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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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秦临也没对他做什么。

    就只是把他按在椅背上亲了一会儿而已,他怕段止观没从吃肉的恶心中恢复,所以很是温柔,不像之前几次那样攻城略地,而像在品尝一道精美的菜肴。

    刚吃完猪肉又吃人肉,段止观的确没什么兴致,但他仍然尽可能地取悦钻进嘴里那块肉,用舌尖轻轻拨弄着。

    也不知是不是雨夜更适合闭门造车,秦临很快便浑身烧起来。他恋恋不舍地退出,又在段止观精致的下巴上咬了一口,呢喃道:“我还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段止观很烦这个问题,随口敷衍着:“了再等等,什么也不用做,到时候我自会和你。”

    虽然他心里已经相信,面前这个人和那起惨案没有任何关系,但总要收到回信,得到十足的保证,才能正式在他面前原谅。

    想至此,他又觉得冤枉人家这么久怪不好意思的,便伸头在他唇角亲了一口,轻声道:“我没事了。多谢。”

    大半夜的这么折腾人家,还是要感谢他陪自己一起受这个罪。

    可这话在秦临听来,是一种拒绝。

    ——他已经没事了,所以不需要自己了,就藏弓烹狗。

    他松开按住面前之人的。

    段止观倒杯水,漱了漱被鱼和肉弄得串味的嘴,拖着宽大的衣裳在屋里观望一圈,去了床上。

    就决定睡这了。管它是谁的床。

    床的主人睡哪?那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就睡了么?今晚的药我还没煎。”

    “停一顿吧,现在不想喝苦的。”

    他简单洗个脸,脱去外衣,打开被子躺上床。

    一躺下,他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寻觅被子上熟悉的味道,身下似乎还有体温

    唉,要一点乱七八糟的心思都不带,那也不可能。

    窗外已是暴雨,一阵雷声炸开,段止观闭眼忍耐。再睁眼时,发现秦临正坐在床头,温和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

    “你不睡?我睡觉好看么?”

    “外出征战的时候,我常常整夜不睡的。天气这么差,你一会儿再被噩梦吓醒,我心疼。”他着,帮床上的人掖好被角,“吓着了就过来抱我

    。上次我不该那样,没事的,你随便抱,不要你负责。”

    段止观轻轻笑了,稍微抬起上身,往外边挪,躺在那人腿上。

    他感到那身子颤了一下,然后便有一双臂将他圈住。

    “别怕,我在这里呢。要是梦中有人欺负你,我就把他们都打跑,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分毫。”

    段止观无奈地一笑,“你哄孩呢?”

    “嗯,哄你呢。”

    懒得跟他吵,段止观脑袋拱了拱,埋进他衣服里,闭眼睡觉。

    闭上眼,不禁开始想,如果梦里那天秦临真的在的话,肯定随随便便就能把那几个坏人打趴下吧。

    他见过秦临穿铠甲的样子,有一次跟着他去校场,他听有个资历颇深的将领嫌他年轻看不上他,就专门把那人叫出来比试。

    段止观看不懂比武,只记得那俊朗身形配上铠甲宝剑,交战时迅捷如风,挥剑时刚劲有力,英挺矫健,很是气派。

    然而秦临的神情却是另一种。尽管他正挥剑砍向敌人,可眼眸中仍满是笑意。实际上他并没有笑,但他不笑的时候,温润的气度也长在他眉目之间。

    明明杀伐果决,亦不改其俊逸风骨。

    当对方倒地认输时,段止观对上他的眼神。正午的日光打在他面上,笑容粲然,如日光一般明朗。

    正因为当时如痴如醉,后来想着他用这副神情滥杀无辜,才觉得毛骨悚然。

    段止观把最后那个画面从脑海中抹去。

    不是他,那件事与他无关,他就是那个灿若明光的秦临,不是杀人凶。

    胡思乱想着,他在这个怀抱里睡着了。

    他已经在脑海中预备好一个穿铠甲拿宝剑的秦临,打算在那些人抓走母亲之前,让他出来跟他们打一架,就能改写梦境的走向。

    然而当他睁开眼时,没有打人的声音,甚至连身后的雨声都很淡薄,整个世界一片寂静。

    他正站在那个曾无数次发出慑人声响的房间门口,四下只有他一人。

    门是虚掩的,他推开,像上次一样,母亲仍坐在那里,静静望着他。

    这次他没再莽撞地扑上去,而是向前两步,仰起头,话音带着些自豪:“娘,当年害你的人已经死了,我还让父亲给你追封了位分封号,现

    在你是父亲名正言顺的妃嫔了。”

    座上的人露出笑容,“好,真好,我的孩子长大了。”

    段止观变得有些激动,连忙道:“那娘可以不要那么早离开吗?你走后,我一个人吃了很多苦”

    “你吃了很多苦,所以才有如今的你。”她眼神沉着,话音坚定,“现在你长大了,有本事了,以后不会再吃苦,都会是好日子的。”

    听到这话,段止观不禁焦急:“所以娘还是要走吗?能不能再陪我几年,我不想像现在这样孤苦伶仃”

    她抿唇一笑,缓缓道:“娘不能陪你一辈子。我的孩子出落得这样好,这世上一定有许多人欣赏你,也会有人像娘一样爱你。其实,你早就可以走出过去,只是你自己不肯迈出那一步”

    柔缓的话音传来,面前之人的轮廓渐渐模糊,洇成难以分辨的色块。

    “娘,等等我”

    段止观想走近一些,伸去触碰,眼前的人影却愈发支离破碎。

    “好孩子,抬头往前看吧。”

    天旋地转,头疼欲裂,仿若有什么在身体里栖息了很久的东西,正在一点点抽离。

    眼前的景象终于尽数消散,他从幻象中脱身,耳边仍是雨点敲打瓦片的声音。

    彻底回到现实,他便感到脸上有东西,睁开眼,就看见秦临一张大脸。

    他亲吻着自己的脸颊,伸在他吻过的地方摸一把,湿湿的。

    以前在梦里哭得天昏地暗,醒来后也没发现自己流过泪。可这一次,梦里只是充满焦急和不舍,居然引起了如此强烈的情绪

    也许,段国给母亲的追封让这个梦境最终走向和解,她便从容离开,自己以后大概也不会再做这个梦了吧。

    母亲离开之前,只让自己往前看,走出过去

    段止观拿袖子擦擦脸,坐起身来,蜷缩成一团,双撑在额头上。

    天仍黑着,暴雨伴着隐雷,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她得没错,外人看来自己哪里都好。长得好,满腹才华,如今又是段国皇子,这样一个人,应该是过得很好的。

    是自己执着于过去的苦痛,才自讨苦吃?

    母亲还,好的人都是有人欣赏、有人爱的。要是这样,自己不应该

    众星捧月么?为什么实际上只有

    他忽然转头望了一眼坐在床边那人,又很快转回来。

    “止观,梦到什么了?要和我吗?”

    话音里满是担忧和心。

    段止观沉默了好一会儿,也不知哪一刻想到什么,突然就鬼使神差地:“那个我想问你一件事。”

    “嗯。”

    “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这不用问了吧。”

    “回答我。”

    “那好,我觉得你很好。”

    “你要是这样觉得,去年那段日子,你我之间的那些事,你是真心的吗?”

    问完,他觉得有点难为情,心跳却突然极快。

    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答案。

    打算躺回床上睡觉时,却听见低低的一句:“当然。”

    当然

    “哦。”段止观也不知该如何回应,答应一声,便躺下了。

    这种事他没必要骗自己,权且当他就是真心的。

    重新回到刚才的逻辑上,如果曾有人真心对待自己,那就明自己是足够好、值得被爱的。虽然这段关系毁了,但那也不是自己的错,不能因此就否认自己的价值。

    既然段止观这个人是好的,那么只要继续走下去,做自己想做、该做的事,就一定还会被别人欣赏,也一定会有人像曾经的秦临那样对自己好。

    段止观忽然觉得很开心。

    感到未来充满希望。

    早该明白这个道理的,只是从来没想起问他这么一句话。

    段止观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唇角不由自主弯了起来,然后便感到被人握住。

    他以为是自己的情绪感染了对方,带着笑意:“以后不用吃药了,我觉得自己不会再做那个梦了。”

    那人许久也没话,段止观正要继续睡,却感到被握得越来越紧。

    好疼,这人是属钳子的?他抽回,转向里侧。

    又过了好久,他觉得自己都快睡着了,忽然听见身后那人在话。

    “段止观,我知道你没睡。你这样问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听的人是什么感觉?”

    他闻言心下一凛,秦临从来不会这样叫他。

    “来金国后你一直怀疑我,我不跟你计较。可是,你从前,从前那段日子你就这么践踏别人的心意吗?”

    分辨不出语气,只能感到话音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