，泪水不由自主地落下。

    走过了一川又一川，

    别过后一年又一年。

    春花秋月雁南飞，

    举杯颙望落霞孤鹜送暮天。

    再见想了一遍又一遍，

    别后的路一山又一山。

    夏风冬雪凤还来，

    西风苍凉落叶沙尘送人还。

    你在那里，

    苦苦等待。

    秋水伊人黄花落，

    冬蚕结茧窗花破。

    山河过后梦三宿，

    孤蓬烟江有人隔岸唱夜歌。

    万晓晓正伤心地唱着，听见不远处的树丛里喊道：“晓晓，我在这里，我在洗澡。”

    万晓晓遁着声音寻过去，见有一个清澈的水潭，方垆心正在水潭里泡着。看了看，愣了愣，万晓晓和衣跳进水潭里。

    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终于，拥抱在一起，水潭里阵阵涟漪，水花四溅，惊起还没醒来的鸟展翅高飞

    思恋太久，寻觅太久，沉积的所有思念和寻觅，融化成催化剂，情感的巨浪奔流不息。

    朝霞看过无数次，晨曦欣赏过无数次，那晨风中的流云，就像自己最好的朋友，但今天不一样，方垆心看着朝霞流云，感觉从没有过的美丽，也从没有过的浓烈，还有一种无形的沉重。

    万晓晓从车里换好衣服出来，披着一件厚外套：“垆子，你没衣服换吗？简单的行李总该有吧？”

    摸一摸光头，回头一笑：“没有，晓晓，我没有任何行李，穿臭了就扔。如今这世道啊，要捡旧衣服倒是挺容易的，洗干净，等干了，身上的就扔掉。”

    “那以后呢？以后你总不能这样活吧？”

    “不了，晓晓，你愿意帮我的，是不是？”

    “当然，不然干嘛找你？”

    “你不怕我连累你吗？”

    “怕，怕你怕连累我。”

    “晓晓，我一无所有。”

    “不，你比所有人都富裕，都干净。”万晓晓拿出烟，准备递给看着朝霞的方垆心，又默默收回来，自己点燃，靠在车上抽着。

    “晓晓，你知道吗？我每天都看着晨曦，我想啊，或许我的晓晓妈妈也看着，其实，我知道你爱我。”

    “你什么，你大声点。”万晓晓被折腾累了，不想走过去。

    “我，我爱你，晓晓，我爱你。”大声着，方垆心展开双臂，对着初升的红日，高喊道：“我爱晓晓，我要由心而活，太阳，你听到了吗？”喊罢，冲到车边，一把抱起万晓晓塞进车里。

    万晓晓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只呢喃道：“你不是爱我，你是要弄我，我完了，我完了”

    中午时分，漓江边的餐厅里人头攒动。

    深紫色太阳帽遮住了脸，如墨的长发飘飞在肩头，淡蓝色紧身运动服勾勒出诱人的身材，提黑色帆布包，走得风风火火、英姿飒爽，引得无数人偷偷回头，四周的女人把身边的男人挽得更近了。

    她径直走进餐厅，看见靠墙的地方有人挥，便走过去，悄然坐下，她是丝丝。

    “他是谁？”丝丝紧盯着万晓晓和她旁边的光头男，低声问。

    “你猜？”

    “猜个鬼，我急急火火的赶来，好在有高铁，你是让我来猜人的？还是让我来看你秀恩爱？垆子呢？你不是和他在一起吗？”

    万晓晓起身，换到丝丝一边，紧靠着坐下来，异常兴奋地拉着丝丝的：“我的好姐姐，你别急嘛，你觉得他帅不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