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建文四年(402年),朱棣登基,回师北上,再攻济南,为救铁铉性命,崔淼主动请命到城内劝降,并平安归来。
朱棣叮嘱王志忠,务必尽心为崔淼诊治,便回了中军大帐。
王志忠打开医药箱,拿出一个布包,展开以后,露出里面长短不一的银针,道:“你的身子太弱,不能冰敷,我用银针将淤血引出,再配以热敷,你胸口的淤青三天之内便能祛除。不过你身子虚弱,这三天便不要下床了。”
崔淼瞥了一眼沈清,道:“好,我一定谨遵医嘱!”
王志忠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若你肯听话,身子又怎会破败成这样。”
“王伯伯,有些事可为可不为,但今日之事我必须去做,否则良心难安,纵然多活几年,也定不会快活。”
王志忠一边给崔淼针灸,一边道:“你就是太心善,那铁铉害你差点没了性命,你却想尽办法保他,也不知人家肯不肯领情,这又搭进去半条命。你让我该如何你?”
这么多年过去,王志忠也了解崔淼的脾性,始终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对任何人都怀揣着一份善意,在这个人吃人的社会,这样的人往往不得善终,却不得不让人敬佩。
“别人领不领情不打紧,最主要的是我是否尽力而为。对铁铉,对济南城中百姓,我已经尽我所能,即便结果不能如我所愿,我心中也不会再有所不安。”
大约半时的时间,王志忠这才将银针收起,叮嘱道:“阿清,记得先用烈酒擦拭伤处,再用布巾热敷,至少热敷半个时辰。我去配药,熬好了让人送来。”
沈清吩咐帐外的守卫打些热水,他从水囊里倒了些酒,洒在布巾上,轻柔的为崔淼擦拭,自始至终没有言语。
崔淼无奈的按住沈清的右,道:“阿清,不要生气,可好?”
沈清直视着崔淼的眼睛,坦白的道:“我怎能不气?若不是我出来,你又要隐瞒病情,是也不是?”
崔淼解释道:“阿清,我只是不想让皇上知道,你我都了解皇上的脾性,这件事他若真要追究,我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这伤也就白受了。”
沈
清质问道:“你不是连我也瞒着么?”
“我怕阿清担心,在皇上面前露了破绽。”崔淼越越心虚,连忙认错道:“阿清,对不起,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大郎,这是第几次了?你总你错了,让我原谅,不会有下一次,可一次又一次,你从来都是失信与我”沈清清冷的眼底浮现悲伤的神色
崔淼心里一阵揪痛,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却疼的“哎呀”一声,又躺了回去。
“大郎,你怎么样?是不是碰到伤处了?”沈清顿时紧张了起来。
崔淼抱住沈清的脖颈,吻上他的唇,温柔的安抚着沈清心中的不安,沈清则惩罚性的轻轻咬了崔淼一口。
崔淼委屈的控诉道:“阿清,你咬人!”
沈清叹了口气,温柔的替崔淼拢了拢有些乱的头发,认真的道:“大郎,还记得我过的话吗?”
“阿清的我都记得,你问的是哪句?”
“你生我生,你死我死,从来都不是空话。”
崔淼心中一紧,道:“阿清,我的身子今时不同往日,以后莫要再这种话。”
“大郎,你就是我的命,若你走了,我也就死了。”
“阿清,你还有王伯伯,还有皇上”
“大郎,生生世世,你休想甩开我!”
崔淼心里酸涩难当,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沈清的爱,完全不如沈清对自己的深情。
崔淼捧住沈清的脸,一字一句的道:“好,那我便许你生生世世。”
沈清紧紧抱住崔淼,激动的道:“大郎,谢谢你!”
守卫端着热水进来,看到床上紧紧相拥的两人,一阵面红耳赤,连忙又退了出去,清咳了两声,道:“侯爷,热水好了。”
沈清松开崔淼,面不改色的道:“进来吧。”
守卫重新掀开门帘走了进去,只是垂着头不敢再看两人,将热水放到床边,道:“侯爷可还有其他吩咐?”
“没了,你出去吧,记得下次进来时,通秉一声。”
守卫身子一僵,连忙应声退了出去。
沈清用热水浸湿毛巾,敷在崔淼伤处,热水的刺激让崔淼眉头一皱,沈清慌忙抬,紧张的道:“我弄疼你了?”
“没有,就是有点烫。”
“那你忍忍,热
敷的温度不能太低。”
崔淼应了一声,有些疲倦的打了个哈欠,道:“阿清,我累了,想睡会儿。”
沈清心疼的道:“你睡吧,这里有我。”
没一会儿,崔淼便睡了过去,沈清的动作越发轻柔,半个时后,他将崔淼的衣服整理好,又给他盖好棉被,坐在床边安静的守着。
崔淼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白了,嘴唇也变得透明,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身子,再次前功尽弃,沈清既心疼又无奈。其实对沈清来,铁铉也好,济南城的百姓也罢,都只是陌生人,甚至因为铁铉伤了崔淼,沈清打心眼里便不待见他,没拿刀劈了就已经很不错了,想让沈清帮他,那是不可能的。可崔淼却以德报怨,不仅想救济南城的百姓,还想救差点要了他命的铁铉,沈清虽然不以为然,却还是决定帮助崔淼,不为别的,就因为崔淼想做的事,他都无条件支持。
崔淼这一睡,便睡了一个下午,傍晚的时候喝了药,又吃了点东西,可没精神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沈清一直守在他身边,朱棣派人来问过一次,沈清没有隐瞒,如实告知。朱高煦和朱高燧也来看望过,只是见崔淼睡着,便没有多待。
沈清草草吃了点东西,便爬上床,抱着崔淼直愣愣的看着,一直到深夜才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睡了许久的崔淼算是恢复了些精神,见沈清还在睡,心的挪了挪身子,打算下床找点水喝,谁知他一动,沈清便醒了过来。
“阿清,你昨晚肯定没睡好,再多睡会儿吧。”
沈清吻了吻崔淼的唇,道:“大郎可是要喝水?”
“阿清,我自己可以,你眼下青黑,定是没有休息好。”
沈清坐起身,淡淡的道:“大郎过要谨遵医嘱,若是再食言,我定不会轻易原谅。”
正打算下床的崔淼又躺了回去,无奈的道:“好,我谨遵医嘱,卧床休息。”
沈清起身倒了杯温水给崔淼,崔淼接过“咕咚咕咚”喝了下去,道:“阿清,午时前军中无事,我再陪你睡会儿。”
沈清摇头道:“不了,大郎好好躺着,我去吩咐火头军,给你熬点粥喝。”
“阿清,你如此模样,我看着心疼。”
“
我就是想让大郎长长记性,了解了解心疼的滋味。”
沈清和崔淼一起吃过早饭,在崔淼的一再要求下,沈清爬上床又睡了一个时辰。
时至午时,距离昨日铁铉与崔淼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济南城的城墙上,竖起一面白旗,城门大开,城中军士蜂拥而出,在城外护城河旁列队,纷纷放下中武器。
朱棣听人来报,心中大悦,能够不费吹灰之力,攻破济南,无论对朝廷还是百姓,都有利无害。
朱棣喟叹一声,道:“崔卿果然是朕的福臣良将!”
朱棣领军来到济南城下,接受了城中军士的投降,军士们跪倒在地,扬声喊道:“见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棣大悦,道:“平身吧。”
朱棣在军士中扫视了一圈,也未看见铁铉,面色一沉,道:“铁铉呢?为何不来迎驾?”
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面色悲痛的道:“皇上,家父自知无颜面对皇上,已与昨晚悬梁自尽了。”
朱棣眼神闪烁,面色阴晴不定。崔淼也是大吃一惊,随即回神道:“皇上,昨日铁大人与标下交谈时,时常一副惶恐之色,应是觉得多次与皇上交战,心中不安,所以才以死谢罪。皇上。您念在他献城的份上,便不要在怪罪与他。”
朱棣的面色一缓,冷哼一声,道:“看在崔卿的面子上,朕便不与他计较。走吧,进城。”
未免出现意外,朱棣调走了城中的所有守军,替换成自己的士兵。
城中百姓见朱棣进城,面上均是惶恐之色,连忙跪倒在地,扬声喊道:“草民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棣挥挥,道:“平身。不必聚集,各行其是,朕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
“诸位,皇上宽宏,不会降罪你等,平日里该做什么,便去做什么。进城之前,我看田地荒芜了不少,现在正是秋耕的时节,大家行动起来,切莫延误了播种。”
别的,或许城中百姓会无动于衷,但着与他们生计相关的,便能轻易击中他们的内心。
众人再次跪倒在地,呼喊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次的呼喊较之前真诚了许多,朱棣心中对崔淼更加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