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的恢复期还未过,瓦兰叫舒石回医院呆着，舒石摇头，想在河边走走。

    散心啊,瓦兰懂了，“也是,医院里待久了挺难受的。他们都走了，剩你一个人只怕要待出抑郁症来。”

    “也不止河边，镇里你都可以瞧一瞧看一看，你是镇的预备工作人员,没有限制不让走动。”

    想到背负百年刑罚的崔瑶，同样是还债的舒石也只略笑一笑，与瓦兰别过，慢吞吞走出火车站,往镇东边行去。

    天色虽早,瓦兰心里不安稳，还是回了家，拿出青铜灯盘腿打坐,这一套原模原样做下来,果然再次陷入梦境之中。

    这一次,漫长而又沉默的孤寂之中，连风吹草叶的响动也听不见了。

    就在瓦兰以为出了什么问题，想着是不是时不对没赶上做梦的时候,正准备强制唤醒，突然所在的空间受到一阵动荡。

    原来还在那处被他称为牢狱的狭窄空间里，狱友也仍旧是同一个。

    真能睡啊瓦兰想着，忽然整个空间被压着往下挤了挤，紧接着兜头一道灵气流,灌顶而下，冲得瓦兰都懵了。

    “终于种下去了，要好好长大呀！”

    这个声音瓦兰记得，是上个梦境中进行对话的年幼者，这一次开口，嗓音要稍许成熟一些，却也还是少年模样。

    除了这一次大动，瓦兰的处境并无任何变化，不能话，活动范围太不怎么能动作，于是只能等着一切发生。

    心里数着日子，接下来几天，少年都前来浇灌灵气，从中瓦兰也得了些许好处。

    空间漏风的感觉了一些，还是破，瓦兰的鱼鳍从破洞处探出去一点点，感知到的不再是空无一物的空气，而是带着温度的水。

    如果不是外部环境温度太高导致水体常温，那就极有可能位于水底。

    他记得肖景同提过一嘴，上层水体温度过低时，下层尤其是底层水体反而会维持在4度这样一个相对高温。

    安静的环境中，时间被拖得无限长，脑子好似也跟着转得慢了。

    瓦兰细细地思考回忆，每隔一段时间就来浇“水”的少年又来了，“为何不曾发芽？”

    这一声过后，又悄

    无声息。

    过了许久少年才出现，瓦兰察觉到顶上有些动静，便听到他自言自语，“嘿，叫你不发芽！还什么只要种下去就行，我看难得很，这不，我给你造了个芽儿！”

    什么东西不发芽？是上次与他对话的人反复提及的莲子？人家发不出芽还能自己造一个瓦兰内心吐槽。

    没人发声，瓦兰不能，或许住在他顶上的莲子也不能，少年自顾自做自己的事。

    “我看湖边长了好多这样的草，别看外表枯黄，去了皮，内里的芯子可甜了。我瞧着草芯这样鲜嫩，正合给你做芽儿呢。”

    -

    “我给你插了芽儿，为何这许久不曾开花？”

    在瓦兰被定时定点的灵气浇灌得昏昏欲睡之时，少年又话了。

    种子不发芽，你自己造的芽怎么能叫他开花？难不成又造一朵花？

    果然不久后，少年拿来了他造的花，“我瞧着这花儿开得甚美，既然你不开花，那我给你扎一朵！”

    瓦本职镇长实际身份快乐农夫兰已经失去了吐槽的**。

    -

    继续灵气灌顶的咸鱼日子，又是许久许久，久到瓦兰怀疑头顶上那位老兄再不发芽，他都要长出芽了。

    人鱼种出来的叫什么？金鱼草？不对不对，他和狱友不过裸两道亡灵，应该叫骷髅花，可是亡灵也没有头盖骨啊

    当被迫沉默成了习惯，像人活着就要呼吸一样自然，脑子好像就会转得慢一些，傻乎乎想些不着边际的东西。

    开花就要结果，或者少年在等着结果。

    果当然是没有的，差不多被神奇逻辑给服的瓦兰又听到他话了，“咦，蓝紫的花瓣到了你身上怎么成了雪白雪白的。”

    少年竟然见过雪，湖边盛草，还能找来颜色艳丽的花，所以湖面上的世界至少应当有四季变换。

    “唉，好结出莲子给我吃，我帮你抽了芽儿，还帮你开了花儿，怎么还不结果呢？”

    就在瓦兰以为他要自己造一颗果实的时候，还想这人怎么傻里傻气的，就听少年：“对了，莲子嘛，还缺个莲蓬呢，有了莲蓬才能吃莲子啊，我真聪明！”

    刚了人家傻，人家就夸自己聪明，而后还真找来了莲蓬。

    “你是不

    是讨厌蓝色，”没有回应，少年兴致不减，声音里透出他的活泼欢快，“我给你找了一朵白色的莲，正好没什么花，就一瓣儿孤零零在莲蓬上面挂着，我把莲蓬摘了下来，给你的花作伴。”

    -

    中间瓦兰醒了一次，看到青铜灯快灭了，马上输送灵气续了一波，结果没等他再次入梦又差点没了。

    许是舒石的丹火烧尽了，瓦兰一边运转分灵术指尖点火，一边拿了块灵石出来，扔在圆盘之中，灯火稳了一些，却还是非常微弱，吹口气都能消散。

    一看一块下品灵石不保险，又加了一块中品灵石，应该能维持得久一点。

    想着上次的梦与这一次相隔甚远，抢着时间吃了些东西，再次入梦。

    一声婴儿啼哭在耳边响起，惊得瓦兰以为自己能发声了，而后在一声更比一声高的背景音中想到，嘤嘤怪还只是嘤嘤怪，并打不过真哭包。

    哭声在牢狱空间的正上方，正好是被少年当作种子种下的方位。

    这次没了灵气灌顶，只有魔音贯耳，防不胜防。

    就在瓦兰后悔多加一块中品灵石，叫这个梦过于长的时候，少年回来了。

    不，或许该称之为青年。嗓音成熟了一些，没有变声期的喑哑，仍旧清亮而快活。

    “竟有个婴儿在此处。”

    青年从湖中捞起婴儿，啼哭声顿时离瓦兰远去。隔着湖水好似带了耳罩，尖利哭声蒙了一层，变得低沉，青年在岸上抱着婴儿柔声哄拍，哭声越来越，渐渐停止。

    亡灵瓦兰深深吐了口气，终于安生了。

    “我把人丹种在此处，结了莲子来食，却又来了你这家伙，人修果然段繁多！他生前名为清和，我却在立夏的湖中捡到你，便叫你渠阳。”

    究竟是渠阳还是渠阳子如果这才是曾经发生过的事，为何与桃树妖讲得并不相同。

    没等瓦兰继续思索，青年又发现了什么。

    “这儿还有一个。”

    青年的话语仿佛在耳边响起，瓦兰感觉到装着自己和狱友的牢狱被什么夹住了，然后被迫升空，中间有破水之声，到了某一处高点才停下。

    “倒是个芥子碎片，”青年用眼神点了点怀中酣睡的婴儿，轻声一笑，“看在你献身帮我

    的份上，我也助你一助。”

    “我这儿没你那么多好东西，唯有这菩提子，勉强给你做个芥子空间。”

    着瓦兰又感到一阵挤压，连牢狱带里面的俩亡灵一道塞入了一处封闭空间。

    这下好了，牢狱的破洞没了，鳍也伸不出去了。

    只是这所谓菩提子很有几分灵性，呆在里面，虽空间仍旧狭不能自如活动，却没有憋闷的感觉，曾以为失去的呼吸又再次畅通，瓦兰才知道亡灵也是要喘气儿的。

    他要是保持这副模样回镇，桃树妖正在琢磨他的电影，瓦兰掺一脚进去，或能上演一出鬼吹灯。

    青年在菩提子上穿绳，挂在婴儿颈项。透过菩提子的温润表层，瓦兰感触到了婴儿皮肤之柔软，随着婴儿呼吸，的菩提子跟着胸脯上下起伏。

    梦，又断了。

    瓦兰睁开眼，青铜灯圆盘中的两块灵石消失，化作一滩灵液，此时灵液还剩下一点儿，灯火也未曾熄灭，想是到时候了。

    又拿了一块灵晶放入圆盘，给灯火续上。这灯若是灭了，也不知道寻常火焰能否点燃，还是不要冒这个险。至少要将灯火续到下一次入梦，海王冠产出的灵晶要比他上现有的灵石都来得纯粹。

    在阳台上浇了会儿花，中拿着长嘴水壶，干净的水从喷嘴中细细洒出，瓦兰复盘着梦中发生的场景。

    种下莲子，莲子不发芽，用枯黄外表的草的草芯作茎，蓝紫色花的花瓣扎花，只有一瓣白色花瓣的莲蓬作莲台——怎么想，都很像是桃树妖教给他的人丹。

    黄色的草，正对应地喜黄，只是目前只有地喜黄退化的序序草。

    序序草生得芦苇一般，发现的时候生在芘湖边上，栖息环境对上了。序序草笋芯汁液甜美，和草芯鲜嫩也能对上。只外表这一点不同，序序草由生至死皆是绿色。

    不过既然是退化，有些不一样也正常。

    蓝紫色花，摘下来后过很久，花色褪成雪白。若非要对应人丹四色其中之一，也只能是别名雪绣的云黛青。

    瓦兰从舒石那儿买到的雪绣确实是蓝紫色。

    再有就是白色的莲。能够对应上的千叶白，也叫一剑莲，暂时没有获取途径，未曾亲眼见过。

    偏偏其名“一剑”，与莲上一瓣花也勉强能对上。

    一壶水倾倒得干干净净，在槐花花絮的底端形成滴流，一滴一滴顺着落在还未拆除的水箱中，瓦兰却兀自站在栏杆边上想他的。

    作者有话要：梦还长呢，晚上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