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绝对不可以！”齐凌想也不想就打断她的话，微微垂下眼睑，遮住眼中多余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理智客观些，“母后，这个沐书夜绝对不能成为三皇子的助力。”

    这么着，他便凑到王皇后耳边，低声了几句。

    下一刻，却听王皇后惊讶出声，不敢置信道：“皇儿，你得可是真的？”

    齐凌点点头，难得那么郑重其事，“儿臣所言非虚。母后，若非沐书夜，儿臣也做不到将靖远侯的功劳全部揽到身上。可由此看出，沐书夜与左都督府中其他人的关系并不是那么融洽。倘若咱们再稍加阻挠，不定就能拦下这门亲事。”

    王皇后闻言沉思了起来。

    原本，她还以为沐书夜医术了得，又能在皇上面前得了青睐，站到三皇子的阵营中，有弊无利。甫一听这个沐书夜还能从靖远侯中抢夺了功劳，一身才华不输于男子，心里着实很震惊，更要全力阻止此事了。

    要知道，左都督府支持了三皇子，相当于为其增加了军方力量，若是再来个才情上乘的沐书夜出谋划策，局势岂不是更加不利于他们？

    可如何阻止，又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她揉了揉眉心，转而看向神情莫测的齐凌，担忧道：“皇儿，咱们又该如何去阻止这件事情？”

    “母后不必担心。此事要解决起来，也并不是太难。一则沐书夜性子高傲，虽然身为庶女，却肯定不屑于三皇子的侧妃之位。在此事成形前，她肯定会竭尽所能去破坏她所能破坏的。到时，咱们只需要暗中推波助澜，就能事半功倍。二则，泸州城里引流之事，沐四姐只跟儿臣提过，除此之外再无他人知晓她的能力非凡与众不同。只要沐四姐再稍微藏拙些，儿臣那三皇兄定会错过这么一颗珍珠。到时候，咱们只需要坐观好戏就可以了。”

    王皇后终究还是觉得不妥，“皇儿，你这是完全不理会了？那沐书夜真的那么厉害？”

    齐凌眸光忽然变得悠远深邃，眼前不自觉划过南下时那一张张意气风发的脸，忍不住感慨道：“母后，儿臣只能这么跟您，沐书夜此人，胸襟宽广堪比男子，能力卓然大有虎将之风，最重要的是她放眼于整个朝廷内外，内宅琐事从不入她的眼。如此骄傲的一个人，别提是三皇兄的侧妃，即便是正妃之位，也未必就会让她动心。”

    王皇后见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知道，齐凌很少夸人，更别提用如此多的赞美之词去夸赞一个女人。可由此也可看出，这个沐书夜当真优秀，也难怪佘姨娘不肯将这么一个人送进三皇子府里做区区一个侧妃。

    得好听点，那是侧妃；可得难听点，那也只是个妾。用如此卑贱的名分去羞辱一个心高气傲能力出众的女子，饶是谁也无法忍得下这口气。

    如今想来，佘姨娘果然还是有所企图的--刻意让她知道这件事情，想来也是料定了以她的身份和立场，定不会坐视不理。

    那个女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狡猾有心。

    “也罢，既然佘姨娘如此用心良苦，本宫也不能真的坐视不理。”王皇后抚了抚鬓边的金步摇，笑得雍容而华贵，“哪怕是为了本宫的皇儿，也坚决要阻止这件事。至于阻止之后，沐书夜该如何处置，那便再吧。”

    齐凌往后退去一步，垂下眼，遮住眼中的欣喜和释然，“儿臣多谢母后。”

    离开凤仪宫后，齐凌心情大好，拉着无剑去御花园散步。刚巧碰到将要出宫的佘姨娘，一时起了别的心思，直接站在原地等她靠近。

    佘姨娘远远就看到了齐凌的存在，眉尖微蹙，下意识就想要避开他。

    刚开始她进宫前，也被齐凌的贴身侍卫拦住了，虽不知对方用意如何，可到底不是同一世界的人，她不想有太多的牵扯。可前方领路的太监并没察觉到她的不愿意，顺着路走过去，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齐凌的面前。

    佘姨娘暗叹一声，冲齐凌福了福身，“妾身参见五殿下。”

    “佘姨娘不必多礼。”起来，这佘姨娘也算是个另类。但凡是能出入皇宫的，不是黄皇亲贵族，就是朝廷重臣及其正室千金，唯独她以妾室卑微之身出入皇宫内外，却还没有引起旁人的不满。

    这么想着，齐凌看着佘姨娘的眼神开始有了变化，继而问道：“佘姨娘怎么突然进宫了？此去方向，可是云英宫？”

    佘姨娘心里不禁咯噔一声，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思，斟酌再三道：“启禀殿下，妾身想起多年未见贵妃娘娘，一时心中感慨万千，这才想要进宫来看看的。”

    齐凌挑挑眉，反问她，“那你可有看出什么？”

    “有。妾身发现，贵妃娘娘更加风采迷人了，也越发睿智了，并不是妾身此等蒲柳之姿所能望其项背的。”佘姨娘自然察觉出事情的诡异，绞尽脑汁地起好话。

    据她所知，这位五皇子私下里与云贵妃的感情还不错，这么夸赞应该不成问题的吧？

    她抬眸，偷偷瞥了眼齐凌还算晴朗的脸色，心头越发惴惴。

    老实，以她目前的身份与地位，她并不希望与这位五皇子有太多牵扯，尤其此刻沐书夜的婚事还悬而未决。倘若被别有用心的人看了去，传到了沐擎天的耳中，那么她就白跑一趟了。

    这么多年，她与沐擎天相互猜忌，始终都能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不过是出于彼此喜好清静没有捅破那张纸。在此之前，她需要尽可能多地为自己女儿多谋取些福利。

    思及此，她又福了福身，打算越过齐凌出宫。

    奈何齐凌伸拦住了她的去路，并给无剑投去一记眼神，无剑当即将领路的太监带到旁边，并守着不让人靠近。

    “五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佘姨娘皱了皱眉，笑意敛起，毫不避讳地盯着他。

    齐凌扬眉轻笑，“佘姨娘不必如此紧张。我知道你此行所为何事，既不会插你的事情，也不会给你增添任何麻烦。我只想问问，贵妃娘娘可还好？”

    佘姨娘向他投去狐疑的目光，待瞥见苦涩的笑意时，心中也有些了然。

    自从这位五皇子被养在王皇后宫中后，对生母云贵妃也变得“不冷不热”起来。本来大家都是聪明人，稍微提起也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可每次去见云贵妃，看到那人形单影只地过着清静日子，想见儿子却不能时时相见，也着实为这对母子感叹。

    因着与云贵妃的这层关系，她看着五皇子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想了想，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不禁委婉劝道：“五殿下若是有空，不妨找个合适的时间去看看贵妃娘娘吧！娘娘她着实想您想得紧啊！”

    齐凌不自觉握紧了，面上却不露分毫，只冲佘姨娘微微颔首，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佘姨娘也不必太担心。沐四姐极有主见，并非懦弱之人，想必对现在发生的事情也尽在掌握当中。日后无事，佘姨娘还是不要往宫里跑了，否则难免会招惹祸端。”

    闻言，佘姨娘讶异地看了他一眼，那不经意间捕捉到的关切之意转瞬即逝，快得让她几乎以为是错觉。

    这么看来，这位五皇子的关心并非作假，可他与夜儿的交情何时变得这么好了？

    这般提点，可不像是他一贯的作风啊！

    还没等她想明白，无剑已经走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句什么，他匆匆忙忙丢下一句“告辞”后，便离开了此处。

    而他所去的方向，便是云英宫的方向。

    凤仪宫里，王皇后听着宫女的禀报，不自觉挑起了眉毛。坐在她对面的国丈王敬梓叹了口气，摇头晃脑道：“早就让你不要去做这些无聊事，这不是平白给自己添堵么？”

    王皇后自然懂得他是何意思，可仔细想想，终究是有些不甘心。云贵妃那个女人，只知道躲在她的云英宫里吃斋念佛不问世事，何曾过问齐凌的半点事情？

    她自认，为齐凌所做的事情比那个女人还多，可为何就不能让齐凌将整颗心全部放到她这个母后身上？

    这个时候，居然还去找那个女人！

    王敬梓不赞同地看着她，意味深长道：“不要奢求太多。那云贵妃到底是五皇子的生母，如今生母身体有恙，他去看看也是人之常情。当初你看中他，向皇上提议将他养在名下，难道不也是看中了他的有情有义么？怎么到了此刻竟然就有那么大的意见了？”

    王皇后怔了怔，猛然想起当初提议将齐凌养在凤仪宫的初衷，不自觉就笑了出来。

    “您得也对。很多人都只看到他表现出来的凉薄无情，却没有看到他骨子里深藏的重情重义。”她似乎沉浸在了过去的回忆里，到激动处，还忍不住拿比划起来，“本宫记得，当年皇上要考校诸位皇子的功课，其中一项便是要考骑射。当时皇子们最大也就只有六岁，面对着那么多活生生的动物，大部分人都不敢出。唯独皇儿和三皇子朝那些动物举起了弓箭，而年仅四岁的皇儿却做得比当时五岁的三皇子还要漂亮。更难能可贵的是，在本该接受众人恭贺时，他却跑开去葬了死于他箭下的动物，并为其立了坟冢。”

    提到往事，王敬梓也颇多感慨，“当年我还，这五皇子看似凉薄无情，实则顾全大局有情有义。只是世人眼拙，从此之后就对他颇多误会。可喜的是，他也从未将这些不公平的待遇放在心上，此番胸襟气魄，俨然王者风范。”

    提起这段往事，王皇后既感慨又骄傲。

    当初，她从诸多皇子里选出了齐凌，也就存了将其看成儿子般爱护的心思。所幸这么多年过来，齐凌做得还挺不错，无论是什么朝堂大事，到了他的里就变得不值一提。

    她凤仪宫养出来的皇子，不仅能力得到了众人的认可，还在皇上面前得了青睐。

    于她而言，这也是一种无上荣光。

    只是，唯独齐凌对云贵妃的感情太过复杂，让她心里有时候也没有多少把握。

    王敬梓倒是比她看得开，见她这般苦恼困惑，不由得出言宽慰，“依我看，五皇子对云贵妃的感情未必有几分真。他之所以这么做，也有可能只是为了不给别人落下把柄。你想想，这么多年他何尝不是尽心尽力地侍奉你这位母后？”

    王皇后原本还有些疑惑，可在听到他这么评价后，那点疑惑也瞬间消失殆尽了。

    无论如何，她父亲的眼睛还是比她的要毒辣的。既然他都这么放心，她也没有理由硬揪着这个不放。她和齐凌做了这么多年的母子，若是连这点信任都没有，想必也足够失败了。

    王敬梓见她慢慢恢复了常态，当即放下心来，不由得好奇道：“你这么急匆匆地把我叫来，就是为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