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一个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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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雪柔一路上都在尽职尽责地转述着江源口中的陈老师形象,他是严厉却又照顾学生的恩师,是学识渊博思维缜密的专家学者,作为学校国重实验室的主任,能进入他们课题组算得上一种荣耀,只要陈老师点点头给个赞许,往后工作人生都会像是坐上顺风车一般。

    “江源学长还以后有会要请我们和陈老师一起吃饭。”秦雪柔笑着,乌黑的眸子因为兴奋而发亮,又密又长的睫毛,话的时候一眨一眨,毛茸茸的像只鹿。

    秦雪柔想到江源许诺的事情脸颊都开始微微泛红。

    这就像前边明晃晃是个火坑,好朋友铆足劲儿要往里面跳,自己却完全拉不住。桑榆看着她越激动,便越觉得憋闷,态度也显得冷漠,只摇了下头,:“没必要吧,我们只是去做个课题。”

    桑榆很少会把情绪表现在脸上,秦雪柔侧身看向她,心翼翼地问:“你今天不开心?”

    江源也不知道有什么神奇魔法,他根本就是把秦雪柔三魂六魄都给勾走了,桑榆相信就算她像电视剧里一样摇晃着秦雪柔的肩膀大吼“你快清醒一点”,也不会有半点用处,因此只能微笑着否定,话时依旧是平时温温和和的口气:“没有啊,你想多了。”

    敏感柔弱的姑娘天生就比大多数人的心脏上多了一寸柔软,秦雪柔能分辨得出来桑榆和平时相似角度的笑容里包藏着敷衍。

    桑榆不太高兴,秦雪柔轻咬了下嘴唇,她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秦雪柔不再话,低头刷着,桑榆轻轻抓过她的腕,心里松了口气。如果雪柔继续叨叨陈老师和江源如何如何好,桑榆担心自己可能真的会忍不住怼人。

    一路上无言,九点半她们到了老校区。秦雪柔之前来过一次,她带着桑榆穿过前面的操场直奔后边的三栋白楼。

    “陈老师的实验室在中间的那个白楼二楼。”秦雪柔大概是想着今儿桑榆心情不好,所以声音比平时又低了三分,听起来像是飘在空气中的虚弱信号,耳朵得扩成雷达才能捕捉到。

    “嗯,我们直接上去,还是你要跟江源先一声?”桑榆仰头看向四层高的白楼,半洋不土的欧式老楼是n大老校区最早建成的实验楼,有六七十年的历史,刘珊瑾之前还开玩笑过这老古董再熬上几年就可以申请国家保护建筑。

    “学长没有回消息。”秦雪柔将垂在耳边的头发别在耳后,她在路上的时候就给江源发了微信自己马上到,但昨天晚上还着“想见她”的人却半个时都没回应。

    “应该是在忙吧,江源学长他最近在做一个很重要的实验,有两天都通宵处理数据。”秦雪柔这话出来是想安慰桑榆,但听的人却觉得她更像是安慰自己。

    桑榆静静地看着秦雪柔,她纠结地将嘴唇咬得微微发白,眼睛盯着又刷了几遍,才轻轻地碰了下桑榆的背:“我们还是直接上去,我知道他们实验室在哪里。”

    “好,那走吧。”桑榆柔声,她看着秦雪柔的失落有几分同情,同时又觉得要江源永远不理不睬的态度也很好,至少能让这柔柔弱弱的傻姑娘别越陷越深。

    正门要刷门卡,秦雪柔带桑榆从白楼的侧门进入,刚上二楼就听见吵吵嚷嚷的声音,本应该安安静静的实验室闹得犹如个菜市场,这感觉就像是在一片科学蓝里倒进来了一瓢分不出具体颜色的脏兮兮的涂料,把好端端的静谧高级搅和得乌七八糟。

    “张悦那贱人呢?!”女人厉声大骂着,“叫她出来!还敢来是不是?给脸不要的东西!”

    “张师姐只是回来收拾东西。”话的是江源,他声音不高,夹在女人的怒骂声中显得异常无力又单薄。

    桑榆和秦雪柔被堵在人墙外面,穿着白大褂的学生里里外外把本来就不宽的走廊塞得满当当,像是整个楼里的人都被吸引来了,各个伸长脖子围观一出“家庭伦理狗血剧”。

    江源站在办公室门口伸胳膊将女人堵在门外,她撕扯几下推不动身高一米八的大伙子,叉着腰便指向屋里,大声呵斥:“张悦滚出来!读了这么多年书就学会勾引别人老公吗?”

    “二十多年你爸妈怎么教养出来的烂东西!”女人愤愤地不停咒骂,“我要是你还不如跳楼摔死呢!你活着就是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还去美国,去美国干什么?作援交女吗?啧啧啧,也不看看你那张脸,坐台都没人点!”

    “够了!”屋里爆发出尖利的女声,穿墙透壁地直插进耳膜,桑榆被这嗓子吓得肩膀本能地一哆嗦,然后便听见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于老师,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江源侧身往办公室里看了一眼,嘴角带着一点点笑,沉静地回答,“张师姐就是回来拿点东西的,您要不先回去,等会儿陈老师要来了。”

    “老陈?张悦叫我家老陈来的?”瘦高个儿的中年女人声音一下子低下去,她像是很紧张,眼睛往走廊两边各看了一眼,抓抓本来就蓬乱的齐耳卷发后,又伸扯平刚才因为情绪激动指画脚骂人而弄皱的大花衬衫。

    看样子陈老师是如尚方宝剑一般灵光的存在,被江源叫作于老师的女人一收刚才那要撕张悦的气势,嘴里默默叨叨地:“她还有脸叫老陈来。”

    “是我的错吗?明明是陈老师”这场战争的双方就如同弹簧两端,一方刚弱下去,里面的那位立马就提高了十八个分贝,只可惜这话出口才半句就被江源硬生生地打断了。

    “张师姐,你不要乱话!”江源背过身面向屋里,态度冰冷强硬。

    江源个子高,桑榆站在外围也能看清楚他的细微面部变化。从来是在人前保持着从容冷静形象的学长眉毛拧在一起,他阴沉下脸,目光死死地钉在屋里的某个人身上,空气如凝固了似的半点杂声也没有,足足半分钟后,才听到他沉下声音:“张师姐,你冷静冷静,别一时冲动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江源这话完,一转头的功夫眉毛舒展又恢复成冷静沉稳的样子,对门外的女人:“于老师,你也回去吧。陈老师要是看到你该不开心了。”

    很明显于老师是怕陈斌的,她又抓了抓头发,挪了个位置看向办公室里面的人,犹豫了一会儿摇摇头:“我我我不能走!张悦这贱人不走,我就不走!”

    “都不做实验的,这么闲吗?”于老师的话才完,走廊的另一端就传来低沉的声音。

    站在桑榆和秦雪柔前面的几个白大褂听到动静转身躲瘟疫似的就要跑着离开,像刚才踮着脚恨不得凑到第一排的不是本人。

    以前课堂上桑榆的注意力都在授课的ppt上,自然没觉得陈斌多帅,可这次在狭窄的楼道里目光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桑榆也确确实实地get到了吴若晴口中陈叔叔的颜值。直面走过来的中年男人身材高瘦,浓眉高鼻,五官深邃,经过岁月沉淀后的眼眸更比年轻们多了几分持重睿智,倒真是不愧对“学霸中年彭于晏”的称号。

    围观的伙计们一下子作鸟兽散开,桑榆和秦雪柔被留在原地。陈斌走过来眼神冷漠地扫了她俩一眼,立在门前看到打上门的正房时,目光又柔软下来,连同着声音都不再冷硬:“婉琴,你怎么来了?早上药吃过了吗?”

    “我没病。”刚才还是猛虎咆哮的于婉琴,在陈斌面前成了只病猫,连话都缺少了力气地夹着气音,“我不想吃药,吃多了头疼。”

    “有病怎么可以不吃药?婉琴,你不要胡闹了,不然又要去住院。”陈斌的右轻拍着于婉琴的后背,像安抚一个孩子似的轻声细语,完朝江源打了个势:“江,送于老师先回去,看着她把药吃了再回来。”

    “我不回去!”于婉琴瞪大眼睛,她提高了些声音,指头往办公室里迅速指了一下又收回来:“张悦那贱人还在,她不走,我不走!”

    “你胡什么呢?”陈斌脸色微变加重口气,侧头看了眼立在一边的桑榆和秦雪柔,轻声,“跟你了这事儿我来解决,你先回去好不好?婉琴,学生在呢,别把家里的事情闹到学校来。你先回家,吃过药睡一觉,我下午早点回去,咱们出去吃饭。”

    “我我要吃srln”于婉琴舔了舔干裂的嘴皮,她话时扣着皱褶的衣角,扭捏的态度像个站在爱慕的学长面前的女高中生。

    “好,都听你的。”陈斌笑着摸了把于婉琴毛躁蓬乱的头发,转身对江源,“江,送于老师回去。”

    江源带着于婉琴从桑榆和秦雪柔身边走过,陈斌看着两人身影拐进楼梯间后,目光移向桑榆和秦雪柔,:“这学期来做课题的本科生是吧?”

    “嗯。”桑榆点点头,拉住秦雪柔向陈斌走过去。

    陈斌向屋里看了眼,顺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对桑榆:“这会儿我有点事儿要处理。下午吧,下午江回来让他带你们参观下实验室。”

    “好。”桑榆笑着点头答应,轻轻地拉了下旁边不知道在出什么神儿的秦雪柔。

    陈斌跟桑榆他们潦草了几句就进到办公室里,桑榆和秦雪柔慢悠悠地往楼下走,下午一点再来实验室,这会儿他们得找个地方去消磨几个时。

    “陈老师真可怜。”秦雪柔到楼下时,对桑榆,“我之前听江源学长过陈老师的夫人于老师精神不是很好,今天看着果然挺严重的。”

    “是啊。”桑榆点点头。

    在学校里闹成这般难看,换成别人大概率会当场黑脸,桑榆回想着刚才陈斌哄于婉琴的样子,怎么看他都该是个顾家又温柔的男人,这样的人真的会潜规则学生吗?桑榆也不得不对吴若晴所的道传闻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也许秦雪柔的法是对的,桑榆想,有人嫉妒嚼舌根也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