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出狱
直到看不见那道挺拔俊秀的身影,柳砚璟才缓缓回过神,一惊之下,才猛然发现,其实后背早已渗出了冷汗,一股寒意也从脚底窜了上来。
回想起刚才与齐凌的对话,才猛然发觉事情的诡异。且不对方知道他的用意却不严加警告,便是后来那句“不要半途而废”,就足以让他心惊胆战。莫不是,此事还会有什么变故?
其实,他既然插此事,就已经想好了最坏的结果,纵然丢了“状元”的名头,也在所不惜。
谁都无法体会,那些卧薪尝胆深夜无眠的日子里,他到底遭遇了怎样的内心煎熬。此次终于能将多年心心念念的事情做成,已经不是“欢喜”二字能形容的。
回头想想,齐凌当真是不了解他,居然会认为他会半途而废。不将那些人绳之以法,他又如何能平息这么多年的怨恨?
思及此,他紧握住双拳,双目发光,隐隐还透露着难以言的期待。他已经无比期待心愿得偿的时刻,当下迈开步子,直奔大理寺。
礼部侍郎陈子聪被带入大理寺受审后,刑部尚书李崇涣又去找过几次李淑仪,可每次都被温良越的人不痛不痒地挡在了门外,连面都不得见一次。几次下来,李崇涣的脾气也上来了,直接动用尚书的权柄,直接去找了柏远侯,隐晦地想要请他帮个忙。
可谁想,柏远侯丢下一句“儿子私事不好过问”,便将李崇涣推给了温良越,自己则悠哉悠哉地品茗去了。
李崇涣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儿,可也无可奈何,唯有回府坐立不安地等待着最终的消息。
当日下午,大理寺卿段绪江便带着人登门造访,特意请他去大理寺走一趟。
此后几天,李崇涣都没有回府。
一些与陈子聪、李崇涣交好的官员开始惴惴不安,甚至命人暗中关注着事情的进展,每得到一个消息便失眠一夜,就怕自己会被牵连其中,从此好日子便会离自己远去。
而受此影响最深的,莫过于三皇子齐泽。不为别的,便是被大理寺卿段绪江带走的陈子聪和李崇涣,都是他的得力臂膀。如今案子还没水落石出,他的人就已经被关押进大理寺了,等到结案那一刻,岂不是要元气大伤了?
为此,齐泽特意将自己的人聚集起来,一个个询问应对之策。
可众人都知道此次事件的重要性,谁也不敢轻易发表看法,偌大的书房里竟静得可怕。
齐泽当即发了火,想也不想就摔烂了白玉茶盏,绷着脸色叱道:“我让你们过来,可不是看你们发呆的,怎么最后都成了哑巴了?”
话音落地,沉默的气息愈发浓重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场众人的错觉,齐泽那满含怒气的声音,居然如魔音穿耳,在耳边久久回响,直教人不寒而栗。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无数复杂的情绪在对视中流淌碰撞,终究还是选择了噤声不语。
齐泽见状,气顿时不打一处来,逮着御史文玉威便大声呵斥,“文御史,平常你不是挺能言巧辩的么?现在需要你了,怎么就一声不吭了?”
文玉威暗自苦笑,但还是起身拱了拱,一脸的恭谨严肃,“三殿下,请息怒。事情未必就那么糟糕。虽然将陈侍郎和李尚书被带入了大理寺,可只要此案尚未有定论,事情就还会有转。”
“你确定?”齐泽也不是好糊弄的,将信将疑地瞅了他一眼,终究还是和缓了脸色,拢了拢袖子,冷冷问道,“那你,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让李崇涣和陈子聪那两个人待在大理寺,直到此案盖棺定论吧?”
如果事情真发展到了这一步,他估计要劈死眼前这个人了。
其实,礼部侍郎陈子聪还不算太重要,只有李崇涣那个刑部尚书不能出半点差池。他丝毫不怀疑,他的五弟已经拢起袖子搬好凳子等着看这场好戏,甚至还会趁火打劫,将他的人换下来。
到时候,他可就损失惨重了。
文玉威似乎也想到了这层,捻起下巴上的山羊须,沉吟道:“敢问殿下,在您看来,此案的关键是什么?”
齐泽心里窝火,在听到他这样的询问后,火气更是蹭蹭地窜上来,一脚踹了过去,“废话!当然是要保住陈子聪和李崇涣!否则我找你们来做什么?”
文玉威老老实实挨了那一脚,不慌不忙道:“既如此,想要将陈侍郎与李尚书安然无恙,必须要向当今圣上证明他们的清白。而此事也算是飞来横祸,谁都没想到,几个普通的学子竟然会有胆子将事情捅大了。所以,最根本的解决办法,还是在那几个学子身上。可那几个学子,又何足畏惧?”
“继续下去。”齐泽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阴鸷的神色里多了几分忍耐,“你可别忘记了,那几个学子并不单纯是普通的学子,里头可还有个颇受众人瞩目的状元爷。”
“可殿下,也就只有那么一个状元爷而已。”文玉威暗暗松了口气,继续分析,“请您想想,此案的受害者是谁?并非是那位状元爷,而是名不见经传的状元爷的同窗好友。可以,倘若没有这位状元爷的插,此案不会引起那么大的关注,甚至那几个普通受害者也未必敢放一搏,将事情捅大到现在这个程度。他们所能倚仗的,不过是那位状元爷的坚持而已。”
文玉威得头头是道,在场众人听了也不禁拊掌惊叹,就连齐泽也不自觉地点头,看着文玉威的眼神里逐渐亮起了亮光。
他身子微微前倾,若有所思,“那依你这么,此案也并非毫无切入之点了?”
“的确如此。”文玉威点点头,胸有成竹道,“要想尽快了解此案并从中扳回一局,就得从那几个普通学子入。”
不想,他这话引来了旁听的沐擎天的不赞同,“文御史,你刚才那话不假,可据本官所知,那几个普通学子与当今状元爷交情甚笃,此次若是没有得到应有的交代,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文玉威瞄了眼沉思的齐泽,双眼里的精光怎么遮都遮不住,“左都督此言差矣。且不状元爷为何会如此热衷于插此事,便是非本案受害者的身份就足够让他名不正言不顺。再者,那几个学子心里未必没有借此会搏一把前程的想法,只要他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还愁此案不会尽快了解么?”
闻言,包括齐泽在内的人都沉默了下来,不为别的,只是单纯为“利益”的强大而感到唏嘘而高兴。
场中已经有人开始惊叹,“妙,真是妙!文御史果然一针见血,寥寥几语便将当前局势分析透彻,着实让我等佩服。”
“是啊!想必那状元爷也猜不到,自己出帮助的同窗居然在背后捅自己一刀。现在想想,那场面估计会很精彩,下官已经等不及想要看了”
“”
在一片附和声中,唯独沐擎天脸色阴沉,冲面露喜色的文玉威发问,“文御史打算怎么对那几个普通学子?”
文玉威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被齐泽冷声打断,“那么,依左都督看来,此事又该如何着?”
见状,文玉威也识趣地拢起袖子退到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地注意着场中的局势变化。
沐擎天倒是没想到,齐泽居然会问得这么突然,略一思忖,便起身回道:“殿下,微臣以为,如今形式特殊,那些学子未必就会被普通物事所收买,而且咱们也不能触了皇上的霉头。唯有假予对方所求之物,待此案了解后,便寻个会将所予之物取回来,方是上上之策。”
“那你觉得,应该给什么东西才最是妥当?”齐泽又问。
沐擎天却开始犯难了。他只是顺着刚才文玉威的思路去思考问题,却不曾想过具体到这种细节的。齐泽这么问,一时半会儿他也想不出来啊!
齐泽也没指望他能想出个所以然来,摆摆,颇为不在意地将此事揭过,又与其他人谈起正事来。
一片喧闹中,沐擎天脸色黑得能滴墨,周身似乎还萦绕着发怒的气息,教人不敢轻易靠近。
好不容易等齐泽商议完其他的事情,大部分官员都已经离开,只有文玉威和其他几个比较有话语权的官员围绕着,沐擎天才寻了个会,问起藏在心里的事情来,“殿下,之前微臣向您提的建议,您觉得怎样?”
此言一出,满坐寂然。
其他人纷纷将视线投到齐泽身上,不想,齐泽却有些恍惚起来,不自觉问道:“左都督的是什么提议了?”
沐擎天脸色微变,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事情居然转眼就被齐泽遗忘到了九霄云外。
正想着要如何开口解释时,却见齐泽猛地拍了拍额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却不知道该欢喜还是该庆幸。
只是,这口气还没完全歇下来,齐泽的话却宛如当头棒喝,震碎了他的某些企图。
“左都督的可是纳你那四女为妾的事情?”齐泽懒懒道,其他人纷纷将目光投到沐擎天身上,或震惊或不屑或嘲讽,可这一切都不及齐泽的话来得冲击大,“若是我没记错,沐书夜现在还被关在京兆府的大牢里吧?左都督,你不觉得这有些过分了么?一个待过牢房的无盐女,居然还敢肖想我三皇子府的大门?”
这些话,可谓讽刺至极。
沐擎天很清楚地感觉到其他人的暗中嘲笑,可为今之计只能强忍着,面色尴尬地试图挽回些情面:“三皇子,女是被冤枉的。假以时日,必能证明清白,您又何必”
“无需多言。”齐泽高举起右,冷冷打断了他的话,“左都督,以前所谈之事,悉数作罢。且不沐书夜尚在京兆府大佬里蹲着清白未明,便是她真的清白,那么也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你可别忘记了,此次死的人不是普通人,而是礼部侍郎的爱女,而牵扯进去的还有刑部尚书的千金。如沐书夜这般能惹事的人,实在不适合再进我三皇子府的大门。你有这个心思去考虑这些事情,还不如多想想眼下的正事。”
完,齐泽便转过头,与其他人商量起另外的事情来。
沐擎天顿觉无比尴尬。齐泽也算是不给面子,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就指责他和他的女儿,将来他的脸面又该往哪里搁?
他可没忘记,刚才那些人投过来的异样目光,过不了多久估计此事便会传遍朝廷内外。
一想到自己力量成为他人的笑柄,他心里突然就多了根刺儿,再看向齐泽的眼神就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文玉威看了看他的神情,又瞅了眼毫无所知的齐泽,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意。
而正如沐擎天所料想的那般,不出片刻,朝堂里的文武百官基本都暗中知道了这一茬,再看向沐擎天时神情也变得别有意味。有好几次沐擎天看到旁人欲笑不笑的模样,恨不得上前与之扭打一顿,从而也能发泄心头的郁闷和屈辱。
在此种情形之下,最高兴的莫过于蹲在京兆府大牢里悠哉悠哉过着舒服日子的沐书夜了。
齐凌早就得知了她的打算,在沐擎天被齐泽当众拒绝后,立刻将中握有的证据呈上京兆尹陆离的公堂之上,证据确凿之下,不管李瑶有多鬼哭狼嚎,终究还是被判为杀人凶,付出了她应有的代价。
而此案结果好巧不巧地被传进大理寺中。陈子聪正与李崇涣接受大理寺卿段绪江的审讯,甫一听爱女被李瑶所害,当即将身旁的李崇涣推到地上,不管不顾地挥起拳头揍了个鼻青脸肿。
沐书夜听到齐凌传来的这些消息,不由得摇头冷笑,拍了拍身上莫须有的灰尘,迈开步子终于走出被困许久的牢房。
“你怎么早就猜到三皇兄会当众拒绝左都督?”齐凌刻意咬重了“当众”二字,便是知道此事一旦换个场景,影响便会大不一样。
沐书夜笑得眯起了眼睛,朝他勾了勾指,极其不雅观的动作里透露着一股不羁气息,神秘兮兮问道:“五殿下,你想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