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3 章
陪同的厮很快便上前叫门,然而那门房却依旧是懒洋洋的模样,被吵醒后还兀自咕哝一声。
“谁啊,这节骨眼儿上过来?扰了老子好梦!”
混浊的眼珠子漫不经心的往外瞅了一眼,竟是一副再睡过去的模样。
见状厮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打从跟了自家主子后,他阿莫还没受过这般轻慢。面上笑脸一收,语气也变得凌厉了起来。
“还愣着做什么,我家大人亲自上门儿,你等还不麻溜儿前去通报。”着上拜帖塞了过去。
许是对方底气着实太足,方才还懒洋洋的门房登时便清醒了过来,下意识的点头哈腰道:
“哎哎!的马上,马马上”
罢便跌跌撞撞的往里头跑去。
“嘿嘿大人,的方才”
马车旁,厮阿莫摸着头一脸讨饶道,不是他乐意仗势欺人,实在那门房着实可气了一些。
沈煊也明白这个理儿,因而也只是口头上警告了一翻。随即心思便放到了王家之上。
王家几代经营,王父更是浸淫商场几十年,素来是个极为谨慎的人物。王兄本人虽然平日里不着调了些,却也不是那种没头脑的败家子儿,沈煊如何也想不通,王家是怎么在这短短数月之间,败落至此。
依方才那厮的表现,恐怕不止府城生意,怕是王家在县里的根本都受到了影响。
沈煊心中担忧,面上不自觉的带出了些,一旁的顾茹见状不由轻轻的握住了自家相公。好在两人也没等多久,不过片刻,王家便大门敞开,王父带着众家眷站在门外相迎。
“草民携众家眷拜见沈大人”
眼瞧着王父真要跪下行礼,沈煊眼疾快的扶住了对方。
“伯父实在多礼,沈煊今日是乃以友人身份前来拜访,哪里有长辈冲辈躬身的道理。”
“你对吗?王兄?”
这般着,沈煊目光直直看向了身后的守业兄,若是以往,对方早就嘻嘻哈哈的扑过来了才是。
几年不见,眼前之人着实跟变了个人一般,眼底青黑,神情憔悴不堪。身上衣物一看便是匆忙间换上去的,只站在那里便有一种颓然寥落之感。
同几年前的意气风发截然不同。
沈煊眼底一酸,而王守业见好友语气态度依旧同往日无二,登时便红了眼眶。
“沈弟兄弟我我”
嘴巴嗫诺了半天,出口的话却怎么也不出来。面色不由更加颓废了些许。身后的女眷们都垂着头不敢多出一言。
谁也不曾瞧见,顾茹紧盯着对方额头上方招牌一般的黑痣瞧了许久,复又紧盯了自家相公一眼,面上难掩震惊之色。
王父一门心思都在自家儿子身上,见儿子这般,心中疼痛不已。面上却还是热络的恭请两人进门。待进了大门,一群男人们在客厅中谈话,王母秦氏则带着自家儿媳柏氏在内间招待顾茹。
王家作为县里头数得上的大户,婆媳俩以往在宴会交际中也是同顾茹见过的。
只是家中如今这般境况,对方身份行为又是不同以往,到底平舔了几分拘谨。
顾茹震惊过后,倒也很快缓了过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婆媳俩着什么,因着委实和气没有架子,两人很快便放松了下来。提及自家两家男人相交的过往,倒是无意间被顾茹套出许多话来。
无人发觉,顾茹眼角间的笑意愈发明显了起来。
这厢女眷们气氛和乐,而大厅中那些个男人们却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两人自相交,对方又成了这般模样,沈煊也没了客套的意思。同王父略做寒暄了几句便开始直入主题。
问及王家如今境况究竟是因何而来。
这明显是有意想帮的意思,王父难掩心中激动,素日以来压在心头的乌云也散去了许多。
无论王家能不能过去这个坎,儿子身边能有这般的好友,总归是落不到那般凄凉的境地。
王父长叹了一口,这才将王家这些时日的遭遇一一道来。
沈煊细听下来,此番种种倒也没多复杂,听起来倒像是背景深厚的大商户从来购粮渠道上,刻意挤压中商户的生存空间。
然而沈煊哪怕不懂商人间的诸多道道,到底心思缜密,又有个乐于赚钱的夫人。很快便从中听出了不妥之处。
“伯父的意思是,同王家一般被刻意排挤的商户还不止一家?做的还都是粮食生意?”
“可不是嘛!按理来,守业这孩子这几年虽是初初将生意正二八经的做到府城,然而王家几代人经营,在府城里也是有人脉的。”
“当初各方一应打点也都好好的,谁成想,人家那头普一出,一下子便被切断了货源,以往谈好的人家纷纷变卦,推是今年收成不行。”
到这里,王父摇了摇头,
“粮食迟迟不到,以前签好的买卖合同自然没法子按时兑现,光是大笔违约金便几乎掏空了王家。”
一旁的守业兄面色更白了些许。毕竟当初意气风发想要将生意做到府里,如今却累的老父临老临老,还要面临家业不保的局面。
都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情此景下,便是七尺男儿也难免心生悔恨。
王父见此心中更添几分忧郁,先是酌了杯茶水平复了下,看出沈煊对此事非同寻常的关注点,王父隐约间察觉了什么,这次开口明显慎重了许多:
“同王家一道的还有好几家粮食铺子,再府里都算不上是什么大户,但这零零总总加起来,却也着实不容觑。”
“老夫同犬子当时都以为这般大的量,那管家一时半会儿定是吃不下的,只要在坚持些时日,事情未尝没有转。”
当时不止是王家,那些个中商家那个不是做此想法。只是
“只可惜,老夫行商多年,到底还是低估了人家大户的能耐。”
王父叹道,不过到底早年经历的多了,此时除了伤感,倒也没有怨愤的意思。
行商之路,自来大鱼吃鱼,技不如人,势不如人?除了认栽还能如何?他一把老骨头这些年什么没经历过,只可惜了儿子
正是男子意气风发的时候,这般变故,到时候家还没废,人便废了。
看着一蹶不振的儿子,王父狠狠的闭上了眼睛。眼下,只盼着这位沈大人能劝的住儿子。
自家儿子自个知道,别看平日里狐朋狗友,招朋引半不计其数。然而实实在在放在心上的不过几人而已。而眼前这位,绝对是其中之一,还是份量颇重的那位。
看到王父眼中的祈求之意,沈煊轻轻点点头,这才开口问道:
“对方这般霸道的挤压商户,还能轻易动那些人改口,怕是身后势力着实不吧?”
“是啊!何至是不啊!”这才是王家哪怕境地如此,也从没想过要同沈煊请求帮忙的缘故。
话间,一旁的王守业抬拉了下自家父亲的袖子。眼中含义很是明显。
沈煊心下感念,却也不愿中途放弃。
“无妨,王兄可觉得弟是个鲁莽之人?再则,即便王兄不,弟也不是查不到的。”
见沈煊一脸不容质疑,王守业素知对方执拗的性子,犹豫之下,这才堪堪放下,沙哑道:
“是原先的知府大人,现户部右侍郎裴大人。”
户部侍郎意味着什么,那是他们这些商户一辈子跨不过去的洪沟。被这么一位庞然大物盯着,王守业很难不心生绝望。
一旁的王父跟着补充道:
“数年前,管家嫡长女便是送去入了裴大人府中,据这些年来颇为受宠,年前更是生下一子。也是因此,便是知府大人都不敢轻易得罪对方。”
“原来是裴大人啊!”沈煊所有所思。
想到江南那块儿不断流出去的银两税粮,如今那位钱大人已逝,吴总督远离江南上京述职,算是骤然被切断了江南的供应这厢又突然加大收购起粮食来,沈煊很难不多想一些。
哪怕打着吞并众多中商户的旗号,其本质上或许还是扩大的粮食收购的来源。
王家约莫是受了无妄之灾。
见沈煊迟迟未曾开口,王守业担心对方有什么忌讳,毕竟严格来,裴侍郎还是沈煊顶头上司。这下也顾不得什么。
“弟实在不必”
话到一半儿,却被沈煊骤然打断道:“过两日,内人想要在家中置办花会,届时望伯母跟嫂子过来捧场才是。”
“沈弟!”
“沈大人!”
王家父子惊到,毕竟如今这个节头,谁不晓得王家府城中生意大都落入了管家之,这才使得县中众人避之唯恐不及。余下的也就趁分羹之人。
如今沈煊这般,明显有为他们撑腰的架势。只要沈夫人届时表示一下亲厚,不别的,县里头那些蠢蠢欲动,想着趁乱打劫的商户儿总要有所顾忌。
王家在县里的根基也算保住了。
见儿子明显欲言又止,王父谎称有事处理,大厅中唯剩下沈煊二人。
气氛一瞬间陷入了沉默,良久,王守业这才开口道:
“王家如今这般,都赖为兄急功近利,对方势大,弟委实不该趟这趟浑水的。”
寒门进士,弟一路来比他更为不易。
他难道不想保住王家祖业吗,不,他做梦都想。只是若是因此断送好友前程,他难道还能心安理得享受先祖富贵吗?
见对方如此,沈煊哪里不明白对方的顾虑。
“放心吧,因公务之故,弟同那位裴大人常有接触,侍郎大人素来待下亲和。”
亲和到差点要了他的命。沈煊顿了顿,复又道:
“断不会因着事便同下属难为。”
真要论起来,他俩可是生死之仇。
沈煊的好听,然而一旁的王守业却是一字不信,能跟管家这种横行无忌的人家勾搭在一块儿,哪里又是什么易与之辈。
态度丝毫没有松动的意思。
“那王兄以为弟这几年在朝中是白混的吗?”
怎么可能?王守业下意识回道。
白混的人能三年之内连跳三级,哪怕王守业不懂官场之事,也晓得官场上只会比商场更加的杀人不见血。
看到神色真挚一若昨日的沈弟,王守业张了张嘴,半响却没发出一声。只觉得一双眼着实睛酸涩的厉害。
沈煊夫妇离开后,一切仿佛同往常一般。只是不同的是,王家上下,眼中具不复前几日的颓废。
纵是什么都不懂的下人,心中都升起了几分希望。
王父夜间醒来,同往常一般走到了儿子门口,自从出事自来,王父夜里若是不来瞧上一眼,总是放心不下的。
只是这回同往日不同,堂屋里早已一片暗沉,反倒是书房中灯火通明。
王守业此时正伏在桌案上,边是一大堆正待翻阅的账本子。中的金算盘在这寂静的烛火下闪闪发光。
王父见状,悄悄拿袖子抹了下眼睛。这才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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