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去见徐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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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书夜被齐凌从驿馆拉出来后,东拐西拐,终于走进了一条清冷荒凉的街道。

    这条街道很是宽广,两旁建筑典雅华贵,道路尽头,一座古朴大气的宅子安静屹立,宅前石狮威武,红漆艳丽,驱散了不少氤氲而来的冷清之气。

    两人最终停在宅子前。

    看着匾额上金光闪闪的“徐府”二字,沐书夜眉头几乎拧成了一团疙瘩,指着那匾额讶异道:“你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不然呢?”齐凌挑眉反问,同时走上前敲门。

    沐书夜看着他那道清峻挺拔的身影,眼里迸射出浓浓的震惊。

    这里虽装饰华贵,到底也是个平民宅子,那宅子里住着的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值得齐凌这身份尊贵的皇子亲自前来拜访?

    此时,朱门半启,一守门童探出头来,瞧见两人衣着不凡,不敢有丝毫怠慢,问清楚了身份和来意,连忙将他们迎入府中,自己则撒腿跑去禀报府中管事。

    沐书夜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径上,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仔细打量着沿途之景。

    此刻,他们身处于一处园子里,清水环绕,石木桥。径两旁摆满了菊花盆栽,品种繁多颜色各异,却尽数盛放,美不胜收。一阵风吹过,暗香浮动,原是桥尽头桂花绽放,开得正好。

    沐书夜转了几圈,这边看看,那边瞅瞅,忍不住感叹,“看来这府中主人,也是个不凡人。光看外面那金光闪闪的装饰,哪里想得到里面这么典雅高贵?五殿下,你想必也想不到吧?”

    齐凌点点头,若有所思,“的确。看来此人也是雅致之人,倒是与我了解的颇有些出入。”

    沐书夜正想问那人是谁,却见前方桥上快步走来两个人,顿时用眼神示意齐凌往后看去。

    走在前面那人看起来三十七八的样子,中等个头,身形不算魁梧,但一举一动却透着矫健刚毅的魄力。跟在他身后的是个差不多年纪的男子,身材比那中年人略高一些,此人皮肤黝黑,持一柄长枪,想来应该是那中年人的下。

    这两人匆匆忙忙地停在齐凌面前,冲他抱了抱拳,态度无比恭敬,“卑职参见五皇子殿下。殿下亲临,卑职有失远迎,请您恕罪。”

    齐凌微微颔首,笑着道:“徐副将不必多礼。冒昧登门,还请见谅。”

    那中年人连道不敢,“殿下,您折煞卑职了。卑职已经不是昔日副将,这称呼可得改改了。”

    “谁不知道边关大营里的徐铿副将?莫不是我还称呼不得了?”齐凌当即挑眉反问。

    那中年人摆摆,却还是没有就这个问题争辩下去。

    直到此刻,沐书夜才知道,眼前这中年人,便是林夫子曾经提过的徐铿。

    听到齐凌对他的称呼,她心中一动,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能被称为“副将”的人,一定是在军中立过汗马功劳的。以徐铿的年纪,若真是副将,当年应该也在边关大营中待过,她应该也有会见过。

    可事实上,她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难不成,这“副将”来得蹊跷?

    徐铿与齐凌客气完毕,目光扫过旁边默然站立的沐书夜,迟疑道:“殿下,这位姑娘是”

    “这是左都督府的四姐。”齐凌笑着指了指沐书夜,同时又向沐书夜介绍徐铿来,“这是徐副将,两年前协助厉染接边关事务,其后却因身子不适辞官在家,军中威望却丝毫不减。一旦边关有操练事务,厉染还经常登门拜访,请他出山的。”

    沐书夜的疑惑得到了解答,许是为了厉染的缘故,她客气而疏离地行完军中礼,面上不露一丝一毫的情绪。

    徐铿也是个懂得察言观色之人,见她如此客气,心下虽好奇,却还是不敢显露分毫,客气地将两人迎进了花厅之中。

    宾主坐定后,徐铿才端起中的茶盏,与两人遥遥举杯,各自饮了一口,随后道:“早些日子,卑职听您奉旨南下,本想备上厚礼拜访,差人打听了下,奈何您公务缠身,卑职也不敢多加打扰。这一拖,便拖到了现在,还请殿下见谅啊!”

    齐凌呷了一口茶,慢条斯理道:“这都是事儿。今日我不是来了么?”

    两人又是相视而笑。

    沐书夜静静地喝茶,实则竖起耳朵听着两人的对话。看得出来,齐凌与这个徐铿关系不错,似乎还颇为熟稔,一如多年前早就相识了那般。

    只是,她怎么不知道齐凌到过边关?

    闲谈间,徐铿突然问道:“殿下,您这次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齐凌看了眼沐书夜,笑着道:“的确是有件事儿。我听,你与陈寿的岳丈林夫子颇有渊源?”

    “哈哈哈哈哈哈——”徐铿突然朗声大笑起来,齐凌不着痕迹地皱眉,语声里微藏不悦,“徐副将,这有什么好笑的么?莫不是我得不对?”

    徐铿连连摆,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急忙解释,“五殿下,卑职并非那个意思。卑职斗胆请问,您是从何得知这个法的?”

    齐凌看了眼沐书夜,徐铿见状眸光微闪,不自觉将眸光放在沐书夜的身上,却听她从容不迫道:“徐副将,事情是这样的。前几日,五殿下在泸州城外林夫子的住所里遇到了刺客,刺杀之人便是林夫子的童。可经查探,那童并非真正的童,而是被人派去潜伏在林夫子身边的。”

    “所以,你们觉得,是我派这童去的?”徐铿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气势外露直逼沐书夜,颇有些威吓之势。

    沐书夜稳坐泰山,继续道:“徐副将不必紧张。殿下的人查到,那童近日曾与一徐姓老爷接触,据透露,那徐姓之人便是,你。”

    徐铿已经敛了笑意,直直盯着她,独属于沙场军人的喋血气息扑面而来。

    可惜,沐书夜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又有个好父亲,在面对他时,早已能做到岿然不动。

    不过,她这副云淡风轻泰然自若的模样,颇让徐铿诧异。要知道,鲜少有人敢对上他的视线,甚至在他气场外露时,还能如此镇定从容。

    他看了眼低头喝茶的齐凌,一时也摸不准他的意思,只能就沐书夜的话进行反驳,“沐四姐,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既然你认为,那童是我派去潜伏在那只迂腐夫子身边的,总得找出人证物证吧?最不济,你也可以让那童与我当面对峙,若真是我做的,我肯定不会不承认。”

    沐书夜笑意盈盈,心里却是暗骂了句老狐狸。

    若是还有人证在,她何须浪费口舌?这不是欺负她么?

    齐凌放下茶盏,适时开口,“徐副将不必恼怒。想来你是误解了沐四姐的意思。而且你为人如何,我自然是清楚的,来此也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可那童行径恶劣,又与你扯上关系,总要有个交代。”

    徐铿的脸色和缓了些,闻言拱,忙道:“五殿下,您有什么吩咐,尽管直。卑职也想知道,到底是谁不安好心,将这莫须有的罪名扣到头上。”

    齐凌眼里划过一丝狐疑之色,却是笑得不动声色,“既如此,明日便请徐副将到驿馆一坐,与林夫子清楚吧。”

    徐铿没有任何异议,只是对齐凌插这点事而颇感诧异。他诚意邀请齐凌前去演武场参观,不想,沐书夜对此颇感兴趣,在徐铿的惊讶目光中一同前往。

    “早就听沐四姐与众不同,起初我还不怎么信,可如今看来不信也不行了!”徐铿边走边叹道。

    沐书夜扯了扯嘴角,看着前方的演武场,意味不明道:“我记得,我这点名声,也只是在京城里范围流传吧?徐副将远在边关却能知晓我与众不同,真是神通广大。”

    徐铿身形一滞,没来由地多看了她几眼,料想不到她竟会如此伶牙俐齿,颇感诧异,“这传言嘛,一传十十传百,传着传着,也就传出了京城,到了边关。想来也不是不可能的吧?沐四姐,你觉得呢?”

    沐书夜颔首以对,脚下转过一个弯,一个演武场便出现在眼前。她远远看去,还不觉得有什么,待走近了些,看到演武场的全貌,刹那间心头巨震。

    这不是将军府中的演武场布置么?

    占地大相同,长枪摆放在左边的兵器架上,右边则是清一色的长剑,还没数完,她心里已经冒出了一个数字——十八。

    那些长剑,足足有十八把。

    她曾经问过父亲,为何其他种类的兵器那么少,唯独长剑却很多。当时父亲将她抱在怀里,揉着她的头发朗声道:“因为爹爹喜欢。”

    因为爹爹喜欢

    就是这么简单的话,沐书夜记了两辈子,连那十八把长剑也清晰地记在了脑子里,如今再看到一模一样的演武场,她莫名心悸,身形摇晃着靠在了廊柱上。

    不过,好在齐凌和徐铿正背对着她查看兵器,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待双方过起招来,沐书夜闲着没事儿,便坐在廊边神色冷淡地审视着这处演武场。

    她早已确定过,从未见过徐铿,而从之前齐凌的介绍中,也可以看出,徐铿成为副将应该是在父亲出事厉染接边关事务之后。可这样一来,他与父亲就没有任何关系,难不成这演武场不过是一种巧合?

    她不信。

    这世上很多东西都能模仿,唯独喜好很难去模仿得来。更何况,以目前这演武场的规格来看,完全是经过精心布置和设计的,没有这个喜好恐怕做不到这种程度。

    刚才那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将军府的演武场。由此可见,这已经不是“相似”一词所能形容的,这应该算是一模一样了。

    现在,若徐铿和她父亲没关系,她打死都不信。只是,那究竟是什么关系,可就值得深思了。

    直到离开,沐书夜依旧是满腹心事的模样,齐凌见状,不由得担忧道:“你这是怎么了?一离开到现在,一直魂不守舍的。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儿?”

    “是挺麻烦的。”沐书夜下意识就道,而后反应过来,连忙遮掩过去,“不过还好,我还能应付。你似乎跟那个徐铿很熟?”

    “泛泛之交罢了。”齐凌似乎不欲多,摆摆,问道,“你对徐铿感兴趣?”

    沐书夜抿了抿唇,语气轻轻的,“我感不感兴趣,这不是最紧要的。我只是好奇,你什么时候来过边关了?我活了十几年,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边关里待着,还从来没听过你的行踪呢!”

    齐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并没有立即回答。

    多年前,他第一次来过边关,当时叶闵蕴还没受封为“定国将军”,边关局势混乱紧张,也就是那个时候,他见识到了叶闵蕴的战场风采。

    那个时候,眼前这女人应该才一两岁吧?

    “五殿下”沐书夜见他盯着自己都能出神,不禁皱起了眉头。她隐隐觉得不安,却不知这股不安从何而来。

    齐凌看了看四周,无人经过,连忙伸揉了揉她的头发,见她美目圆瞪,顿时缩回,笑盈盈道:“我第一次来边关,你估计还不会走路。不知道,也很正常。”

    沐书夜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了,上下打量了一番,忽而揶揄道:“您,贵庚?”

    齐凌伸出,沐书夜已经灵巧地避开,眼里顿时划过一抹失望,叹息道:“我不过是比你大七岁而已。怎么话呢?”

    “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大七岁?”沐书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当先往前走去,却没看到身后齐凌悲戚而愧疚的神态。

    回了驿馆,齐凌自有他的事儿要做,沐书夜也不去打扰,关上房间的门,叫出了寒老大,沉下脸吩咐:“你现在立刻给我去查查徐铿的身份来历以及这几年发生在他身上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逐一汇报给我。还有,五皇子与这徐铿有什么关系,尽量也给我一个答案。”

    寒老大也不问缘由,领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