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章
建文四年(402年),朱棣登基,回兵北上,攻打济南,崔淼为阻止兵祸,打算只身前往城中劝降。
崔淼一身便衣,慢慢走向城下。城墙上的军士见状举起弓箭,‘咻’的一声,一只长箭激射而去,大声喊道:“来人止步!”
崔淼左移一步,长箭从他身侧穿过,他顿住脚步拿出扩音器,扬声道:“我是怀安伯崔淼,只身前来只为见一见铁大人。”
朱棣大军围城,铁铉自然不能安然待在家中,此时正在城墙之上。听崔淼此言,心中颇为不解。见军士向他看来,摆摆让其收起弓箭。扬声道:“久仰怀安伯大名,两军交战,不知怀安伯孤身前来,有何所求?”
”我欣赏大人忠义,有事与大人商谈,大人可否允我进城?”
铁铉对崔淼还是有所耳闻的,尤其是他的屯田之法,扩展到整个北部地区,不年年丰产,却也能出产良多,缓解了朝廷很大的压力。若不是兵戎相接,他倒是很想和崔淼把酒长谈。
“怀安伯笑,如今两军对垒,我又怎能打开城门?”
“铁大人不必多虑,如今皇上退军十里,崔某是只身前来。”
铁铉眉头紧皱,在犹豫是否该相信崔淼的话。
崔淼见状笑着道:“铁大人,你我交战不止一场,崔淼时常佩服铁大人之智勇猛,如今崔某只身前往,铁大人也不敢让我进城么?”
铁铉极目远眺,未见朱棣军队,扬声道:“怀安伯的激将法未免太过明显,不过今日铁某就信你一次,不为别的,只为你的屯田之法救活无数百姓。”
崔淼微微躬身,道:“铁大人抬举,崔某愧不敢当。”
崔淼只身前往城门,远处的朱棣则拿着望远镜密切观察着。
崔淼来到护城河前,铁铉挥示意放下吊桥,吊桥缓缓而落,铁铉的目光却紧紧盯着远处,见崔淼通过吊桥,依旧未有兵马出现,这才放下心来,让人升起吊桥,将城门打开。
崔淼刚进城门,便被一队军士按倒在地,崔淼没有挣扎,任由他们将自己五花大绑,被粗鲁的拽起,不知是谁刚刚踢了崔淼心口一脚,疼的
他倒吸一口凉气,原本便苍白的脸色变得惨白。
崔淼看着众人,嘴角勾起一抹笑,道:“我以礼相待,身上未带任何武器,没想到贵军竟是这般对待来使。都铁大人治军严明,今日看来”
领头的军士被崔淼脸上轻蔑的笑惹怒,举起拳头就想上前,下来城门的铁铉厉声喝道:“房镇,住!”
房镇动作一顿,回头看向铁铉,愤愤的道:“大人,他是燕贼下部将,此番进的城来,定然另有所图。不如现在就让标下宰了他,为那些战死的兄弟们报仇。”
“杀了他,杀了他,报仇,报仇!”
围在崔淼身边的一众军士仇视的看着崔淼。
崔淼丝毫不惧,轻笑出声,道:“且不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就你们一群人一拥而上,对付我这个无寸铁之人,啧啧,原来这就是所谓的铁家军,还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对付你这种人,讲什么规矩,直接杀了了事。”
“我这种人?哪种人?且不各为其主,征战沙场,你死我活,无分对错。就是平时为人,我崔淼也仰不愧天俯不愧地。何错之有?”
“你忠心燕贼就是错!”
“皇上已登大宝,建文帝也已**殉国,这天下现已是皇上的天下,你们觉得一个的济南城能守多久?”
房镇愤怒的道:“你少妖言惑众!大人,杀了他!”
铁铉摆摆,房镇只好不甘的闭了嘴。铁铉看着崔淼问道:“你是来劝降的?”
事已至此,崔淼也不废话,直截了当的道:“是,我是来劝降的。”
铁铉讥讽的笑了笑,道:“怀安伯,亏你还是一名武将,竟也会做出劝降这种事,你回去告诉燕贼,我铁铉誓死不降!放他出城。”
房镇连忙道:“大人,怎么能放了他,他可是燕贼的人!”
铁铉面色一肃的道:“放人,这是军令!”
房镇虽然不甘,但铁铉的命令他还是不敢不听的,上前将崔淼身上的绳子解开,粗鲁的甚至弄破了崔淼的腕。
崔淼不以为意的活动了一下腕,道:“其实皇上根本就没有招降的打算,这是我跪在地上求来的,铁大人可知为何?”
铁铉眼神闪烁不定,道:“怀
安伯这份好意,铁铉心领了,不过还是那句话,我铁铉效忠朝廷,誓死不降!”
“铁大人可还记得,我们上次交战,皇上欲掘开堤坝引水灌城,你用诈降之计,引皇上单骑而来,差点计成。”
“自然记得。只可惜天不佑我,让燕贼逃脱了。”
“那日你在城墙之上拉弓射箭,射中的正是我。”
“是你?”距离太远,铁铉并不知为朱棣挡箭的是崔淼。
“是我。”崔淼拉开衣襟,胸口的位置一道伤疤清晰可见,他平静的道:“一箭穿心,铁大人真是好箭法!因为你这一箭,我差点命丧黄泉,在床上昏迷了一个月方才转醒。大夫,我的身体受损,畏寒畏热,体弱多病,恐不能再带兵打仗。铁大人,你可知对于一名武将来,这意味着什么?”
铁铉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现在对崔淼此行的目的,更加不解,索性直接问道:“既然是铁某毁了你的前程,那怀安伯此来到底是为何?”
“为你,也为这济南城的万千百姓。”崔淼语重心长的道:“这一年多的时间,我缠绵病榻,若心中没有丝毫怨恨,那是不可能的。但我明白,我们各为其主,征战沙场,刀兵相见,生死存亡,无分对错。我敬重铁大人的忠心,也钦佩铁大人的智勇,崔某真心以为若这世上少一个铁铉,便太过可惜。所以一听闻皇上要北上征讨济南,我便马不停蹄的赶来,甘冒危险求来了这次会。”
铁铉看向崔淼的眼神有所改变,少了些许防备,多了几分敬佩,是那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铁某多谢怀安伯抬爱。若不是彼此身份对立,铁某当真愿意与怀安伯把酒畅谈。”同样的话,铁铉此时起来,便真诚的多。
崔淼咳嗽了两声,只觉得喉咙一热,喷出一口鲜血。
铁铉大惊,连忙问道:“怀安伯你这是?”
崔淼掏出帕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苦笑的道:“身子破败,方才只是胸口受了一脚,便有些撑不住了。”
铁铉闻言面色变得铁青,看向房镇等人,冷哼一声,到底没有多什么。
“铁大人,我身子有些受不住,可否找个房间让我休息一会儿,崔某身上有药。”
铁铉自知
理亏,没有犹豫的道:“怀安伯随我来。”
在铁铉的带领下,崔淼来到一座距离城门最近的宅子。铁铉让人给崔淼准备了温水,崔淼也不客气,直接就着水将药丸服了下去。
“怀安伯感觉如何?”
“还好。铁大人可否屏退左右,崔某想与大人交谈几句。”见铁铉犹豫,崔淼接着道:“大人不必忧虑。皇上答应给我一日时间。这一日皇上不会出兵。”
铁铉见崔淼这么,便挥了挥,让下人退下,道:“怀安伯若还想劝我投降,那便不必再浪费口舌。”
“铁大人,崔某知晓你忠君爱国,愿意为国捐躯,事后留下一个铁骨铮铮的忠臣名声。但你可有想过自己的父母妻儿?就算铁大人的家人都愿意为国捐躯,那济南城的万千百姓呢?难道你也想让他们同你一起陪葬么?”
铁铉眉头紧皱的看着崔淼,道:“怀安伯这是何意?”
“铁大人,崔某的意思你心中清楚。”崔淼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崔某为皇上办事,已有二十余载,深深了解皇上脾性,他与皇帝的脾性最为类似,杀伐果断。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与他,应该明白会带来什么后果。不止你和你的家人,就是整个济南城也会毁于一旦。”
铁铉的面色变得异常难看,他不是没想过,只是没到那一步,他自欺欺人的以为是自己多想。崔淼的话就像一盆冷水迎面泼来,浇的他透心凉。
崔淼见铁铉变了脸色,便知道他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铁大人,你是否想过,为何建文帝明明掌全国之兵马,大好的形势落得个**的下场?”
铁铉怎会没想过,仅仅四年的时间,朝廷就换了主子,一个只掌兵数万的藩王,居然能打败拥有上百万军士的朝廷,岂止是天方夜谭,却偏偏成了事实。
“铁大人,你又是否想过,他们叔侄到底谁更适合坐上那个皇位?明朝初立,元军依旧贼心不死,始终是我大明的心腹大患。建文帝自深受儒家影响,更为倚重文臣,使得文臣在朝中孤高自傲,与武将的关系势同水火。文臣操兵事,无异于纸上谈兵,若发动征战的不是皇上,换成元军,铁大人觉得大明朝能守得了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