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垃圾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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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被隔离的第十一天,桑榆接到了来自宋濂的电话。

    “你这两周的周末没来超市卖酸奶?”宋濂开门见山地问。

    “我出水痘了,隔离两周,下周应该就彻底好了。”桑榆口气平淡地回答。

    这么大了出水痘,宋濂有点惊讶,本来是想问她病得厉害不,结果一开口却是句调笑话:“那你现在是不是麻子脸?”

    “成年水痘基本是向心性,脸上没有几个,主要在身上。”桑榆听着“麻子脸”三字儿无奈地撇撇嘴角,“而且已经十天了,水痘大部分已经结痂,下周就能完全好了。”

    “那你最近是不是天天喝粥啊?”宋濂心里一动,:“我的个天老爷,喝十天粥,得喝吐了吧。”

    食堂的粥她几乎喝遍了,桑榆再不挑食儿的人连着喝了这么久的粥,也是有点熬不住。听宋濂提起来,忍不住抱怨了两句:“一开始几天还好,发烧的时候喜欢清淡的,这几天水痘快好了,就有点受不住。”

    宋濂打电话的时候他刚跟梁磊交完班,慢悠悠地顺着吧门前的楼梯往下走,一阵炸鸡味儿飘过来瞬间就抓住了他的胃。宋濂没太过脑子想水痘病人适不适合吃炸鸡,他单纯就是觉得香,想和桑榆分享,于是问她:“我要不给你买点炸鸡看你去?”

    不是不乐意见到宋濂,只是觉得麻烦人家跑一趟就为了点炸鸡实在是太任性了点儿。桑榆笑着拒绝:“那倒不用。等我好了,你请我吃炸鸡就行。”

    “你都好了,我凭什么要请你吃炸鸡?”宋濂话就是他那一贯满不在乎又有点劲儿劲儿的口气,不过这次完听着对面没声音,他就有点儿后悔了。宋濂心里是不想惹桑榆生气的,他喜欢那“坏心眼”的家伙一脸温和笑盈盈的样子,她一高兴自己跟着也会觉得心情好。

    “我专门给你买的”或者“我想看看你”这种话宋濂不出口,他犹豫了一下,:“也不是专门买炸鸡送给你,主要是去追个债,你们学校有个男生借了钱之后五天半个影子都没再没出现过,逼得我这是重操旧业呀。”

    陈女士宋濂是黑社会要债的,这话又蹦跶出来,桑榆心里一惊:“我们学校的同学欠黑社会高利贷了?”

    “谁黑社会?你不要胡!他欠我两千块钱,利息不利息的就算了,本金我还不能要了?”宋濂撇下嘴角,桑榆这口气让他有点不乐意,话跟他是什么危险人物一样,也不想想看,他宋濂要真是左青龙右白虎腰间一把板斧的黑社会,当初在大巴车上还收拾不了一个耍诈的妮子?

    听着宋濂的口气有点急了,桑榆马上软下来:“你别误会嘛!要不你看是谁,搞不好我能帮你找找人?”

    “就那个在吧里看英文的‘金蝉子’许冠一。”宋濂。

    最近一个两个的都忽然跟许冠一扯上关系,桑榆觉得这世界简直的可怕,忍不住问:“建筑院的许冠一吗?”

    “他学生证上这么写的,不然你们学校还有好几个许冠一?”宋濂问。

    “没有吧,应该是他。”桑榆好奇,“他为什么会欠你的钱?”

    “这子估计被电信诈骗了。”宋濂完啧啧舌头,轻叹口气,“他情况有点特殊,被骗吧,其实也情有可原。”

    “嗯?”桑榆还打算继续问,宋濂却:“一会儿见面聊,我不喜欢打电话,听着耳朵疼。”

    “好。”桑榆答应下来后,平淡好几天的舌头忽然就寂寞了,还在路上的炸鸡就已经勾引得她肚子里钻出来馋虫。

    宋濂挂掉电话后走到新开的炸鸡店门口,的是店铺其实就是个巷子口的铁皮房子,老板五十来岁,挺油腻一大叔,下午客人比较少,见到宋濂特热情地跟人打招呼。

    “炸鸡柳、鸡翅和大鸡排各要两份。”宋濂想了下桑榆上次吃饭时过不爱吃辣椒,于是特意嘱咐,“一份麻辣的,一份黑胡椒,别放混了。”

    “放心吧,错不了。”大叔乐呵呵地,他一边脚利落地下锅炸着鸡柳,一边跟宋濂随口闲掰扯,“买给女朋友的?”

    “不是”,宋濂立刻否认了,他看着金黄的炸鸡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桑榆,想了好一会儿:“她就我一灾星,我碰着她就没好事儿。”

    “那你还拎着吃的看人家去?”大叔笑着问。

    宋濂对于桑榆这定义心里颇是满意,他仰了下下巴,笑着:“那货病着呢,吃不了。我主要就是拎着炸鸡吃给她看的,馋死那坏家伙。”

    宋濂五十分钟杀到了桑榆的寝室门口,拎进屋里的炸鸡还冒着热气,只有酥皮稍微被闷得有点软。

    “要是有瓶啤酒就完美了。”宋濂着把炸鸡放桑榆对床的桌子上,半点没有嫌弃她的意思,自觉地拉了把椅子坐下,拆开包装拿出个翅根两口一个吃完往垃圾桶里一扔,看向戴着口罩没动弹的桑榆:“这架势是我吃东西,你闻味儿?”

    “水痘是传染病,我没好呢,你还是别在这儿多待。”桑榆看着炸鸡,嘴巴馋痒痒,但一想着自己是传染病患者到底没敢动。

    “我时候出过水痘。”宋濂从桌上拿起纸袋子递过去给桑榆,“吃吧吃吧!我都不怕,你慌什么。”

    “要是抵抗力不好,成年后也可能再被传染的。”桑榆着,犹豫了一会儿从桌上拿起张纸巾垫在指下面才接过炸鸡的纸袋。金黄的炸鸡块看着就无比诱人,桑榆咽了口口水,她总会觉得直接伸下去拿不太好,抖着袋子倒出来一块在心。

    跟炸鸡店老板开玩笑的时候,宋濂是要吃给桑榆看馋死她,可真等看着她明明想吃又十分拘束的样子,他自己又开始不舒服,:“你就正常拿着吃吧!你要是能把我传染了,我就正好去跟老钱请假,乐得休息上两礼拜,给你算头功一件。”

    这话得很曲折,但桑榆听出来宋濂真实要表达的意思,她心里一暖,里软了酥皮的炸鸡又添加了三分美味,开在巷子铁皮房的炸鸡店一下子超越肯爷爷麦叔叔成了桑榆心里的no。

    “哦,你不是要许冠一的事儿吗?”桑榆吃了两块炸鸡后问。

    “你知道许冠一他爸妈都是聋哑人吗?”宋濂反问桑榆。

    从穿着也猜得出来许冠一家里条件肯定很不好,但父母情况谁又能知道呢?桑榆摇摇头:“他跟你的?”

    “对啊,就因为都是聋哑人,所以他接到电话他爸出车祸,整个人就慌了,一着急就借了我两千块钱给人打过去。”宋濂着又拿起一块炸鸡,几口啃干净,擦了擦嘴,“我这几天没见到他人,顺道过来问问情况,看是真家里有事儿还是被骗了。”

    “你没有他电话?”桑榆问。

    “有。”宋濂点点头,“一会儿给他打个电话,把人叫出来当面问问情况。”

    两千块钱在吴大姐眼里估计也就值一件吊带,但对于许冠一来绝对就不是笔数目,桑榆有点担心他还不上,问:“他要是下个月没两千块钱怎么办?”

    “见了面再吧。”宋濂搓了把头发,对于这两千块钱他内心还挺矛盾的。如果是许冠一他爸真出了车祸,两千块钱就是杯水车薪,别下个月给他还钱,许冠一不再来找他借就不错。可如果是被骗子骗走了,最可恶的该是那个骗钱的,宋濂没见过几个有钱人,赤贫阶级倒是一抓一大把,他知道两千块钱要从他们口袋里抠出来有多难,所以也没法真去勒许冠一脖子要钱。

    桑榆见宋濂表情有些愤愤,问:“要真是骗子,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能顺线爬过去一定揍那孙子!”宋濂拍着大腿了句气话,发泄完想了想,“报警呗,不然能怎么办?”

    “三千虽然能立案但是金额太了,不一定能找到人,而且就算找到了,低于四千块的诈骗就是罚点钱的事儿。”桑榆。

    宋濂问:“你怎么知道这些?”

    “你刚才提了两句电信诈骗,我就上查了查。”桑榆回答,“你要不先去找许冠一问清楚情况,真要是诈骗,我们再想办法?”

    “行!”宋濂点点头,从上次谢薇那事儿后,他就知道桑榆是个鬼大的,她这脑筋好使得很,从来不玩莽夫“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中二热血,人家走的是武侠剧里“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高端黑化路线。

    宋濂从桑榆那儿出来后就给许冠一打了电话,前两个没人接,到第三个终于接起来。他一听是宋濂的声音,马上自己下个月一定尽力把钱还上,可宋濂却改了口,也没那么着急还,要跟他当面聊几句。

    自习教室的许冠一边放着厚厚一摞图纸,这些是他从上找来的活儿,九成以上都是建筑专业学生不愿意做的绘作业,因为难度低所以钱少得很,赚的就是这个量。许冠一一口气把能揽的活儿都应承了,等眼下这些图纸全部弄完,差不多可以在下个月把钱还给宋濂。为了赶得上进度,许冠一恨不得把吃饭睡觉都挤掉,时间紧巴地连喝水去卫生间都成了浪费,可现在忽然债主上门,见面的要求他实在没法拒绝。

    半个时后宋濂在d组团门口看到了许冠一,他本来就白,这会儿一张脸白得几乎不见血色,眼下乌青一片,像被人打了似的,里抱着的一大卷图纸简直像个去糊墙的装修工人。宋濂不了解建筑学,他看着许冠一里的图纸,只觉得这纸也太多了,就是胡写乱画也得个把月才能用得完吧。

    许冠一与宋濂见了面不知道除开还钱的事儿还能什么,他沉默地立在宋濂面前等着他先开口。

    “你爸还好不?”宋濂干巴巴地问。

    尽管他家是情况特殊,但被人骗了这事儿出来还是挺丢人的。许冠一很幅度地点了下头,然后:“你要没别的事儿,我还要去赶去做事儿。”

    就他现在这样,真的不怕过劳猝死吗?宋濂看着许冠一皱了下眉头,:“有!你要不把给你打电话的那个人给我一下?”

    “那就是我爸的号码,他没丢,但号码被盗了。”许冠一这话的时候嘬着牙花,愤怒从眼睛里漫出来。

    “你爸没事儿也好。”宋濂点点头,问,“你报警了吗?”

    “嗯,立案了,但钱太少估计没戏的。”许冠一侧过脸,深吸了口气,脖子上的青筋儿鼓起来。

    “我会还钱的。”许冠一强调,“你放心。”

    许冠一这人敢把学生证和身份证都压给他,宋濂就没怀疑他会不还钱。现在听他这么,宋濂觉得许冠一大概是认栽了,于是问:“你就这么算了?不打算找那个骗子算账?”

    “该报警已经报了,还能怎么办?总不至于让我再把钱从那骗子里再诈骗回来吧?”许冠一得有点不耐烦。

    宋濂反问:“为啥不行?”

    “为啥不行”宋濂这四个字儿敲在许冠一的心脏上,他心里一动,是呀,为什么不行呢?

    一旦一个念头破土而出,在适当的情绪里就会疯狂生长,许冠一看向宋濂:“你有办法?”

    “暂时还没有,但我有个‘诸葛’,她对付人总有办法。”宋濂弯起嘴角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