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姨娘，你这是从何起啊？”王皇后示意了下身边的宫女，欲要将佘姨娘扶起来。

    谁想，佘姨娘却避开宫女的触碰，额头抵在地面上，羞愧难当，“妾身身份卑微，能与娘娘相对而坐，本来就是天大的福分。方才妾身却不知好歹地神游天外，实在是罪过。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哦？”王皇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仔细揣度着话中的真假，片刻后，才缓缓笑道，“佘姨娘言重了。本宫又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岂会因为你一时的疏忽而责怪于你？还是快起来吧，地上凉，可别沾了寒气。”

    佘姨娘却死跪着不起来，一直自己有罪，请皇后娘娘恕罪。

    王皇后被扰得不胜烦忧，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只能耐着性子道：“你倒是，刚才为何会神游天外了？”

    她并不想执着于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此刻问起来，心里也不是没有怨念。可既然佘姨娘如此坚持，她也很想看看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

    佘姨娘似乎颇为惶恐不安，朝王皇后磕了个头，诚惶诚恐道：“皇后娘娘，您也知道，四姐刚随五皇子回京，一举一动颇受府里人关注。可到底，她也只是个庶女，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已。妾身思虑在心，才会忘记了场合，还请您恕罪啊！”

    王皇后若有所思地凝视着面前这个女人，狭长的双眸里迸射出束束精光，暗自揣度着这番话的含义。

    她知道，佘姨娘所出的这位四姐，几乎在回京后便得到了许多人的关注，甚至在后宫里也很出名，许多嫔妃谈论起此女来，神情里也颇多感慨。

    她也听父亲提到过，务必要留意有关于这位四姐的诸多事项，不然也不去半路拦截下佘姨娘，陪着对方在这里浪费自己的时间。

    如今听来，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佘姨娘此番进宫，竟是为了那位沐四姐，莫不是其中有什么蹊跷？

    她慢慢咀嚼着刚才那番话，想着那沐四姐也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能让她身不由己的事情又会是什么？

    会是什么？

    凝重的眸光慢慢掠过，在看到不远处站立着的宫女，顿时恍然大悟。

    不管沐书夜如何与众不同，终究还是个女子，而且还是左都督府的庶女，能让她身不由己的事情，除了终生大事，还会有什么？

    想到这里，她再看向佘姨娘时，眸光里便多了几分考量，“佘姨娘，世上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了，你不清楚，本宫也帮不上你的忙啊！本宫向来把你当成自己的妹妹来看待，而且现在也没有外人，你又何须顾忌太多？”

    佘姨娘却像是有所顾忌，支支吾吾着，满脸掩饰不住的焦灼不安。

    王皇后私以为她心存顾忌，继续规劝道：“佘姨娘，看你这模样，本宫心里倒是有谱儿了。你口中所的，这身不由己的事情，莫不是沐四姐的婚事？”

    “皇后娘娘，您怎么会”佘姨娘佯作惊讶地抬头，却看到王皇后眯起的双眼，不禁咬了咬牙，像是下定决心般，朝王皇后磕了个头，豁出去道，“皇后娘娘英明。妾身所苦恼的，正是四姐的婚事。”

    王皇后不自觉松了一口气，多年前，她就已经领教过佘姨娘这张嘴巴的严实了。她想要从中探出些许风声，简直是痴心妄想。此次若不是事关沐书夜，恐怕她也不能趁乱问出这么个“事”。

    虽然，这“事”未必就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

    “佘姨娘，据本宫所知，左都督府还有沐书颜和沐书情两位千金云英未嫁，你也不必如此苦恼。”

    谁想，佘姨娘听到她这句话，身子跟着颤了颤，语声里也带了哭音，“皇后娘娘，妾身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您也知道，女子声名又有多重要。一旦四姐的婚事被人拿出来事，将来可谓是声名尽毁。到时，就算没有确定下来，那也没有多大区别了啊！”

    王皇后眼里划过一抹错愕，身子不自觉地前倾着，低沉着声音，问道：“你的意思是，沐四姐的婚事已经有了苗头了？人选是谁？”

    佘姨娘哽咽着，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半真半假地描述了一遍，末了才哭道：“皇后娘娘，虽然妾身身份卑微，可四姐却不该受到如此对待啊！放眼望去，京城有哪个大家闺秀能得皇上如此看重，并拟下旨意使其跟随皇子出京办事的？这么一个人，怎么可以”

    “好了，你也先别哭了。”王皇后示意了下身边的宫女，宫女连忙将佘姨娘扶起来，使其坐在椅子上，并递上帕子，待其情绪舒缓了些，才又问道，“本宫懂得你的意思。可沐四姐再如何有本事，也终究还是要找个归宿。不过，看你这表情，可是左都督所选的人选不够合你的心意？”

    佘姨娘拭泪的动作顿了顿，抿着唇，无比委屈，“妾身不敢。”

    王皇后顿时眯起了眼，从中察觉到了事情的诡异之处。佘姨娘也算是老人精，整个京城也鲜少有她“不敢”的人物，难不成这人选还是这寥寥人物里的其中一个？

    一股不详的预感顿时浮上心头，她紧了紧中的帕子，沉声问道：“你老实告诉本宫，那个人，是谁？”

    佘姨娘犹豫了下，咬了咬唇，哭得梨花带雨，“回皇后娘娘的话，那个人是是三皇子。”

    “三皇子？”王皇后腾地站起身来，带起桌上的茶盏点心齐齐摔落，身边的宫女连忙跪在地上，人人诚惶诚恐，唯独佘姨娘哭泣着，与王皇后相对而立。

    王皇后挥退了殿内伺候的宫女，慢慢走到佘姨娘面前，看到她依旧梨花带雨，不悦叱道：“行了，既然已经开来，你也不必再伤心。本宫且问你，你刚才所的，可是真的？”

    佘姨娘点了点头，“皇后娘娘，您就算给妾身一千一万个胆子，妾身也不敢在您面前谎啊。更何况，此事关系到四姐的声名与终身幸福，妾身又岂会胡言乱语？”

    “哦？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告诉本宫？”王皇后凑到她跟前，微微眯着眼，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的神情变化。

    佘姨娘神色不变，仿佛没察觉到王皇后刻意施加的压力，低声道：“皇后娘娘，您是后宫之主，您问的话妾身岂敢不答？”

    这番话，倒是回答得天衣无缝。

    王皇后本来也只是吓唬吓唬她，不指望能从她口中问出些什么来，可忽然想起她今日的举动，心头的疑惑有了些许解释。

    想来，佘姨娘突然进宫见云贵妃，也是为了这位沐四姐的亲事了。可是，云贵妃那个久居深宫的女人，能够帮得上什么忙？

    王皇后有些同情地看了看佘姨娘，心下却有了主意，执起她的笑着道：“你不必如此紧张。此事毕竟关乎沐四姐，而你又是沐四姐的生母，也难怪会这么忧心忡忡的。你与云妹妹的关系素来不错，想必此次进宫也是为了这事儿吧？”

    佘姨娘连忙点头。

    “既如此，本宫也不耽误你了。此事关系重大，无论如何也马虎不得啊！”王皇后拍了拍她的背，意味深长道，“上次本宫也见到了沐四姐，一身风姿少有人能与之相媲美，若是有时间，不妨带她来宫里坐坐。你也不用担心，这个消息既然还没被透露出来，明事情还是有其他的可能的。如果遇到了什么难题，不如直接来找本宫，不定本宫还能帮上一点忙。”

    佘姨娘连忙福了福身，无比感激道：“妾身谢过皇后娘娘。妾身告退。”

    着，她便低下头，缓缓倒退出去，在转过身看向殿门外时，脸上蓦地浮现轻松之色。本来，她进宫是为了找云贵妃出出主意的，如果能从云贵妃那里得到一些帮助，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可半路被王皇后的人拦住并带到了凤仪宫，也让她的心思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其实，到底，她想要做的，无非是阻止沐擎天的胡来之举。之所以找云贵妃，便是因为云贵妃身份尊贵，并且有可能伸出援。可王皇后身份比云贵妃更尊贵，身后又有庞大的母家作为依托，若是让王皇后知道三皇子有这样的打算，肯定会为五皇子的道路扫清障碍。

    从某一程度来，不管是云贵妃还是王皇后，底线都是一样的。此事牵扯上三皇子，后宫中最尊贵的两个女人想必不会袖旁观。只是，若真要出，还是王皇后更合适些。

    佘姨娘慢悠悠地走在径上，想着这个五皇子还真是足够幸运，能够摊上王皇后这么“卖力”的母后。就凭这么一出，估计三皇子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而在她离开后，王皇后立即让人去叫来五皇子齐凌，屏退左右后，脸色凝重道：“皇儿，你可知道，你三皇兄可能会迎娶左都督府的沐四姐？”

    齐凌眼里划过一丝诧异，心里猜测边她得知这个消息的来源边点头道：“儿臣刚得知的消息。母后又是从何得知此事的？”

    王皇后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将刚才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下，神色冷肃道：“皇儿，依母后看来，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而且极有可能会是左都督沐擎天的表态。”

    “表态？”齐凌倒是有些无所谓，“母后所言极是。据我所知，沐擎天最近与三皇子来往甚密，想必对方已经做出了抉择。儿臣比较好奇的是，让沐四姐嫁入三皇子府中的主意，究竟是谁出的。母后可知道一二？”

    王皇后摇了摇头，倒是没有想到还有这联系，“谁出的主意，难道还有区别？”

    “当然有区别。”齐凌道，“如果是沐擎天出的主意，明此事还没捅到三皇兄面前，事情不仅还有回旋的余地，也可以单纯将其看成沐擎天的表态。可若是三皇兄提出的，那么事情就变得复杂了。您知道的，一旦他盯上什么，很大可能就不会放了。”

    王皇后精致的眉眼顿时皱了起来，“如果是后者，那该怎么办？”

    “如果是后者，那估计要从头计议了。”齐凌眉宇间也拧成了一团疙瘩，沉声道，“沐擎天的心思已经十分明确，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如果让三皇兄得了沐书夜，估计会如虎添翼。母后，为今之计，便是想办法彻底地阻止这桩婚事。”

    王皇后自然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可想要不着痕迹地阻止，也并非易事。一则此乃你情我愿之举，不管确定不确定，他们从来都没有光明正大地插参与的理由。二则沐擎天向齐泽表态也算是情理之中，可想要把沐书夜从中摘出来，除非沐书夜本身做了什么令对方厌恶的事情。

    仔细想来，这方法也不是不可行。

    “皇儿，你能否抓到那个沐书夜的错处？”她如是问道。

    齐凌怔了怔，随即很快反应过来，低下头，遮住眼里一闪而过的亮光，“母后，要找沐书夜的错处，谈何容易。这个女人可是比谁都要狡猾的！”

    “哦？那沐书夜竟然如此厉害？”王皇后难掩脸上的惊讶，见他不似假，对沐书夜的态度又多了几分重视，“皇儿，那沐书夜也跟你南下，想必你对她的为人和本事很清楚。你实话告诉母后，倘若让沐书夜嫁给了三皇子，对你”

    “那绝对不可以！”齐凌想也不想就打断了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