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陈年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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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书夜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这些本该与她息息相关的事情,此刻却要从他人口中得知,满腔的苦楚和心酸想要遏制也遏制不住,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化作了背那滴晶莹的泪珠。

    她以为,自从重生后,她的心已经被铸造得恍若刚石,无论经过多少烈火的淬炼,也不会再有裂缝的可能。此刻听到昔日好友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一边骂着慕容英愚蠢,一边为这样的举动而无比感动和震撼。

    正如佘姨娘所讲,以当时的局势,慕容英哪怕什么都不做,也比当众为叶家喊冤强。可是,慕容英的性子,又岂是什么都不做的人?

    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慕容英才会被免了官职。

    果然,佘姨娘又继续道:“当时,娘有幸被皇后娘娘邀请去参加皇上的寿辰,亲眼看到慕容英为叶家喊冤后皇上大发雷霆的一幕。来慕容英也是个不凡人物,当时大殿上那么多人,在面对皇上的雷霆怒火时,无不是匍匐在地诚惶诚恐,唯独她跪在大殿中央,腰杆挺直,容色不变,满脸的无所畏惧,着实让人敬佩。若不是慕容恩和朝中其他元老为其求情,恐怕她丢掉的就不是‘少将军’的名头,而是整个项上人头了。”

    沐书夜已经缓过来,趁佘姨娘不注意时,偷偷擦掉眼角的泪珠,对着头顶的承尘望了半晌,才堪堪将那股激涌上来的悲伤情绪遏制住,静静地看着佘姨娘,问道:“经此一事后,慕容英也该死心了吧?”

    “不。那个姑娘,也是个执着的人,尽管当时被免去了官职,却还是坚持为叶家喊冤,并扬言要找出证据,证明叶家的清白。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竟然在听到她这么时,冷笑着丢下一句‘若你真能找到证据证明叶家清白,朕就给叶家平反’。当时,谁都不知道皇上这句话究竟是一时冲动还是来真的,唯有慕容英像是看到了希望般连连谢恩,据回去后她就开始着证据的事儿,就连去年皇上的寿辰都不回京了。”

    佘姨娘是个很好的故事叙述者,在讲完这些后,犹且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很久都没能恢复过来。

    沐书夜忽觉胸口发闷,想了想,终于还是起身开了窗,懒懒靠在窗子上,许久都没一句话。

    不知不觉中,晚间的风已经褪去了白昼的炙热,拂在面上,酥痒酥痒的,又有点黏腻,怎么都感觉不舒服。沐书夜索性将窗子关上,坐在了房中摆放的冰块盆旁,试图降去内心的燥热。

    佘姨娘终于缓过神来,目光投在沐书夜身上,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语重心长道:“夜儿,以往我很少跟你起这些事儿,无非就是希望你不要为这些黑暗所污染。可今日*你既然问到了,我也了,我但望你能记住娘的话,不要辜负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相比于叶家大姐和慕容英,你已经算是非常幸运了。”

    沐书夜垂了垂眼睑,静默不语。

    “沐书夜”是非常幸运的,而她“叶轻尘”则是非常不幸的。连外人都看得清楚的事实,此刻再一次在心里翻滚,不可谓不心酸。可是,既然重活一世,她定然要将上辈子的处境改变过来,为叶家平凡。

    佘姨娘许是累了,也没再多言,简单用过晚膳后,就回了房间休息。沐书夜本来还有些事情要问她的,也不得不留到了第二天。

    许是头一晚听了太多往事的缘故,沐书夜睡得并不好,早上起来对着铜镜梳妆,看着自己憔悴的面庞,竟是不出的难过。她捻了捻桌上的胭脂水粉,自顾自描起妆来。

    梳洗整理完毕后,她走去佘姨娘房中用早膳,半路却看到彩琳蹲在门外左边的台阶上,和佘姨娘房中的婢女窃窃私语着什么。她走近一些,依稀听到“刑部尚书”的字眼儿,倏地想起昨日没来得及问佘姨娘的事情,不由得放请脚步,藏身在一根柱子后,偷偷听着她二人的对话。

    却听彩琳叹道:“芍药姐,还是你好啊!能够跟在佘姨娘身边,别人见到也对你高看一眼。”

    那叫做芍药的绿衣女子戳了戳她的额头,掩唇笑道:“你这丫头,活儿没做多少,就已经羡慕起我来了?我每天累死累活心翼翼地伺候着姨娘,连这会儿跟你话,也要趁着姨娘还没醒来的时候。你倒好,一天到晚没做什么正经事儿,心儿倒是比谁的都大。”

    彩琳警惕地环顾了四周,待意识到没人注意此处时,才刻意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道:“芍药姐,我跟你,我发现四姐变了。你以为我不想时时刻刻在四姐跟前伺候着啊,可自从琉璃山庄回来后,四姐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根本就不留我在跟前。我也郁闷啊!要知道这样,我还不如早跟了五姐呢!”

    芍药猛地捂住她的嘴,眼神慌乱地查看了下四周,厉声呵斥她,“彩琳,不是我你,这种话以后不准再。你这个念头,若是被四姐知道了,那谁也保不住你。我看四姐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肯定是你在琉璃山庄时做了什么错事,没将自己的本分做好,才会到了如斯境地。”

    直到彩琳安分下来,保证不会再这类话时,芍药才将拿开,转念一想,也有点愤愤不平,“不过,你得也不错,五姐的确比四姐前景要好。我昨儿个听,刑部尚书夫人登门拜访,为的就是五姐提为平妻的事儿。你,这五姐素日里看来也是个娇弱,谁知道过去做妾没多久,就把人家刑部尚书的四少爷迷得晕头转向的,一颗心都吊在她的身上,甚至不惜与刑部尚书夫人翻脸,执意要将她提为平妻。理由居然还是贵妾这个名分委屈了咱们五姐”

    听到这里,沐书夜总算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沐书茵居然还有这个能耐,迷得杜文鑫为其出头博取一个“平妻”的名分。这实在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了。

    听到了自己想听的消息,沐书夜也没必要再躲藏什么,从藏身的柱子后走出来,沉稳的脚步声让聊得正欢的两人大惊失色,待看到是她时,两人双腿一软,噗通就跪在了地上,脸色惨白如死灰。

    沐书夜步履从容地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二人,语气淡淡的,“我看你们也是府里待了挺久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口无遮拦?谁准许你们背后议论主子是非的?”

    芍药和彩琳连连摇头,想要爬上前揪住她裙摆,却在触及她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伸到半空的齐齐收了回来,止不住地磕头求饶,“四姐,奴婢错了,求您看在伺候您(姨娘)的份儿上,饶过奴婢吧!奴婢发誓,以后一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沐书夜冷哼了声,转身离开,身后飘来一句云淡风轻的话,“没有下次了!这里不养乱嚼舌根的人!”

    身后,芍药和彩琳像是骨头散架般,同时瘫软在了地上。

    沐书夜陪佘姨娘用过早膳后,一时也没什么事儿,就留在房中看书阅卷。期间似乎芍药和彩琳来求过一次情,最后被沐书夜轻飘飘的一句话给断了后路,佘姨娘也清楚自己女儿的性子,既然她都看不下去了,情节有多严重,不言而喻。

    很快,左都督府中的人都知道佘姨娘处置了两个婢女,不少人连那两个人的面儿都没见到。而陈氏似乎也不想管这些事儿,着人过来问了问佘姨娘是否需要再添加两名婢女,最后也被佘姨娘喜爱清静为由,拒绝了这个提议。

    起来,陈氏对佘姨娘似乎有着莫大的宽容,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室对妾室该有的暗中打压和排挤的状态。沐书夜偷偷观察过好多次,府中不管有什么赏赐好处,有陈氏的一份,必然就会有佘姨娘的一份。处事段之公平,还真是令人感慨不已。

    每到这个时候,沐书夜投向佘姨娘的目光里满含惊叹和佩服,想要知道根由的心越发强烈。好几次摇着佘姨娘的臂扮可怜相求她透露一点讯息,不是被她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就是干脆不予回答让她撞了壁。她纵有再多不甘,也只能是慢慢咽回肚子里,另寻玩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