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叶轻尘知道的事儿
“据,王匡昀一开始向靖远侯喊冤,恳求靖远侯救他。后来靖远侯以没有证据为由,并不曾正面答应他的请求。王匡昀随后又对靖远侯提到了引流之法,并声称此事只有他和其他两个人知道”
齐凌顿时打断了他的话,“其他两人,分别是谁?”
“分别是陈靖和昔日的定国将军府大姐叶轻尘。”
齐凌敲着桌案的指尖倏地停了下来,骤然停顿的声音尖锐刺耳,直让无剑心中发紧,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陈靖叶轻尘这两个人,不是都死了吗?”齐凌似乎在自言自语,脑中飞快转过千万种思绪,而后想到沐书夜也知道此事,不禁心头大凛,那些被刻意忽略和压制的疑惑瞬间浮上心头。
在此之前,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沐书夜。作为一个左都督府的庶出姐不仅见多识广,还具备极其敏锐的洞察力和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这本身就让人颇为奇怪。
然而,也不知是佘姨娘太过神乎其神,还是沐书夜才华显露得太过频繁,以至于他对此不再持有强烈的好奇心,更没有追究到底。
甫一听到这个消息,他才瞬间醒悟过来,似乎沐书夜知道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甚至已经超过了她这个身份所该有的界限。
他回想起沐书夜的种种迹象,这才猛然意识到,沐书夜不仅眼界开阔,甚至处事还有着常人所没有的魄力。这样的人,应该不是区区一个“传奇佘姨娘”就能教出来的。更何况,沐书夜在针对叶勋澜时不加掩饰的仇恨,倒是与记忆中的某个人极其相似。
若是泉眼之事,真的只有王匡昀年、陈靖和叶轻尘知道,那么如今陈靖已死,王匡昀又不曾告诉他,而站在他身边的“高人”,似乎也只剩下一个“叶轻尘”了。
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沐书夜就是叶轻尘呢?
许是这个猜想太过于诡谲怖人,齐凌根本就不敢细细深究,如今唯有得到更确切的证据,方能进一步猜测下去。他揉了揉眉心,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无剑,慢条斯理道:“此事不必让沐四姐知道。不过,既然靖远侯已经有了动作,你们务必要时刻监管着,有了什么消息,务必要及时来报。你要记住,不能让靖远侯得知最后的结果,必要时从中阻挠一番,也未尝不可。”
无剑瞬间了然,连忙点头应是,转身就退了下去。
室内重新恢复了寂静,齐凌拿过一本折子,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处理公事的心思。他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窗子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齐凌才迈开步子,往沐书夜的住处走去。
此刻,正是一日当中最热的时候,沐书夜休息够了,找了个厨房就钻进去煮绿豆粥。齐凌走进来时正好看到沐书夜蹲在灶台边生火的画面,一时停住了脚步,静静地审视着她,半晌后才缓缓道:“沐四姐,这大热天的,你在干嘛呢?”
那模样,竟像是来视察的君王般,一脸的高贵气势。
沐书夜抽空看了他一眼,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珠,拧着眉头道:“五殿下,这里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齐凌却恍若未闻,侧过慢慢走过狭窄的过道,漫不经心地反问她,“既然你能来,为何我就不能来?你我共同去过那么多地方,为何就不能一起待在这个的厨房里?”
沐书夜大囧,“这如何能一样?你我去那些地方,只是为了公事才迫不得已这么做的。现在可不是”
“哦?这么来,与本皇子一起出门,沐四姐还是万分不乐意的。若非为了公事,你还不希望与本皇子同行了?”
沐书夜无比抓狂,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平常看齐凌也是个心胸宽广的人,今日怎么纠结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儿了?莫不是外头天气太热,把他熏得不知东南西北了?
可转念一想,沐书夜又放弃了这种无谓的假设。在这泸州城里,谁都有可能会脑子发热分不清状况,唯独这个无比冷酷自持的五皇子跟此种状况搭不上边。
那到底是出自深宫宦海的人,学的是保命的功夫,会的是害人之术,的是真假之言,谋的是九天高座。这样的人,一旦理智清醒起来,比谁都要可怕得多了。
沐书夜不免有些心惊,仗着前世的记忆和经历,她对叶勋澜还有些占尽上风的优势,可在齐凌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面前,不管有多少的心思,都必须要心翼翼地隐藏着,一点点地试探着放出去,然后再一点点地收回来。
“沐四姐,你锅里的东西似乎要溢出来了。”齐凌见她径自对着自己发呆,连忙提醒道。
“啊,我的绿豆粥!”沐书夜大叫了声,忙脚乱地收拾起柴火,厨房里一时乌烟瘴气。
齐凌见状,眼里似乎快速地划过一丝笑意,然而转瞬即逝,他转开眼,抬袖挥了挥面前的烟火,眸光平静地盯着厨房里的摆设。
若是以往,他是不屑于走入这些脏乱的地方的,然而今日心情不错,倒是没有那么讲究。
沐书夜已经从最初的慌乱中回过神来,看到齐凌恍若无事人般站在一旁看热闹,气顿时不打一处来,阴阳怪气道:“殿下,您还是赶紧出去吧!这里地儿,可供不起您这尊大佛!”
“不出去。”
齐凌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张板凳,里还拿着一把蒲团扇,英俊修长的身子坐在柴门后的角落里,慢条斯理地摇着扇子。他本就样貌英俊,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此刻做来却也无比优雅自在,沐书夜从朦胧的水汽里望去,竟仿佛在看一幅幽雅山水画一样。
沐书夜有些无可奈何,瞧他那模样,摆明了不会轻易离开,如今她也只能祈祷着他不会给她添什么麻烦,转念一想,又去忙活锅里的绿豆粥了。
不多时,沐书夜终于停下了里的动作,盛了两碗绿豆粥出来,将其中一碗放到齐凌面前,另一碗则捧着微抿了一口,回味过三后,才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幸好。一时的失误,并不会影响这粥的口感。否则可就要功亏一篑了。”
齐凌见她如此庆幸,不由失笑,捧起放在面前的那只碗,就着喝了一口,一股清甜的滋味入喉咽下,似乎夏日的暑气也被驱散了不少。他略感惊奇,用眼神示意了下碗里的粥,笑着道:“沐四姐,真是看不出来,你还有这门艺!”
沐书夜挑挑眉,满脸骄傲,“那是自然了!想当年,我在边关”
她忽然就没再下去。
齐凌眸光微闪,却像是没发现她话里的异样般,笑得坦然无害,“当年?你居然还来过边关么?想必,这门艺也是在那个时候学会的吧?”
沐书夜咬了咬下唇,干笑了两声,并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借着添粥的会,刻意揭开了这个话题。
齐凌捧着那只碗,微微眯着眼,透过模糊的水汽,静静地望着那道窈窕的身影,一时间心头疑惑万分。
而背对着他的沐书夜更是心惊万分,背上的视线那么强烈,让她想要忽视都很难。这是头一次,她在言语中出现漏洞,而且还引起了齐凌的注意。
莫不是,齐凌已经发觉了什么?
沐书夜心知自己可能忧虑过多,然而背后那无法忽视的探究视线却告诉她,这次可能不只是忧虑那么简单。
庆幸的是,直到齐凌离开,他也没有再问起太多只有“叶轻尘”才能回答的那些过去的问题,这让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自从在大牢里达成共识后,沐书夜便没有再多往外走动,哪怕本身也闲得不行,可还是谨遵齐凌的“教诲”,安安心心在驿馆里谋划着如何给叶勋澜使绊子。
她让齐凌帮忙去打听寒老大等人的消息,得知在经过那一夜的变故后,寒老大已经失去了边关大将厉染的信任,就连王副将都敢蹬鼻子上脸,变着法子去羞辱和折磨他们。在他们离开后的当天晚上,军营里似乎还发生了一起火灾,位置就在关押寒老大等人的场所里。
尽管最后寒老大等人性命无忧,可经过此事后,他们几人也更加警惕起来。此事看似蹊跷,却让人不能不深想背后隐藏的阴毒用心。
沐书夜刚听时,气得肺都快要炸了,若非齐凌当场拉着,恐怕已经冲出门去找厉染和王副将等人算账。
庆幸的是,寒老大等人除了遭受一些皮肉上的折磨外,倒是没有再接到进一步的处置,似乎那日十六怀里不经意间掉出来的东西不存在一样。
这样的结果,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沐书夜本应该觉得松了一口气的。
毕竟,边关物资清单与运输路线图何等重要,非边关重要将士不能接触,寒老大和十六等人不过是边关军营里最普通不过的士兵,甚至还因为身上烙着“昔日定国将军旧部下”的烙印饱受白眼和欺凌,能够在犯下如此严重错误的情况下,还能保住一条命,简直是她的父亲定国将军在天有灵了。
可沐书夜不敢掉以轻心,满脑子都是这件事情,久了之后,忽然觉得事情似乎有点不大对劲儿。
既然对方已经把火放到了寒老大等人的头上,想必已经做好了杀人灭口的准备,可在这关键的时刻,为何又会节外生枝?
沐书夜想象着自己的刀已经架到别人脖子上,却又突然停下来,饶了对方一命,怎么看都感觉无比怪异。此等暴露用心的举措,饶是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去做的。
可比起追究厉染的用意来,沐书夜更关心寒老大等人的安全,目前他们暂时不会有何风险,她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只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策。厉染既然露出了他的阴毒用意,肯定就不会半途而废。总有一日,那把刀会再次悬到寒老大等人的头上。
沐书夜知道,她必须要早做打算。她也曾对齐凌旁敲侧击过,想要试探他将来的打算。可齐凌不知是太忙还是压根儿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每次都不给她一个正面的回复。久而久之,她也不再询问起此事的进展,而是暗自筹谋着相应的对策。
自从凤二知道她的身份后,就将他中所拥有的势力告诉了她,她没有推辞,而是将个中关键记了下来,以备不时之需。毕竟,“沐书夜”作为左都督府的庶出四姐,佘姨娘有她自己的原则,不大可能会暗中“支援”她,她想要做些什么,也需要一定的势力和人做支撑。
她垂下眼,看了看掌心的令牌,那是凤二听她要南下时特意塞给她用来调动边关人的。之前也曾听凤二提到过边关的属下,大部分还是她父亲在世时的名单,她想,如果齐凌再没有任何动作,她就再也不等了,直接带着凤二给的人去救寒老大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