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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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

    咚——

    咚——

    浑厚悠长的钟声响起,万僧南无絮絮成众。

    再次入梦的时候,瓦兰听见的就是此番场景,钟声、念经声,敲打木鱼声,众多声音交杂在一起,震得人头皮发麻。

    “当年圆灯师叔见你有慧根,因此为你取法号慧禅。”

    是没听过的陌生声音,温润中沁着上了年纪的人才有的平和,“你师父带你来寺里前,给你取了渠阳一名,此去经年,要保重。”

    “我晓得的,您放心。”

    又是一位陌生少年,却无少年生气,嗓音里透出来的感觉是少年人里极少有的稳重。

    少年顿了顿,又道:“我原并不知师父身份这事,但是寺里没有将之宣扬出去,甚至刻意隐瞒,我慧禅,不,往后我渠阳,承寺里的这份情,还有些年来的收留养育之恩!”

    少年的声音在头顶上炸开,瓦兰就知道这人是谁了——

    上一场梦中的那个婴儿,原来成长得这么大了,只不知晓,当年那个送予少年菩提子的种莲人又去了哪里。

    他和狱友待的空间里多了许多物件,大都有,越发挤得慌。

    在瓦兰边凝神细听边脑补中,年长者抬制止了少年人的誓言,而后一字一句道:“很不必如此,当年留下你们师徒,不过因师叔与你们有缘,又看中了你师徒二人资质。

    自师叔一辈尽皆离去,这些年寺里上上下下全由你师父菩提子一人顶门立户,这才保住我们琉璃寺以往的名声,不曾叫弟子们被外人欺侮了去。

    若养育,你由你师父一抚养长大,寺里不过一瓢水一碗饭,不值当什么。”

    沉稳少年这才带了几分急,“滴水足以涌泉,一水一饭更是恩情!”

    两人间一时沉默,良久,年长者言:“罢了,接下来寺里或许艰难些,也还撑得下去,你也不必太过忧心,你真有心想帮,临行前与你师兄弟们再互相讲解辩论几番读经时的心得,也就够了。”

    “诶!”少年人高兴应下。

    之后少年果然去辩经了,到这一段,瓦兰起初还把他们讨论的一个字一个字记下来,越往后,少年人与师兄弟讨论得兴致勃然

    ,听得出来参与其中的人对所读所思所言的由衷热爱,瓦兰却听得越来越云里雾里。

    到了最后,仅仅凭借耳朵听,很难分辨出有些字具体是哪种写法,这下子以修士出众的记忆能力,也无法一字不差地把全篇存录下来了。

    讲谈结束后,少年独自收拾行李,结果就是菩提空间里亡灵瓦兰要被压成纸片了,还是皱皱巴巴无一处平整的那种。

    临上路前,又有许多人前来送他,听得出来,大多对少年人抱有仰慕之心,还有好些希望他留下来。

    少年人只好解释,这是师父圆寂前留下的遗念,希望他回到出生的地方,好好照养那里的花草树木。

    而后,少年人与送行的众师兄弟一一别过。

    瓦兰以为少年人要去的地方很远很远,才会如此郑重道别,好似这一生都难得与众人再相见。

    谁知不过两三天功夫——在种莲人浇花种莲的那段光景,瓦兰差不多掌握了在心中默数时间流逝的法门——少年人就到了地方。

    菩提空间随少年人走动而微微摇晃,少年人停下,菩提空间也随之安稳下来。

    只听他喃喃自语:“幼时见过的竟不曾全忘了。我以为我不记得了,却只是藏在心底深处,再遇见,也就全想了起来。”

    少年人稍许走了几步,菩提空间在少年人的颈项间左右晃动。

    “我常在这湖里嬉水,被师父一遍遍耳提面命,莫要贪凉。”

    又走动几步,“这桃树我也记得,那时年幼无知,我在它身上撒过尿,此时想起,真令人羞惭,却又有几分怀念。”

    着,少年人胸中开始怅惘。

    接下来的日子,少年人过起了他的养老种田生活。若不是瓦兰正好见识过种莲人当年情景,还不能把种莲人与少年的师父联系起来。

    这师徒俩独自一人时絮絮叨叨的习惯,瓦兰确信是一脉相承的了。

    跟着少年人的时日久了,瓦兰也习惯了他往菩提空间里塞各种各样的物什。之前是各种零碎的人造器物,现在更多的是花花草草。

    有一次可能是桃树结了果,少年人便摘了桃子收进来。瓦兰能嗅得桃果香气,却吃不着,只觉闻起来同垂枝碧桃很有些相似,就是年份浅

    了些,灵气尚有不足。

    “曾在书中看到,峡谷之下土壤最是湿润肥沃,正合适移栽灵植。此间越发多了人事纷扰,那湖我没法子,你这桃树且跟我一道搬家!”

    这样了,瓦兰也看不见人家桃树是否愿意,少年人的动作他却察觉到了,可能真是搬家。

    到了新地方,热意席卷而来,菩提子中的瓦兰都受不住,外边直面天火的少年只是擦擦额角的汗,满是欣然地叉腰豪言:“我要把这里种满桃树!”

    少年人吭哧吭哧做了什么动作,持续了一些时日,笼罩菩提空间的热意突然全数消失。

    空间里瓦兰百无聊赖数着日子,周身空气凉快起来的时候,他还楞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听到少年人自动报幕:“这花儿效果很好呀!看来师父的舍利种在这里也不错!”

    瓦兰立马捕捉到关键词“舍利”。

    往后还是一般的安生日子,瓦兰以为快到梦醒时分,没想却在梦中睡了过去。

    再醒时,犹在看不见的黑暗梦境中,而彼时热爱种田的稳重少年人,已然成长为或许一表人才的青年,如同当年的种莲人那样。

    他在同某人道别:“此往南去,留你看家,不是不愿带你上路,可前路未知,你尚不能化作人形,难道叫我把你挖出来,千里迢迢移栽到天边去,可能好生不损分毫?”

    瓦兰没听到回应,不知道对方是无话可,还是不能,依照青年人话中所,对方不能化作人形,想是不能人言的可能性更大些。

    “我无此把握。”

    青年人又道,“我留下心法秘籍,你只需好生修行,时到了,或有再见的一日,木本长寿,我此去若半途折在了里头,你便长长久久地活着,自行逍遥天地间,再不用固守这一方土地。”

    长梦将醒,瓦兰蹭地坐起身,一抬扶额,差点将面前的青铜灯打翻。

    心翼翼护着灯火,将青铜灯在地上放平稳,瓦兰从床边的地毯上站起来,着急忙慌出门,过了几秒又从门外回来,收了青铜灯才又出去。

    往哪去呢?自然是找自称讲古,实际却添油加醋仿佛讲戏文的老桃树妖去!

    急匆匆赶到桃树妖所在的河岸边,还未靠近,远

    远儿就看见树枝摇摆风流,若不是垂枝碧桃品种使然,天生一股灵性,看起来就跟发了癫症在抽风似的。

    走近了,才看见河里一群鱼妖,整齐有序地来回游动,桃树妖正在指挥他们。

    是一群,因为之前桃树妖他学会了录片子,要自己组织拍电影。

    桃树妖一开始就要拍大电影,不情愿搞卓别林似的无声情景剧。当时上只有银鱼和何罗崽子俩下属可用,没办法,找来瓦兰,渔场里还有一波鱼妖闲着。

    这群鱼妖灵智未开,也只是在修行一途上笨拙了些,比起寻常凡鱼还是聪慧灵动的。

    老桃树以大妖的威压,对鱼群整体进行大方向的管束,银鱼则当上了头头,兼任副导演和场务,按照老桃树的指挥对鱼群下达具体的行动命令。

    瓦兰凑在边上看了会儿,老桃树要拍的故事里,鱼群是一伙的,每条鱼的鱼鳍上捧着一根桃枝,算作武器。

    武器做得精细,看清楚的就有桃木剑,有双剑,有单刃的桃木刀,自然也有双刀,这些是常见的,另外还有飞镖、匕首、、流星锤。

    其中一只金鱼模样的,鳞色艳丽,有大而飘逸的扇形尾鳍,故事中的身份大概是一位容貌出众的女修,特意用薄纱做了飘带,缠在两边侧鳍与鱼背上。

    鱼群形容各异,代表不同外貌、性别、门派等的修士。

    与鱼群对立的,则是孤立无援的何罗崽子。

    看来何罗就是故事的主角了。

    瓦兰静静往下看,果然就见以多敌寡的对峙双方有来有往,几个回合下来,孤身一人的硬扛下了人多势众的一方,虽中间受了些伤,最终还是成功突围了。

    银鱼一声“t”打板,结束了这一场的排演。

    瓦兰抓住中场休息时间上前,抬搭上桃树妖的一节树枝,质问:“那时你讲渠阳子,为何琉璃寺觊觎渠阳子九转金丹?”

    老桃树正在回味上一场需要继续打磨的细节,闻言怔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明白过来境主的什么。

    哦,这个老儿这样讲了吗?人老糊涂了,不大记得。

    见天儿自称老儿,以桃树妖的寿限,离“老”这个形容尚有十万八千里那么遥远。

    “你明

    明,先是外人看上了菩提子的舍利,又引诱得琉璃寺僧众动了私心,几方同时逼迫,渠阳子才自挖金丹。”

    瓦兰简述桃树妖曾过的话,又,“可我怎么听,渠阳子与同门之间情谊深厚,琉璃寺于菩提子、渠阳师徒有恩,未曾有过什么矛盾。”

    噢哟,这事,这事大概是老儿记岔了,但是自挖金丹绝对是有的。

    作者有话要:划重点:

    、菩提子的身份

    2、桃树妖的是实话,但是知道的不全面,所以自行理解的和转述给瓦兰的与事实有些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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