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有道隐一(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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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贸竹开门去买早点,结果门被挡住了。

    她用力一顶,门外两个硕大的圆陀螺顺势滚到了铁栏杆上,撞出乓乓的两声巨响。

    “哎哟我的妈呀!”贸竹抚着心口后跳。

    聚睛一看,被撞醒是两个人。

    脸已经冻伤了,头发和眼睫上凝着白霜。

    “怎么又是你们——”

    不耐烦的感叹还没完,贸竹就自己捂了嘴。

    趁着那两个麻烦家伙还在醒神中的档口,秒速锁了门,然后一溜烟跑进楼道下楼。

    身后的沈婉芳首先反应过来就要去拍门。

    下一秒,她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终于转动的脑子告诉她现在得去追贸竹。

    转身的时候,她给了还不明所以揉脑袋的宁卫军一脚,紧接着也笃笃笃跑下了楼。

    “嗳,婉芳,等等我!”

    宁卫军跳着脚追上去。

    贸竹什么脚程。

    当初在学校,她超强的运动神经就让她保住了所有长跑和部分短跑的第一名宝座。

    更别她现在是学了逐影步的修道者,大几千米跑下来都不带喘气的。

    身后紧跟着的沈婉芳一路追到了家属院门口。

    转个弯儿,就看到贸竹的背影已经到了长路的另一头。

    再拐第二个弯儿,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宁卫军紧赶慢赶跑到楼下,就看到沈婉芳愣愣地杵在门口。

    他一想,这不对啊,就他老婆这脾气,就是把鞋跟给当场掰断喽,都一定要追上那丫头片子。

    他有点犹豫地走上前去,试探着轻轻拍了拍沈婉芳的肩膀。

    “婉芳?”

    “老婆?”

    “大脚?”

    下一瞬,大巴掌呼哧啦嚓裹挟着烈烈寒风重重拍在他脸上。

    宁卫军的心顿时落地。

    还是我老婆。

    沈婉芳甩了甩过度用力而拍红的掌心,同时教训他:“你叫我什么?”

    宁卫军讪讪一笑,给她赔了个不是。

    还好沈婉芳心里在想别的事情,此事就暂且轻轻放过了。

    “嘶——”回过神的沈婉芳捂着脸,这才觉出脸颊上冻伤的痛感。

    宁卫军挨了她一巴掌,只有更疼的,但是他还要安慰沈婉芳:“老婆不怕啊,我们马

    上去买冻疮膏。”

    找到他们停的车开门的时候,沈婉芳气不过,又给了他一肘子。

    宁卫军不敢什么,习惯性地生受了。

    坐到封闭的车厢里,打开暖风口,整个人瞬间舒服了。

    沈婉芳不急着发动汽车,她两交错着伸展冻僵的关节,脸上则带着几分犹疑。

    “嗳老宁,你我们是不是不该继续了?”

    宁卫军在前台和座位上翻箱倒柜地找蛇油膏,听到这句话明显一愣。

    他躺回座位上,抬就要去摸沈婉芳的额头,然后就被沈婉芳一巴掌呼了下来。

    “老婆你脑子没冻坏吧?”

    他虽然早就觉得不要这里的房子也不要紧,但是他老婆不一样啊,突然这样肯定是有问题。

    “去你的。”沈婉芳翻着白眼啐了他一口。

    接过宁卫军双奉上的蛇油膏,她略显嫌弃地挤了一条在背上。

    两只细细擦开,然后:“我怀疑那房子不干净。”

    等着用蛇油膏处理自己的脸的宁卫军后背一个颤栗,哆嗦了一下。

    “三个火气正旺的大男人住着呢,不可能吧”

    沈婉芳着却自己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指甲在他额头上用力戳了戳。

    “猪脑子,你刚刚难道没看见吗?那丫头片子蹭蹭蹭就跑了出去,路面上那么厚的雪,愣是一个脚印子都没留下。”

    宁卫军硬着头皮回忆了一番。

    学校里的大马路宽敞平整,鹅毛大的雪下了一晚上,铺得跟棉花似的厚,又白。

    这一大早的,路上几乎没什么人出来,雪还是脬的,肯定还没踩实。

    人要是走在上面,还是用跑的,怎么也要发出一点声响,

    然而当时他只顾着关心老婆,没注意那早就跑不见的丫头,于是艰难地:“姑娘轻得很,而且那么大雪,不定是你晃花了眼睛,所以才没看清雪地里脚印。”

    想着上次来的时候,外国佬身边那个男的,随便一脚就踢在了他麻筋上。

    当时他就浑身无力,脖子僵了,也抬不起来。

    怎么想都是有功夫在身的。

    不定这丫头片子也学了一轻功,那什么“踏雪无痕”?

    沈婉芳晓得他是个粗心大意的,不会注意,就提醒他道:“

    那不这个,你想想上一回,那个外国佬你总记得吧?”

    在老婆大人的盯视下,宁卫军绝对不会不记得。

    而且那张脸实在太突出,只要不是脸盲,看过就不会忘记。

    于是他连忙点头。

    沈婉芳觑着眼神回想那天的情景:“你大概不知道,他拿绳子绑我的时候擦过了我的脖子,那双啊,一点温度都没有,冷冰冰的。”

    “整个人都很白,皮肤也很细腻,就不像个真人。”

    “要不是因为这,我也不会蠢到束就擒。”

    宁卫军按下臂上的鸡皮疙瘩,强笑道:“那什么外国佬不都长得白,听还有得了白化病的”

    沈婉芳看蠢货一样看他,让他的后半句自动消音,咽在喉咙里。

    “那家里没水没电怎么解释?”

    “正常人在城市里生活了半年多,你告诉我不要水电要怎么过下去?”

    宁卫军一拍脑袋:“对啊,没有水电——”

    反应过来后,好容易按下去的鸡皮疙瘩瞬间重新占领了他的皮肤表层,从臂一路蔓延到了脖颈和后脊梁。

    森冷的寒风打在他脸侧的窗玻璃上,凶狠,凛冽,霸道。

    像一个无形无影的怪物在催促他赶紧开门。

    宁卫军被自己的想象吓得不行。

    他哭丧着脸抱住沈婉芳的:“老婆那房子我们不要了吧”

    “你跟我回乡下,把房子修一修,我老宁家几十代祖宗的香火保佑,肯定能把这灾荒年过过去的。”

    沈婉芳没多什么。

    她虽然不信鬼神,但是连着几个真相摆在她面前,就是不信还能怎样?

    对方家里三个大男人,她又不认识什么道上的大哥,根本不敢硬碰硬。

    就是能花点钱找人来帮忙,她也怕沾染到什么三教九流,最后反倒搭上自己的全副身家都不能脱身。

    那才是得不偿失。

    做了决定的沈婉芳拧动车钥匙,一脚油门,车子呜呜地飞速逃离了见证她整个童年时光的陵江大学。

    所以成功甩脱那两个大麻烦的贸竹还不知道,她自己在这其中起了什么奇妙的作用。

    在后街逡巡一圈,大部分店铺都关着门。

    少数几个店家还在做生意,但是客人少不,为了防风,大半门

    面都用广告布遮挡了起来。

    找到比较喜欢的那一家,贸竹抬脚走了进去。

    “老板,两碗热干面打包,再来一份豆皮和两袋黑豆奶。”

    用扫码支付后,短发的胖老板娘拿了碗开始烫面。

    老板则从泡沫箱里拿出豆奶,走到另一口白雾腾起的大锅里舀起一瓢白开水。

    “豆奶我给你再热一下,天气太冷了。”

    贸竹笑着回应:“谢谢老板。”

    烫好的碱面淋上浓香的芝麻酱,调一点醋和辣椒,再加几筷子老板娘特质的腌菜,海带、萝卜丁和豆角,香得贸竹恨不得在这里吃了再走。

    但是肖景同还在家里等着呢,她得快点回去投喂忙昏了头的舅舅。

    打包好临走时,老板提醒:“我们明天也要关门了。”

    贸竹脚下一顿:“怎么你们也要走了?”

    老板娘解下围兜,无奈叹了口气:“要不是年景越来越不好了,有钱赚谁会白白放走。”

    老板接腔解释道:“老家还有老人和孩子,守在这边也不放心。正好你们不是快放寒假了么?”

    贸竹只知道学校里这周好像是停课了。

    算了算时间,确实离寒假也不远。

    估计这学期没有期末考试周,学校应该会提前放假。

    “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你们家热干面最合我意了。”贸竹问道。

    “老板一份热干面。”

    店里新来了客人,老板娘系上围兜,麻利地抓面下锅。

    在老板娘问新客人加不加辣椒的背景音里,老板回复贸竹:“翻了年头再看吧,谁知道那时候又是什么光景。”

    为了护住这一口热乎气,贸竹拉开棉衣拉链,将早餐包在怀里,一路风驰电掣地回了302。

    最近一段时间闲得慌,肖景同开始着重新构建他的私人数据库,还为此砸了一大笔钱。

    没有了相应的能源支持,他们从老家带过来的家用治疗仪失去了原有的辅助效用。

    为了采集修炼途中各项生理指标的实时变化数据,肖景同不得不买了一堆这个时代的,对于他来体量过于庞大、功能却古老落后的仪器。

    贸竹连着几天跟在他屁股后头转过来转过去。

    因为没人有功夫带她的功课,于是这段时间都是其他人布置了作业给她,具体怎么安排时间就看她自己。

    在客厅的茶几上狼吞虎咽,一碗热干面五口下肚,然后吸着黑豆奶将一份豆皮光速解决。

    期间肖景同下了趟楼,一张脸白得毫无血色。

    天赐的好模样也挡不住两团黑眼圈的糟蹋。

    吃着早餐的功夫,肖景同检查了一遍贸竹昨天的作业。

    把不对的地方划出来,用红笔写下解题思路。

    吃完饭,留了今日份的题目给贸竹,他转身又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