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有道隐一(29)
不管别人怎么想,几人都在云江村安顿了下来。
江大爷上还有几亩田,往年都是让隔壁云婶家的照管着,年头年尾寄点东西也就算了。
刚来,瓦兰几个轮换着去镇里进行采购,然而今年四月份还没结束,镇上突然拉了警戒线。
再有从外面地方回乡的,先拉去人民医院进行血检。
无事放行,有事那就暂且在镇政府划的一个养老院里呆着。
养老院在老城区,开发区建成后几年慢慢也搬到了那边,这里的养老院就几乎废弃。
房子还很结实,院墙也高。
这时节连打扫的人都招不到,还是医院的护士领头,带着环卫队的进行打扫和防御消毒。
虽然还没被波及到,事态却紧张起来。
本就飞速增长的物价变得有钱也快买不到了。
瓦兰他们之前在陵江用金币换的钱也很快见底。
为了生计,江大爷只能舍下老脸,从云婶家的上把田要回来。
毕竟是这样的时候,那家人也不坏。
虽然有了往后的生活保障,江大爷带着几个愣头娃子也有点为难。
“都是上半个茧没有的娇娇宝,怎么好意思让他们下田。”
“我们这辈子人年轻时候苦也就苦了,好不容易看着生活康了,孩子们幸幸福福长大,到头来还是要吃这一遭苦”
江大爷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一夜,临天亮才闭着眼眯了一会儿。
第二天一早公鸡打鸣,江大爷又麻溜地爬起来。
吃了降血压的药,在早饭的方桌上,他做了决定:“吃饭是头等大事,你们虽然不会,但是我必须得教,你们也必须学会。”
他现在还扛得动锄头,插得了苗。
再过两年他动不了了,这几个孩子不能因为不会种地吃不饱饭。
当天太阳彻底升起来前,江大爷换了方便下地的布头鞋,戴上草帽,领着身后的明星队雄赳赳气昂昂来到了地头。
然而从头到脚转了一遍,云婶家的孩子将这里打理得很好。
地翻得漂亮,松软又湿润,没有杂草。
现在是四月份,前面刚收获了一波土豆,云婶家就只翻了地,歇一歇地力,还没来得及种下一茬。
江大爷准备好的教学课堂折戟沉沙。
不过没关系,先教教动作,回去再教怎么育种。
“那我们种什么?”瓦兰问。
江大爷张着嘴想了想:“还是土豆吧,这玩意儿好养活,既能当菜又能饱腹,时节也正好。”
剩下的时间,江大爷带着他们在田埂上又转了转,指点种土豆的要诀。
江大爷的身板并不适合折腾,众人学得认真,上也很勤快。
某晚趁大家都睡着了,肖景同偷偷跑到他们家的田里投影了花园的一角。
没有肖景同的邀请,其他人是看不到花园的具体景象的。
土地是什么模样,普通人看在眼里就是什么模样。
而在瓦兰几人看来,则额外拓展到了花园的雕花铁艺围栏,还有相连其他花园的浮光掠影。
趁此会,维拉也终于了解到瓦兰他们生活的地方,究竟是哪种模样。
太可怕了瓦兰,晚上你们走了,就有好多好多虫子,我鸡皮疙瘩能掉一地。
这是春夏之交,蚊虫泛滥。
偏偏维拉常待的地方有一根支得高高的路灯,相当招虫子。
不止飞蛾,蚊子也爱凑热闹。
虽然这样了,但是维拉既没有鸡皮疙瘩可以掉,同时也非常享受这样广阔的视野。
投影只有的一片角落,能看见的,却是整片天地。
白日里时不时还有村里人从田埂上走过。
一切的一切,都是了无生气的华美花园无法带来的。
狗鲁比不再追着绿毛鹦鹉,而是在虚幻的田间地头,热衷于抓各种东西。
蝴蝶、蚯蚓、蛤蟆、萤火虫
这些动物都看不见鲁比,却不妨碍它自娱自乐自有所得。
相对这些没见过“市面”的家伙们,村里接连办了几场红白喜事。
又送走一批老人,甚至是一些体弱的年轻人。
孩子们早就休了学,学校也一直没有通知几时开。
听江老头家几个孩子都是陵江大学的学生,挨得近的几户商量了一下,要把孩子送到江老头家上课。
“嗯也成。”
江大爷瞧着贸竹晒得跟泥猴似的,估摸着也玩忘了课本上学的些啥。
转头又问了瓦兰他们的意见,于是就同意让孩子每天晚饭后来
上课。
语数外作为大课,刚好三人一人一门。
也不讲究课时和课外活动了,一人教一个晚自习,轮着来。
白天他们在江老头的指导下下地干活,孩子们就拘在各自家里写作业。
安生日子过了没几个月,贸竹一心期盼的杏子还没完全熟透,老天爷又开始作妖了。
从凌晨起气温就猛地飙升到三十度,到了正午,那根本是不能出门,露个头出去都得晒脱掉一层皮。
村里牵的电线给烤化了胶皮,也只能忍着没有空调的高温一整天。
到了夜间稍微有点凉意,才好叫人家电工师傅出门看看。
这也不像冬天的时候,如果没有火盆、暖气,冷就拼命穿,再冷就要么吃,要么动。
热成这个程度,就是剥了皮剩个骨架子都有人愿意呢。
谁愿意受这份罪。
然而不受不行。
老天爷爱折腾,人类只有逆来顺受。
最让人觉得这世道真不让人活的时候,就是田里的庄稼陆续被烧坏的时候。
河道水位下降得快,地下水倒还供给得上。
只是即便有水,这种鬼天气,给田里的苗苗浇上去瞬间就要汽化,死的只有更快的。
江大爷家的几亩田因为花园的加持,情况稍微好点。
再者即便收不上粮食,他们各自的随身空间还屯着储备粮。
不花园里活下来的两颗芒果树,瓦兰的镇里,麦的种植和加工早已经恢复了正轨。
他们家有饿不死的底气,村里其他人家却没有。
没办法给庄稼地装空调,既然太阳太大了,那就搭个棚子吧。
阴凉通风又遮阳的那种。
家家户户在夜间加班加点,热火朝天地搞起建筑队来。
瓦兰都准备好在大家撑不下去的时候偷偷送粮食,只是人们就这么艰难而又顽强地活了下来。
直到入秋,也没听有哪家是饿死的。
入秋后的第一场雨,隔壁云姥姥家的孙孙终于回村了。
孙孙叫云程博,在省城一家药企做质检。
半年前那场谁也不清的流感肆意横行,他跟公司里的其他同事一起被抓了壮丁,在省医院做后勤保障工作。
“当时吓得我腿肚子都是软的。”
云程博有一张没有下颌角的
尖脸,带着一点点颊肉。
个子也不高,瞪着眼睛话的样子像只拼命往嘴里塞食物的仓鼠。
二十好几了,脸嫩得还像是未成年的中学生。
云程博的母亲不在了,父亲的性子软,听到这里就开始一把一把地抹眼泪。
云姥姥则端庄地坐在一旁的条椅上,拄着拐杖,面色还算从容淡定。
听江大爷,云姥姥幼时曾是大户人家的姐,家里有马场,还请了先生教私塾。
云姥姥的丈夫算入赘,后来生了女儿,也是撑了女户的门厅,让云程博的父亲嫁进来。
几十年相处,安安稳稳。
江大爷就赞了一句:“云婶看人的眼神那是刚刚的。别人家女婿入赘多少是打着发绝户财的主意,就他们家,接连两代,没出过事。”
“幸好不是被拉去前线,但是因为缺人,也不让我们回来。”云程博到这里有点气鼓鼓的。
接着他又开始比划:“我们村可能都不知道,前段时间西南那边又大地震了,连带着陵江的土地爷也发了回神经。”
云姥姥掇着拐杖咳嗽了一声。
云程博心配了个笑,知道奶奶这是不高兴他瞎开土地爷玩笑。
因为奶奶看不见,他对着被江大爷拉过来听故事的瓦兰几人无奈地耸了耸肩。
他奶奶这人什么都好,思想开明,接受新东西快得完全不像个老古板。
要不是这两年眼睛瞎了,玩个电脑比村里好多逃课打游戏的屁孩都溜得多。
他每次和家里打电话,都是直接和奶奶发视频。
不像他老爸,到现在还只能发语音信息,发个红包给他,领完了还不知道到哪里找。
叹气。
瓦兰还在陵大的时候,确实三不五时来个余震,但还没到云程博的“发神经”那么夸张。
“你们还别不信,如果不是这场地震,我可能还回不来。”
听到这里云姥姥拄着拐杖龙头的不动声色地捏紧。
云爸爸则激动得一把拉住了云程博,好像这样他就不会突然消失。
云程博好生安抚了一番云爸爸,又接着:“地震来的时候我刚好在无菌室——无菌室你们知不知道?”
其他人一致摇了摇头,他解释道:“就那种有特殊通风口的全
封闭实验室,进去要穿无菌服戴口罩和套的。”
“哎呀,差不多就这样。”他懒得再多,“我在里面倒培养皿,突然,地震就来了——”
着他就势起身,把在场的老人家都给吓了一跳。
云爸爸着急地问他怎么了,江大爷也关心地上下瞅他。
云程博尴尬地笑笑:“我没事啊,真没事,无菌室还挺结实的,我从紫外窗看外面的房间都给压塌了,无菌室里面啥事没有。”
作者有话要:[eney:此世界原计划天灾型末世,但是似乎塑造得不太成功,明天还有一章换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