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梁椽依然是谦和的面容，温情脉脉地笑容：“唉，那就是我随便一，住哪里都一样。不那事，不那事了，只当闲聊。恩主家里那位的意思，既然万晓晓、吴藤他们追着那子和那子他妈的死因不放，不如让这支箭落你蒋兄身上，事情也就了结了，以后父子还是父子。”

    蒋浒州马上显得很急躁，但语气柔和地问：“莫兄也这样认为？要我背这锅？”

    莫梁椽并不急于出结果：“蒋兄是颖悟绝伦之人，必然知道。当初办事就我们几个人参与，罗那子有文艺界翘楚的岳父岳母做靠山，恩主自然不能动他，那么我就想替恩主把这箭担下，奈何恩主舍不得让我担，我能不左右为难嘛。”

    以蒋浒州的心狠辣，他恨不得马上把眼前这个伪君子莫梁椽掐死，但又知道，掐死他自己引火上身，而且并不能解决问题。

    “莫兄，你才是足智多谋的大家，你得救我啊。你放心，珍珠泉的事，明天就能办好。”

    “别这样，那是闲聊。我当时没给恩主和他家里那位答复，只要考虑考虑，尽量能让箭落靶心，又能不造成烂尾。这也是我今天来见蒋兄的道理，我以为，让蒋兄担这支箭，太冤枉。”

    “谢谢莫兄怜惜我，装修要什么风格，家具等怎么选择，明天我让人拿画册让莫兄勾定，莫兄只等直接入住。”

    “客气了，客气了。蒋兄有意，我必有情。”莫梁椽站起来：“这样，我也不打搅蒋兄的清静了，回去自然想出一个你我完全的思路，到时我们还是这里见，你同意了，我再回复恩主。”

    莫梁椽的意思很明白，得那栋别墅到以后，才能最后定夺。

    送走莫梁椽，把门关上，蒋浒州恶狠狠骂一句：“狗日不要脸的，不见兔子不撒鹰。总有一天，你倒大霉。”

    骂归骂，却于事无补。

    奢华的套房里，幽暗的灯光，沉香袅袅，蒋浒州心中却无比悲凉。

    要论钱，蒋浒州早已挣够十辈子也够花的了，妻儿也都已移民海外，他是可以就此遁走的，此生再不用活在担惊受怕之中。

    风雨兼程，一关又一关，蒋浒州都闯过了。最开始是为了钱，如今，他爱上了暗中掌控一件事情走向的刺激敢和挑战感。

    如果人必须分好人和坏人，蒋浒州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十足的坏人，但他这个坏人有自己不愿舍弃的情怀。他深爱着神州几千年文化，深爱着柔美多情的秦淮河，深爱着这一方古韵悠悠的土地，不舍得远走高飞。因为这个魔障，他愿意继续争斗下去，继续闯关。

    蒋浒州绝对是个顶尖聪明的人，他知道自己心中的魔障，有可能让自己葬身其中，但他又自信能解决一切艰难险阻。

    走到窗边，正想把窗户关上，当仰起脸时，蒋浒州发现，当下心中的悲凉，与窗外秦淮河上吹来的寒凉的夜风，正好情投意合。脑海中倏然出现那些模糊不清的身影，她们是李香君、柳如是、董宛

    为什么是她们，而不是那些也曾在这不长的秦淮河畔的英雄男儿，蒋浒州没有计较。对比自己当下，回望那久远得不可触摸的历史沧桑，仿佛看到，李香君、董宛等人在这秦淮河畔，面对肆无忌惮的强敌恶贼，苦苦支撑。想那些女人尚且支撑过，自己又怎么能认输而从自己眷恋的土地上遁走呢？

    需要认输吗？蒋浒州不认为自己已经到必输无疑的境地。冤枉挣钱冤枉花，这是蒋浒州一直的从容大度。珍珠泉那边的独栋是得耗费几大千万，但能就此套住莫梁椽这个老银币儿，蒋浒州认为是值得的。

    时光匆匆，生命早已过半，两鬓越添白发，蒋浒州越觉得自己难舍秦淮河。这里仿佛不只是早已淹没在历史烟尘中的英雄冢，也该是自己的埋骨处。

    心默然飞上紫金山之巅，放眼四望，那些名镇千古的英雄冢就在脚下，久远的故事在随流水吟唱，长江上涌起的晨曦青云，正吐出一口烟霞，把这虎踞龙盘之地映衬得如梦似幻。

    那如梦似幻的烟霞中，柳如是正俯首弹琴，李香君随琴声翩翩起舞，马湘兰在幽怨的琴声和曼妙的舞姿旁，挥毫泼墨。

    知晓生命只是一场邂逅，终究一垄黄土，死亡并不值得担心或者害怕，蒋浒州早已想得明白，活着时，应该要活在自己的梦中。

    自认自己是十足的坏人，蒋浒州却庆幸上天给了自己挣钱的本事，挣钱的运程，让自己有足够条件活在自己的梦里。

    看着墙上名家绘就的李香君画像，轻念画像上的陆游佳作“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按住呼叫器，蒋浒州以少有的柔情道：“让香君过来。”

    这位香君自然不是李香君，李香君早已白骨成尘，但蒋浒州认为，李香君如果活着，也就该是这模样。况且，这位香君对自己的“情深意重”，该就是当初香君对侯方域的那情那意，自己对她又何尝薄待过，起码钱上没有。

    纵然自己粗鄙鲁莽时，这位香君也不会上演“血溅桃花扇”，这个梦，如此真实而让人迷醉。

    房门打开，又快速关上，屋里多了一位美人。她身作淡蓝色薄纱仿明代长裙，身姿绰约，螓首蛾眉，脸颊如月，垂鬟分髾髻，含羞带笑，如从那不曾消散的历史烟尘中穿越而来。

    这位“香君”，虽身在这spa馆，却不接待任何人，起码在蒋浒州还没找到可替代她的人之前，她只接待蒋浒州。

    “香君”是艺校本科毕业生，虽不是琴棋书画皆能，却能琴、善舞，书法也相当有模有样，这是蒋浒州重金聘养的贴心宝贝。

    把自己重金聘养的贴心宝贝放在这spa馆里，蒋浒州可以是“独具匠心”，使得无人知道他有这么个“癖好”。

    看着眼前如梦似幻的美人，蒋浒州似乎忘记了所有的烦恼，把自己置身于自己打造的梦里，这梦如此的真是，色声香味触都如此真实，这就不是梦，这是生命里最值得玩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