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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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文四年(402年),朱棣登基,回师济南,崔淼前去劝降,平安而归。次日午时刚过,济南城墙之上竖起白旗,城门大开,朱棣欣喜受降,率军进驻济南城。

    济南府诸多官员在城门口恭候,朱棣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便径直进了城。在朱棣回师济南的时候,济南府知府便弃城而去,带着家眷仓皇而逃。因为崔淼身子虚弱,朱棣便带人直接进了知府的宅子,将其安置在一间客房内,留下沈清照看。

    崔淼躺在床上,担忧的看向窗外,他心中忐忑,猜想朱棣留下沈清,是否就是想绊住自己,难道他还是要对铁铉他们动?

    “阿清,我实在不放心,你就让我出去看看吧。”

    沈清将崔淼重新按在床上,道:“大郎,皇上虽然性子强硬,但应了你的事便不会反悔,你便安心养病吧。”

    崔淼叹了口气,道:“本想保住铁铉,不曾想他竟这般固执!为了满城百姓,他不得不投降,自己却自尽殉主,就是他这样的忠诚,才最让人敬佩。”

    “大郎,每个君主都喜欢忠臣,但前提是他忠诚于自己,否则便是隐患,就算今日逃得性命,终有一日也会被拿走,与其惶惶不可终日,还不如早点自我了断,不得不铁铉活的通透。”

    “可他今日之举太过冒险,若不是皇上心情不错,恐他死后也不得安宁,甚至祸及家人。唉,刚者易折,他便是不懂转圜。”崔淼依旧不放心的道:“阿清,我卧床休息,你帮我打探一下消息。算了,若是皇上发现,心中不悦,那便不好了。”

    眼看着崔淼一副焦虑的模样,沈清生怕他的病情加重,无奈的道:“你别急,我这就派人出去打探消息。”

    崔淼眼睛一亮,道:“对对对,派人,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阿清,你把思阳叫来,打探消息他最擅长。”

    “行了,这件事交给我,你安心休息。”

    不出崔淼所料,朱棣去了铁铉的家中,铁铉在献城之日自尽,无疑是告诉朱棣,他这么做是为了满城百姓,并非是真心投降,这让向来心高气傲的朱棣怎么忍得下去。之前

    是为安抚崔淼,才答应不为难铁铉,留沈清照顾崔淼也是不想他为难。于一个君王而言,这样的处置完全可以看出他是非常爱重沈清和崔淼。

    来到铁府门前,朱棣见大门紧闭,便命人去叫门,军士来到门前,大力的拍打着,引来许多百姓驻足。

    大门打开,城门处的青年出现在大门口,见朱棣前来,心中一惊,连忙跪倒在地,道:“草民铁福安见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了。”朱棣冷淡的看着铁福安,道:“给朕带路。”

    铁福安恭敬的应声,躬身在前面引路,朱棣身边的军士将大门完全打开,朱棣这才抬脚走了进去。

    “铁铉在何处?”

    “回皇上,父亲的尸身停放在厅堂。”

    众人来到大厅,果然看到一副棺椁,棺椁旁跪坐着三个女子。铁福安走过去,在年长的女子耳边耳语了几句,女子擦了擦脸上的泪,在另外两名女子的搀扶下起身,来到朱棣面前,行礼道:“民妇李氏,携女见过皇上。”

    “起吧。”

    朱棣的目光并未在三人身上停留,而是看向大厅内停放的棺椁。三宝会意,走上前查看,见铁铉躺在里面,面色灰白,脖颈间一条明显的勒痕,他伸探了探铁铉的鼻息,又探了探他的脉搏,待确定是死人后,便躬身来到朱棣面前,回话道:“皇上,棺椁之内确是铁铉,脖颈间有勒痕,应是自缢身亡。”

    朱棣抬脚来到棺椁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馆内的铁铉,沉默半晌,冷声道:“你倒是留下个好名声,忠君爱民。与建文帝你是铁骨铮铮的忠臣,与济南百姓,你是爱民如子的好官。宁死不屈,是想致朕与何地?”

    铁福安在旁听的心惊胆战,刚想话,却被其母李氏制止。李氏眼中决然的神色,让铁福安一怔,随即平静下来。母子四人面上一派平静,不见丝毫惶恐之色。

    朱棣看向李氏母子,问道:“铁铉死前,可留下什么话?”

    铁福安看了看李氏,答道:“回皇上,父亲临去之前,留了一封书信给怀安伯。”

    朱棣眼神一闪,道:“哦?书信何在?”

    铁福安从袖中取出书信,三宝接过仔细查验,双呈上。

    朱棣

    接过书信,打开信封,径直看了起来。

    怀安伯安好:

    炫与怀安伯虽只有一面之缘,却心中敬佩,若非两军对立,各为其主,炫定当与怀安伯把酒言欢。

    怀安伯昨日之言,让炫沉思良久,深知怀安伯所言均在情在理。朝廷近百万大军不敌燕军十万,炫不得不承认燕王雄才伟略。怀安伯言之元军依旧是朝廷心腹大患,君主当似燕王,才能保大明长治久安,炫深知所言不假。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纵然皇上再多不是,炫也不能背叛与他,两难之间,炫唯有一死。

    若有来世,但愿能与君成为挚友。

    铁铉敬上

    朱棣看完书信,重新装回信封,心中的不悦消失,长叹一声,转身离开。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猜测书信中写了些什么。

    看着朱棣离开,铁福安不禁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道:“母亲,皇上来势汹汹,为何看完父亲的书信,便转身离去,那封信中到底写了些什么?”

    李氏语重心长的道:“信中写了些什么不重要。安儿,你们三人记住,怀安伯不仅保全了济南城和铁家,还保全了你们父亲的名誉,这份大恩你们一定铭记在心,他日若怀安伯有求,你们定要肝脑涂地报答与他。”

    兄妹三人对视一眼,应声道:“是,母亲,孩儿记下了。”

    朱棣从铁府出来,便径直回了知府的宅邸,让三宝将铁铉的书信转交给崔淼,并言道:“告诉崔卿,朕应了的事不会反悔。”

    三宝连忙应声,躬身退下,径直向崔淼所在的院子走去。与此同时,出门打探消息的崔思阳也回来了,早一步见到崔淼。

    崔淼焦急的问道:“你的意思是皇上去了铁府?然后呢,可曾为难铁铉的家眷?”

    “属下不知。只是皇上一行人出来时,并未带走任何人。”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伯爷,奴婢三宝求见。”

    崔淼一怔,连忙道:“三宝,快进来。”

    三宝推门走了进来,朝着沈清和崔淼行礼道:“三宝见过侯爷,伯爷。”

    “三宝,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多礼。”

    “伯爷对奴婢好,奴婢心里清楚,但礼不可废。”三宝着从袖筒里拿出一封书信,交

    给崔淼,道:“这是铁大人临行前交给伯爷的,皇上已经看过,让奴婢转交,还让奴婢给您带句话,皇上应了伯爷的事便不会反悔,让您宽心。”

    崔淼不放心的问:“三宝,皇上没有为难铁家人吧?”

    三宝宽慰的道:“皇上看过这封信后,便直接离开了,应该没有再为难铁家的打算。伯爷无需担心,好生养病才好。”

    崔淼松了口气,将信打开看了一遍,心中庆幸铁铉也不是那么死板,这样不仅可以保全家人,还能保全名声,何乐而不为。

    精神一放松,崔淼便觉得很是疲惫,沈清见状心疼的道:“你这下可以放心了,睡会吧。”

    三宝关切的道:“伯爷好好保重,奴婢这就回去复命。”

    崔淼应了一声,三宝和崔思阳相继离开房间。崔淼将书信交给沈清,欣慰的道:“幸好铁大人把我的话听了进去,否则今日恐怕铁家将危矣。”

    沈清将书信读了一遍,随放在一边,道:“大郎,你的心病可解了?”

    崔淼嘴角扬起,伸出双臂环住沈清,道:“阿清,以后我这心里只装你一个,可好?”

    沈清眼睛一亮,道:“那便这么定了,大郎可不许反悔。”

    崔淼填了挑眉,嬉笑着道:“哎呀呀,阿清这么一,我还真有点想反悔,这可如何是好?”

    沈清咬了崔淼一口,着恼的道:“不准!大郎既然了,便不能反悔!”

    “嘶,阿清,你怎的又咬我?”

    崔淼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一条巨大的蟒蛇,吐着猩红的信子,那双冷冰冰的竖瞳,紧紧的盯着他。身子被死死的缠住,崔淼想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大郎,大郎”

    耳边传来沈清担忧的声音,崔淼蓦然回神,道:“阿清,你的属相是什么?”

    沈清清冷的眼睛闪过茫然,下意识的答道:“牛,怎么了?”

    崔淼自言自语的道:“不对啊,怎么会是蛇呢?”

    “大郎,你是否又回想起万蛇窟的事?”

    “也不对,时间对不上。”见沈清一脸不解,崔淼解释道:“阿清,我时常会梦到一条蛇,梦中那条蛇死死的缠着我,冲我吞吐着信子,却不伤我,现在想起来,那眼神倒是与你有点像。”

    “大郎,你方才心中只有我。”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