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沪回宁城后，当天下午桑榆就坐上最后一班长途大巴回家里了，整个假期里她和梁芳芳聊过好几次。

    芳芳自己运气非常好，比赛结束没几天就收到了一家业内大公司递来的橄榄枝，而且对于她提出要让梁磊做助理的条件，对面也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唯一比较麻烦的是公司给她排满了下半年的活动，压根没有留上课的时间。

    “那芳芳是打算怎么办？”吴若晴开学后听桑榆起来，问。

    “她要休学一年。”桑榆一边收拾着箱子里的东西，一边回答，“磊哥不太愿意芳芳休学，但那家公司很有诚意，错过了可能就再没有这么好的会。芳芳铁了心想闯一闯，磊哥也没办法，只能是跟在她身边。”

    “不定是个好选择呢。”吴若晴坐在床上呼噜呼噜地喝着奶茶。

    她一年四季奶茶不离，胳膊腿都恨不得粘在床板上，一天最大的活动量就是从床下爬到床上的几节梯子，可就这，肥肉从来找不上门。吴大姐的神奇体质，羡慕得吃一口饭都怕长胖的秦雪柔经常跟桑榆私下里念叨。

    “起来你是不是开学后要和雪柔去陈斌那里做实验呀？”吴若晴探出身子看了眼桑榆，，“陈斌的实验室在城区的老校区里，过去一次挺麻烦的吧。”

    “嗯，我本来是想申请刘老师的课题组。”桑榆头也没抬地回答。

    药院姓刘的老师不少，吴若晴问：“刘老师？你的哪个刘老师？”

    “做药代的刘文远老师，我以前学生会的学术部部长刘珊瑾的爸爸。”桑榆解释，“刘老师的实验室就在咱们校区，我原本是觉得在这边会方便点。”

    “但你最后还不是去了陈斌的实验室。”吴若晴挑挑眉梢，咧嘴一笑，“最后为什么变心了？因为那边是国家重点实验室？还是折服于陈斌老叔叔的美貌和气质？”

    “刘老师课题组只要一个人，我和雪柔想做个伴会好一些。”桑榆着想起来之前秦雪柔找她，内向腼腆的姑娘像只大耳朵兔子一样心翼翼又满怀欣喜地想和她一起去陈老师的实验室。桑榆听着秦雪柔的描述，觉得“报名就能来实验室”完全像是江源在餐桌上的一句随口许诺，可这话听到她耳朵里却成了“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式的深情宣言。

    “你就不觉得陈叔叔长得像中老年彭于晏？”吴若晴叼着吸管扬扬下巴。

    “有一点点，但陈老师看着可没彭于晏有肌肉。”桑榆想了想。

    “这倒是。”吴若晴抿抿嘴巴，“起来，我上学期听了些不好的传闻，关于陈叔叔个人生活作风的，这事儿你听过吗？”

    陈斌的口碑在学生里一直都是两极分化，顶着“学霸中年彭于晏”的名头自然在学校有不少迷妹，有沉迷颜值的，有他儒雅博学的，但也能听到有人大骂着“黑心导师”“血汗工厂”“不给毕业”之类。

    可关乎到生活作风的大概是太过敏感，所以传得很少。桑榆听吴若晴问起，摇摇头：“怎么了吗？”

    看见桑榆一脸白地摇头，吴若晴的眼睛瞬间点亮，拍着大腿，激动地：“是陈斌和他的女博士不清不楚哎，老婆直接打上实验室，闹得保安都来了！不过想想似乎也能理解，毕竟陈叔叔常年颜值在线，气质在秃头啤酒肚大叔里更是一骑绝尘，再加上他老婆好像是有精神病。这么一想，是不是还有点红颜知己的感觉在了？”

    吴若晴把这段八卦得津津有味，配合着还眨了眨眼睛，一副“你懂，你应该懂”的表情。

    桑榆潦草地点了下头：“陈老师的岳父是老院长吧，我记得以前刘珊瑾学姐提过一次。”

    “是啊，要不然你陈叔叔为什么要娶一个这儿有问题的。”吴若晴撑着床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你知道后来女博士怎么样了？”桑榆追问。

    “退学了。”吴若晴耸耸肩膀，“闹得那么难看估计也很难继续读下去了吧。”

    吴若晴的是“红颜知己”，但桑榆可看不出来什么粉红泡泡，她只觉得这感情很别扭，为那女博士感到可惜，读到博士了闹得这么难看地退学应该是对后半生都会有影响吧。

    “起来你知道雪柔和江源怎么样了吗？”吴若晴咬着吸管口齿不清地嘟哝，“句实话，我觉得像江源就是钓着她，那种一门心思往上爬的人应该压根儿就没看上过雪柔。”

    “我也觉得江源不是很合适，但耐不住雪柔喜欢他。”桑榆一边，一边继续低头收拾箱子，明天她还要和秦雪柔一起去趟陈斌的实验室。

    秦雪柔对要去陈斌实验室的事儿很重视，约好的是上午十点半，但她七点多几分就起床开始收拾，一见到桑榆也爬起来就马上凑到床下，仰起白嫩嫩的一张脸，眼睛里塞满渴望，声音糯叽叽地：“榆，我们要不要早点去吧。第一次去陈老师那里，我想早一点儿，能给老师留个好印象。”

    桑榆揉揉眼睛低头看了眼秦雪柔，她化了淡妆，嘴唇是亮晶晶的浅粉色，白色连衣裙，过肩膀的长头发被打理得柔顺服帖，两个黑蓝色的蝴蝶结发卡别在右侧耳后，里纠结地拽着两根帆布挎包带子，在指绕来绕去地攥在掌心里。

    “雪柔，才八点呀。”桑榆嘟哝了一声，“从学校到老校区最多一个时，不用这么着急吧。”

    “没有，我就是有点”秦雪柔舌头一下子打结了，她低头看着脚尖，想起来江源昨晚发的微信，“早点来，想见你”六个字把她撩得半晚上都没睡好，一颗心脏怦怦怦地使劲儿捶打胸口。

    秦雪柔咬住嘴唇，耳朵一下子红了，轻笑着摇摇头：“没关系，榆，我等你。”

    桑榆看了秦雪柔一眼，这样的急不可待让她生出来一丝烦闷，也分不清楚是早起的起床气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浪费她人时间约等于慢性谋杀”作为一个社会好青年，纵然是心里不爽，桑榆也实在做不到理所应当地慢慢磨蹭。她拿着牙刷进了洗间，从洗漱开始到换衣服，二十分钟后就把自己也收拾利索，低头看了眼时间，才刚刚八点半。

    “走吧，坐地铁。”吴若晴和谢薇都还睡着，桑榆压低声音。

    “嗯。”秦雪柔乖巧地点点头，她拉住桑榆的，轻声：“我有话跟你讲。”

    “路上跟你，我昨天听到了些关于陈老师的事儿。”桑榆回握秦雪柔的。

    n大门口的3号线终于踩着夏天的热浪通车了，桑榆掐指算一算，她这是进入大学城整两年后终于坐上了当年大学入学册中宣传的地铁。

    百分之八十的大学生但凡没早课都是眼睛一睁一闭就半天过去，尤其是周末能从被窝里爬出来的都是真勇士，所以八点四十的地铁站可以是空荡荡。桑榆拉着秦雪柔看了眼周围，见到没人便低声起来昨天吴若晴讲的那件事儿。

    “你的事情我知道。”秦雪柔一副了然的神情，拍拍桑榆的背，“榆，不是传言里的那样。张学姐和陈老师什么关系都没有，是有人嫉妒胡的，江源学长张学姐去美国继续读博士了。”

    “去美国读博士了？”桑榆反问，实话她心里是有点不太相信的，跟导师闹绯闻闹得沸沸扬扬，一转脸被送出国继续读博，怎么都觉得不太现实。

    “对啊。”秦雪柔对江源的“真相”从不怀疑，她一本正紧地盯着桑榆：“榆，你不要乱听别人讲。江源学长早都告诉我了，是陈老师和张学姐的一篇pper可能要被ntre子刊接收，有人听了这事儿，嫉妒使坏才故意散播的谣言。他们就是见不得别人好，我们不要听那些乱七八糟的，江源学长，这学期做得好，他明年的文章可以把我们带上。”

    “现在有些研究生也就是一篇核心期刊就能毕业，但陈老师他们实验室每年能出好多文章，而且都是高影响因子的期刊。”本来内向腼腆的秦雪柔起江源和陈斌实验室就像开了闸门泄洪一样滔滔不绝，她着兴奋地拉着桑榆的晃了晃，“我觉得自己能大三就去陈老师的实验室做课题真是太幸运了。”

    真的是幸运吗？桑榆觉得胸口里被人塞进了一坨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