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进到商场里面就看到了模特比赛的宣传展台，不过负责报名的人不在，只有一个人形立牌和宣传海报。桑榆用扫码进入了报名页，仔仔细细地把模特大赛须知看一遍，参赛者要求身高一米七以上，三张不同角度的高清照片，一段三十秒的视频，和五十字以内的文字简介。

    “进入东南赛区前五名就有两万块钱。”桑榆的目光停在大赛奖励上，她想起来之前宋濂提起过梁磊一直想买台配件好些的电脑，现在这倒成了一个鼓励芳芳的好契。毕竟什么走国际大秀实在太遥远，就像天上的星星很美好，但又有谁会抬头看一眼，就想着要去摘一颗下来，对比之下面包坊里的糖果就近得多，它和饥肠辘辘的姑娘就隔了层玻璃，总觉得努一把力就能拿到里。

    桑榆正在琢磨怎么同芳芳，就响起来，打电话的人是宋濂，不用想也知道他是来催着吃饭的。

    “马上。”桑榆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快步走出大洋百货。

    宋濂抚着他的摩托在人群中分外的惹眼，往来的路人里年轻些的走过他身边时有意或无意地都要多看一眼。桑榆瞧见后，心里忍不住生出来一丝骄傲，那个活跃的桑榆在她脑袋里蹦跶地嚷嚷着“瞧瞧！不愧是我家的大美人！”

    桑榆跑几步来到宋濂身边，接过头盔，笑着：“他们都看你。”

    “我知道啊，谁让你哥我长得帅！”宋濂弯着嘴角，他在长相这事儿上向来无比自信，想当年在学校被老师指着鼻子骂“绣花枕头大草包”时，第一个反应都是哥的美貌果然是无法否定的事实。

    “不跟你吹牛，我随便逛个街都能遇到星探，问我要不要做练习生，或者拍广告有没有兴趣的。”新街口人多，宋濂的车子速度很慢，一顿一顿地往前挪的空档，他半扭着身子跟桑榆，“我不去做明星，就是不乐意被人规矩着，这不行那不行的，忒不舒服了。”

    “明星也不是只凭一张脸，你怎么不你唱歌跑调，肢体不协调，演技还差呢？”长得好是不能否认的，但除此以外桑榆还真不认为宋濂能走娱乐圈那条路，就算扒拉开他自己的不爱被人规矩着，宋爱民大哥身上实在也找不出半点艺术细胞来。

    “呵，唱唱歌跳跳舞，我不会学吗？”宋濂哼了声，对于桑榆的质疑表示由衷地不满。

    “问题是你乐意学吗？”桑榆反问。

    “当然不了。”宋濂提高声音，：“顶讨厌别人在我面前指画脚，都什么东西跟我嘚瑟。爷这脾气，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

    “嗯，看出来了。”桑榆拍拍宋濂的后背，“这条路人少，赶紧走吧。”

    卖牛肉煎饺与梅花糕的在鼓楼区童家巷，距离新街口算不上太远，只是在城区里人流限制了摩托的速度，等宋濂带着桑榆倒老马家清真煎饺店，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桑榆哈了口气，搓搓冻麻的指头，跟着宋濂走进店里。和之前那家皮肚面一样，老马家清真煎饺店也是在居民楼临街的位置，整体店面不大，几张泛着油光的桌子把里面挤得满满当当，客人大多是附近的熟人，听见开门的声音总会看过来一眼，瞧一瞧是一号楼的大姑娘还是八号楼的张老太太。

    “四两牛肉煎饺，两碗牛肉大骨汤。”宋濂没看墙上的菜单，进了门十分熟稔地点完，问戴着白帽的收银哥：“你哥呢？”

    “里面绞肉呢！”白帽看着大约十三四岁，跟宋濂话时头都没抬，打出单子后利落地撕下来往桌子上一拍，“三十六，微信还是支付宝？”

    “兔崽子！装不认识谁呢？”宋濂伸就给白帽了一个脑瓜崩，弹完才拿出去扫码。

    “去你大爷的宋老狗！”白帽低声骂了句，完脖子一缩躲开宋濂伸出来的魔爪，半刻也不敢多停，脚底抹油似的“刺溜”钻进了后厨，嘴里还大声嚷嚷着，“哥，宋老狗那害人精又来了！”

    这什么剧情？桑榆心下一愣，不是来吃饭的吗？美食片怎么改成动作片了？

    “兔崽子就是欠收拾。”宋濂扫码付完账，仰了下下巴，：“坐里面吧，暖和点。”

    桑榆回头看了眼后厨，听着里面没动静后，：“你认识这店的老板？”

    “马回回以前是我和磊哥的二房东。”宋濂着指了指窗户外边，：“你看见那边的路灯没？我和磊哥就住在那路灯旁边的地下室，老区车库改的，烧个水都能跳闸，冬天死冷，夏天闷热，一年四季都潮得人身上长草。马回回租了个套房，带着他弟住有个天窗的里间，我和磊哥住外面，常年不见光，过得跟他妈吸血鬼一样。”

    “那破屋子除了便宜就挑不出来一点好的地方。”宋濂着想起来了过去的日子，抿了抿嘴角，“嫌弃归嫌弃吧，也得亏有个狗窝肯收留，不然我就要睡地下通道了。”

    “咋，带女朋友来了？”宋濂的话刚完，粗犷的大嗓门就插进来，桑榆顺着声音看过去，话的男人也戴着白帽子。他里端了个餐盘放着黄澄澄油光光的煎饺和两大碗牛肉汤，身高和宋濂差不多，人却是两个宋濂拼一起那么壮实，额头饱满，脸蛋肉乎乎的有红光，眼窝微微凹陷，浓眉，大鼻子，有一点点的外国人长相。

    “马回回，我兄弟。”宋濂看见人立刻站起来，跟桑榆介绍过后，上前一把扯住躲在马回回身后的白帽，笑着，“你弟四两煎饺收我三十六。”

    “屁！两碗牛肉大骨汤不要钱？”白帽态度横着呢，没长开的脸稚嫩又气势汹汹。

    马回回在白帽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去去，切点牛肉过来。妈的，兔崽子计较得很。”

    “我不给宋老狗切肉！哥，昨天上他追着我砍了一晚上！”白帽想起来这事儿就生气，他周五好容易能摸把键盘结果还被人血虐，这事儿不能想，多想几次他气得能脑溢血原地去世。

    “自己水平差怪我咯？”宋濂扬起眉毛。

    白帽还要再吵，觉得头顶上的巴掌力量增大，仰头瞧了眼他哥的脸色立马闭上嘴，满脸不情愿地往后厨走。

    幼稚鬼。桑榆看着宋濂一脸得意劲儿，就猜到这铁定不是第一次欺负孩儿。等他和马回回坐下后，桑榆轻轻怼了宋濂的胳膊一下，：“你有意思吗？”

    “这不是教育他，不要玩游戏，要好好学习吗？”宋濂弯弯嘴角，他肚子里理由一大堆。

    “我弟用我的号，你砍爽了，我在公会还要不要面子。”马回回侧头看了眼后厨，压低些声音，“你别老欺负我弟，带着他玩会儿。”

    “一口一个宋老狗叫着，我怎么带他。”宋濂。

    “那还不是你骗我弟在前面的？”马回回着，看了眼桑榆，“妹子，你可留点心，我跟你讲，宋濂这家伙属实不是好东西哦。我弟那时候才十岁，他买了个鸡肉肠给我弟，等人吃了那是大肉的，我弟弟哭得差点眼珠子都掉出来。”

    “咱有话话，马回回，是不是你先多收了我们五十块钱水电费？而且，就为这事你还打了我，把我和磊哥的包裹扔出去。”宋濂啧啧嘴，然后侧头看向桑榆，“别听这老财迷辱你哥我的清白，咱是故意欺负孩儿的人吗？”

    虽然心里觉得这幼稚鬼欺负孩的戏码放在他身上毫不违和，但在宋濂灼人的眼神下，她实在没法点头，只能保持一贯温温和和的微笑不话。

    “宋老狗，你的肉。”白帽故意吆喝一声，把瓷盘咣当放在桌子上，然后往马回回身后一躲，朝宋濂瞪了瞪眼珠子。

    又怂又凶的样子实在是滑稽得很，看得桑榆没忍住笑了出来。白帽见状“哼”了一声：“宋老狗的女人也不是啥好东西！”

    “兔崽子，你再一句！”宋濂脸色一沉站起来，白帽见状头也不回地跑到收银台后面，装模作样的开始摆弄。马回回看着五大三粗，可做生意的人到底心思活络，他看得出来弟弟骂人姑娘那句，宋濂是真的有点不高兴了，赶忙笑着对桑榆：“宋濂这狗东西真是命好，女朋友又漂亮又温柔，一辈子烧高香喽！”

    想不是他女朋友的，但话到嘴边停住了，桑榆看向宋濂，两个人眼神交汇在一起。桑榆红了耳朵，心脏扑通扑通地疯狂撞击着胸口，脚都在微微发麻。

    宋濂看着桑榆脸色有些僵硬，他这一贯不景气的情商再次掉线，分不出来桑榆是窘迫尴尬还是少女情绪的紧张，他木讷讷地坐下想想觉得自己要是一承认像是强迫人家似的，摇了下头：“没有，别乱讲。”

    桑榆浑身血液瞬间冷却下来，隔了半晌，她木着嗓音应和了一句：“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