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
永乐元年(403年),崔淼奉召进京,接受应天府接连发生的命案,从逍遥楼出来后,便径直来到武阳侯府。
崔淼直言道:“因最近一名死者是曹国公府的管家,我与曹国公素未谋面,贸贸然前去或有不妥,便想让侯爷为我们引荐。”
徐增寿拍着胸脯道:“这个不成问题。我这就让人去曹国公府递帖子,咱们晚上逍遥楼一叙。”
崔淼连忙拦住徐增寿,无奈的道:“逍遥楼就免了。侯爷,我是奉旨查案,并非吃喝玩乐。”
徐增寿表情一滞,强行解释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那李景隆就是个游好闲的主儿,整日里招猫逗狗,你若是要从他嘴里问出实话,就得投其所好。我邀他去逍遥楼,也是为了案子。”
崔淼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道:“侯爷什么便是什么。”
管家徐成垂着头,有这样的主子,他这个下人都觉得臊得慌。
徐增寿尴尬的道:“我差点忘了,那李胜便是在逍遥楼出的事。那什么,管家,你帮我下帖子,就我晚上带朋友过府,找他喝酒。”
徐成应声,脚步一转出了客厅。
“济南城外你重伤,生命垂危,得信时,我心急如焚,奈何身在京城,行动不便,也未能尽一份心力。崔淼,你可怪我?”
徐增寿的真心实意,崔淼看的出来,笑着道:“侯爷,我可是那种心胸狭窄之人?况且我心中清楚,当时的形势危急,你能保全自己便已不错,我又怎会因这点事怨怪。”
“当时若不是你的提醒,或许我当真性命难保,起来,我能有今日多亏了你。崔淼,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侯爷,这些就太见外了,当时我和沈清护佑三位王子来京城,若不是你相助,又怎会平安回归?我们是朋友,朋友间互帮互助本是应该,又何须言谢?”
徐增寿听得心里舒坦,开怀的道:“所言极是,咱们兄弟之间无需言谢!”
两人闲话家常,纪纲不便在一旁,便找了个借口出了大厅。守在门外的庄敬见纪纲出来,连忙迎了上去,道:“标下见过千户,千户
可是有什么吩咐?”
纪纲想了想道:“在逍遥楼门口时,大人的眼神似有深意。”
“千户的意思是?依标下之见,干脆将那些人全部抓进锦衣卫,重刑之下,我就不信他们不招。”
纪纲犹豫了一瞬,摇头道:“算了,大人得对,现在的形势对皇上不利,我们切莫中了那些人的奸计,想必大人心中早有成算。”
庄敬看了一眼大厅,低声在纪纲耳边道:“千户,标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纪纲微微皱眉,道:“有话直,何必吞吞吐吐。”
庄敬低声道:“千户,这起案子十分重要,若谁能将此案侦破,那可是大功一件,虽不能飞黄腾达,但定能更近一步。千户何不私下暗查,总好过将功劳拱让人。”
纪纲的眉头皱的越发紧了,道:“你这是何意?”
“千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必将自己困在以前的旧事当中,要知道只有爬的越高,我们才能过的越安稳。再,那位崔大人太过优柔寡断,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一看便知活不长久,我们何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闭嘴!”纪纲冷声喝道:“若在让我听到半句对大人不敬的话,我扒了你的皮!”
庄敬被纪纲凶狠的目光吓了一跳,惶恐的道:“标下失言,千户恕罪。”
纪纲意味深长的道:“庄敬,有往上爬的心不错,但不是谁都是你往上爬的垫脚石,一个不心摔下来,便是粉身碎骨。”
庄敬跟在纪纲身边已有两年,知晓其对付人的段,下意识的打了个寒噤,连声道:“千户,标下发誓,永远为千户马首是瞻,绝对没有半分非分之想!”
纪纲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庄敬刚才的那番话让纪纲看清了庄敬的为人,也对他起了提防的心思。像庄敬这种人是真正的人,与这样的人相处要万分心,但若是运用得当也是一把好刀。
纪纲语气一缓,温声道:“我知晓你的忠心,但大人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忘恩负义。况且,皇上给我的差事是保护好大人,若我们私自暗查,便有越俎代庖之嫌,恐怕到时候留给我们的不是封赏,而是刽子里的那把刀。”
庄敬心里不禁捏了把冷汗,道:“还是千户考虑周全,标下被私欲迷了眼,差点酿成大祸。”
纪纲看向大厅,呢喃着道:“大人与旁人不同”
傍晚,徐增寿带着崔淼出发前往曹国公府,因两家相距不远,他们便徒步而行,而在崔淼的要求下,纪纲等人都换了便装。
来到门前,门口的守卫见是徐增寿,连忙迎了过来,行礼道:“的见过武阳侯,诸位大人。老爷交代,您直接进去便可。”
徐增寿带着崔淼直接进了侯府,熟门熟路的来到李景隆常来待客的大厅,果然见李景隆正坐在里面喝茶。
崔淼看向众人,道:“纪大人跟着,其他人各行其是便好。”
崔思雨不放心的叮嘱道:“大人,您的身子千万不能饮酒。”
崔淼温声道:“放心吧,本官心中有数。你们也找个地方用点饭,不必在这儿守着。”
李景隆听到门口的动静,快步迎了出来,笑着道:“增寿,你可是有日子没来了,为兄真是想的紧啊。”
徐增寿朝他眨眨眼,玩笑的道:“李兄怕不是被夫人管得严,找不到借口出去寻欢作乐吧。”
“诶,有欢同乐才好,没了增寿就没了乐趣。”李景隆看向崔淼,眼中闪过惊艳,道:“这位是?长得这般花容月貌,该不会是哪家姐淘气,女扮男装了吧。”
不崔思雨三人,就是徐增寿也不由皱起了眉头,一名男子被人用花容月貌来形容,本身就好不好听,再加上后面一句,明显带着俯视意味的话语,就更不中听了。
徐增寿刚想话,被崔淼拦了下来,他语气淡淡的道:“在下崔淼,奉召入京,调查应天府接连发生的命案。因贵府管家李胜是最近的一名受害者,故而过来了解案情。”
“崔淼?你便是那个安国公崔淼?”李景隆眼底浮现惊讶,语气却一如既往的傲慢。
“是,承蒙皇上厚爱,给了这么个封号。”
李景隆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崔淼,仿佛在看一个玩物一般,那傲慢的姿态,让在场的人都心生愤懑。他‘啧啧’两声,道:“没想到这传中安国公武能上阵杀敌,文能定国,没想到居然是娘一般的人
物,比逍遥楼的姑娘还要俊俏几分。”
李景隆之所以对崔淼这般不客气,完全是因为靖难期间,他三十万大军围困北平,却迟迟未能拿下,后来得知原因,居然是崔淼在给朱高炽出谋策划,以至他出征的第一场仗便以失利而告终。在李景隆想来若不是那次出师不利,他也不可能节节败退,导致他从高高在上的一军统帅,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所以他一直对崔淼耿耿于怀。今日见到真人,李景隆更不服气,他居然败给这么一个病恹恹如娘般的人,心中的忌恨更甚。
徐增寿面色难看的道:“李兄,你这话的太过了!”
“太过?哪里过?是安国公长得不够俊俏,还是不像娘?你们看看这弱柳扶风的模样,若是换上女装,定然倾国倾城,哈哈,哈哈。”李景隆张狂的大笑出声,丝毫不给崔淼脸面。
徐增寿脸色更加难看,他与李景隆并非真心相交,接近他就是为了帮助朱棣,而崔淼是他真心相待的好友,不用想徐增寿也知道该站在那边。
眼看着徐增寿就要动,就连崔思雨等人也握上兵刃,崔淼微微笑了笑,道:“要这传言是当真不能信。就老国公,跟随打下大明江山,用兵如神,十分勇猛,立下赫赫战功,以贫民之身挣到国公的位置,真是一代传奇。只可惜”
李景隆脸上的得意消失,面色阴沉的道:“只可惜什么?”
“想必曹国公早就心向皇上,才会亲率近百万大军为皇上送礼,这‘草包元帅’的称号,实在是那些不明就里的人在胡言乱语。曹国公之功,功在社稷,老国公地下有知定然欣慰。”崔淼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出口的话却直戳李景隆的伤疤。
众人眼底浮现笑意,刚刚憋在胸口的一口闷气,瞬间消散。而徐增寿则很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道:“‘草包元帅’?哈哈,那些喜欢胡言乱语的人真是该死,曹国公明明早就心向皇上,他们愚昧怎会看破,李兄当真是冤枉。”
李景隆的脸黑沉沉的,就像是涂了一层锅灰,怒瞪着崔淼,扬声叫道:“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