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一场游戏
随着王爷们一一到来, 皇陵之中逐渐热闹, 不久之后, 该来的人都已来齐。
皇陵之处有专门之地用于祭拜, 只等时辰一到,此次前来的众人都必须前往。
这日午后, 众人约定守时,至少提前一炷香时间在陵堂等候。
至于慕容启,一直到时辰将至,才出现在陵堂之外。
按理, 今日既然是为了祭拜慕容绝, 那么即便是慕容启本人,也应该祭拜,然而慕容启走入陵堂之后, 全然不顾周围人的侧目, 直接携着司瑾一同上了高位。
站在底下的几乎都是慕容启的叔侄兄弟, 见到慕容启如此行径,理应劝告一番,只是或许是之前慕容启的动作过于狠厉, 此时竟无一人敢出声。
等到祭拜时辰一到,不管是慕容启的叔侄,还是兄弟,都一一跪拜下来,无人敢有怨言。
唯有一人例外。
“皇叔这是何意?”慕容启嘴角勾起一抹笑。
“请皇上恕罪,只是臣有一言, 时到今日恐怕非不可。”平王微笑拱手。
“皇叔请讲。”慕容启抬手。
平王又拱手朝天:“先皇在时,对皇上另眼相看,皇上与先皇的父子之情令人感动,只是臣却听闻在先皇去世之前,曾与皇上有过争吵,还请皇上明示,不知是何原因导致病危的先皇竟不顾身体与皇上争论?”
平王这番话,是询问,实则是在质问。
在场之人,即便是脑子再愚钝,也察觉到平王的语气不对劲。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跪在平王身旁的慕容辛,他死死拽着平王的衣角,低声询问:“父王,你在做什么?”
平王轻轻将他的手抚开,依然看着慕容启:“还请皇上当着先皇的面,将当时发生的事清楚,若是有半句假话,当使天雷劈。”
“皇叔此话怎样?莫不是有天大的隐情?”智王在一旁冷声道。
如同他的名字一般,智王,是慕容启所有兄弟当中最称不上“智”的一人。
此时的智王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出了问题,竟然直直踩入了平王的圈套之中。
平王倒是很高兴有人出头,智王这人虽然蠢笨了些,但有的时候不失为一颗好用的棋子。
这么想着,平王直接命人抬了椅子进来,就放在智王身后。
只这一个动作,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慕容启。
平王能在此地调动外面的人,明外面已经完全被平王控制。
平王算做什么,众人心里都已经有了猜想。
平王能在这时候控制外面的侍卫,就明他有这番算早已不是一天两天,或者也许平王已经谋划许久,就为了这一天,在皇陵之中谋权篡位。
至于平王刚才质问慕容启的话,显然是为了他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慕容启却依然淡定,只是静静看着平王:“皇叔是算反了?”
“这么大一顶帽子,本王可不敢当,只是本王特地查了当初先皇去世前发生的事,竟意外发现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今日这么做与其是谋反,不如是拨乱反正。”平王看着慕容启,眼底的笑意几乎溢出。
“拨乱反正”这四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只要仔细听着的人,都能知道其中的意思。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慕容启身上。
唯有慕容启非正统,才能用上拨乱反正这四个字。
眼下的情形,不管平王的话是真是假,至少已经有了一个恰当的理由。
平王在诸位王爷面前出这四个字,相当于他的理由已经在所有人面前过了明路,到时只要他能杀了慕容启,登上帝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今日众人来皇陵是为了祭拜,自然不会让人扰了皇陵中的人,不管是王爷们,还是慕容启,都没有带太多人出来。
特别是慕容启,他带的人便是仪仗队那些,且大多留在皇陵之外,守护着皇陵的安全,进入皇陵的侍卫屈指可数,只要平王能将那些人控制住,这盘棋便稳了。
众人都知道人少不安全,但因为皇陵外已经安排了大量的人守卫,能够进入皇陵的基本都是他们自己人,正常情况下绝不可能出事。
毕竟这可是皇陵。
平王在此地动手,百年之后入了土,如何面对慕容家列祖列宗?
“皇叔可有证据?若是没有证据,便是大逆不道!”慕容启皱眉。
跪在下方的人纷纷低头。
如今到了这个境地,有没有证据又有什么关系?
平王微笑,抬手拍了两下。
一个袅娜的身影从门外缓缓进来。
众人的目光望去,只一眼便看清了对方的相貌。
“丽……丽太妃?!”
冯丽蓉昂首挺胸踱步进来,落在慕容启身上的目光一如既往满是嘲讽。
司瑾站在慕容启一旁,虽然冯丽蓉的目光没有落在他身上,可他的目光却一直在冯丽蓉身上。
他之前便猜到了冯丽蓉没有死,如今一看,只有几分意料之中的了然。
除此之外,便是怅然。
十二年前,便是这位,一把火烧了屋子,令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周围被火势包围,却无处逃离。
要他对丽太妃有多恨,倒不至于,只是觉得心情复杂。
谁能想到,两次在换马甲的间隙,这位丽太妃竟然都在。
要不是在这个世界待久了,越发觉得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他大概会以为丽太妃是发布重要任务的NPC,还带特殊节点刷新BUFF。
“先皇在世,曾不止一次言你与他不像,十年前,先皇意外遇刺,导致本宫流落在外,可幸先皇一直不曾放弃找本宫,终于在三年前找到了本宫。”
“只可惜当时本宫身受重伤,性命垂危,先皇这才没有派人把本宫接回宫,也是在那时,先皇意外查到了你的身世,只是那时的你羽翼丰满,竟大胆妄为,对先皇动了手!”
“不过是区区一个野种,竟敢夺位,你置慕容皇室于何地?置诸位王爷的颜面于何地?”
“慕容家的人如此之多,哪里轮得到你一个野种即位,污染皇室血脉?!”
“本宫今日前来,便是要为慕容家正名,在场之人,谁都可以当这个皇帝,唯独你不可以!”
如果前面冯丽蓉的还不会让人心动,这最后一句话出口,在场之人心里都有些蠢蠢欲动。
即便明知道这个皇位不可能落在他们头上,可心底的激动却非理智可以压制。
万万人之上的皇位,谁不心动。
在一众跪拜之人当中,唯独两人不愿看趾高气扬的丽太妃。
哪怕丽太妃是他们的生母。
有些事,似乎冥冥之中只有注定。
倘若他们不是偶然遇到陆修然,纠结之下入了宫,此刻的他们一定会很激动。
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丽太妃的地位崇高,意味着他们的地位也会节节攀升。
一时情急之下,或许会有此想法,可事实上呢?
即便平王登基,他们能得到什么?除了他们已经拥有的王爷之位,还能得到什么?
两人的无奈藏在一众人的激动当中,轻易被隐藏,竟是没有一个人发现两人的异样。
冯丽蓉依然趾高气扬,就好像她一直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丽妃。
平王笑着看向慕容启。
“依本王看,皇上……不对,你还是不要垂死挣扎了,你可知道非皇室血脉扰乱皇室是何下场?若是你现在降了,本王还能放你一条生路,若不然,就休怪本王不客气。”
平王话音刚落,站在慕容启身旁的人突然抽出手里的剑,抵在慕容启脖颈上。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气,心里更加相信平王已经完全控制全局。
然而被剑抵着的慕容启却反而转头偏向司瑾:“爱妃难道不关心朕吗?”
司瑾的目光从平王和丽太妃脸上扫过,见两人面上并没有露出太多表情,确认当初在他宫殿里那张纸并不是两人所放。
也就是在场众人当时,并不只是平王图谋不轨。
这么想着,他看向慕容启,只微微一笑:“皇上英明神武,想必不会轻易落败。”
“不愧是朕的爱妃。”慕容启笑着话,也不期待能从司瑾口中听到什么特别的话。
冯丽蓉听着两人对话,眼中的不屑更甚:“都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情缠绵,本宫倒是没想到,你竟然会宠爱一个男人,不过是区区一个男人,呵……”
“男人如何?只要是朕喜欢的,他便是精怪,朕也会捧着他,至于丽太妃你……怕是高估了父皇对你的宠爱,丽太妃父皇在去世前找到你,还与你关系甚密,只这话,朕却是不信,丽太妃难道不知道,父皇早已废除了你的妃位?”慕容启淡淡道,完全忽视了脖颈上的剑刃。
“这不可能!”冯丽蓉下意识道。
“怎么不可能?丽太妃不要脸,皇室可是要脸的,”慕容启着,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容,“谁能想到曾经的丽妃娘娘,先皇独宠的丽妃娘娘,竟自甘堕落,沦为娼妓!”
“不!”冯丽蓉怒吼一声。
慕容慕容麟的视线迟疑着落在冯丽蓉身上。
若只是慕容启几句话,他们必定不会信,可是看如今冯丽蓉的反应,他们不由得不信。
平王本算扶着冯丽蓉,只是内心深处的抵制让他将自己的手缩了回去。
一想到自己不久之前跟冯丽蓉的亲密接触,他突然觉得胃里翻滚。
“呕——”
慕容启拽着司瑾后退一步,一脚把身旁的人踢开。
形势几乎在瞬间逆转。
屋里的人被控制住的同时,门外也冲进来一群人,迅速把平王的人全部控制住。
作为罪魁祸首的平王和丽太妃自然率先被控制。
全场唯一坐在椅子上的智王也被狠狠踹了一脚,伴随着清脆的骨头声响起,这位智王当场痛晕了过去。
“这不可能!你为何会早有准备?!”平王怒道。
“为何不能早有准备?皇叔当真以为朕来皇陵,竟会全无准备?丽太妃流落在外多年,也是时候该回来享受人伦了。”慕容启轻笑着道,短短几句便已经将前因后果清。
从一开始,丽太妃被平王找到,便是慕容启的计策。
至于平王,不过是全部计划中的一环。
“你是故意的?”平王震惊道,万万没想到最没有可能的可能性,竟然就发生在他身上,他以为一切都已经在他掌控之中,这一切不过是慕容启的一场游戏。
“皇叔不上钩,这场戏便不好玩了。”慕容启着,确认了平王的猜测,也让在场的王爷们倒吸一口气,凉意只瞬间,便从心底涌了上来,令人通体生寒。
平王敢造反,显然预谋已久,可他的预谋,他的隐忍,竟然全在慕容启控制之中。
慕容启连这么私密的事都知晓,他们身上又有多少秘密是慕容启不知的?
在众人震惊的时候,跪坐在角落里的慕容霖在没人察觉到的时候,悄悄松了口气。
“把丽太妃送去后院,有人想她很久了。”慕容启笑容中带着几分邪气。
之前一动不动的王爷们纷纷跪俯。
“滚!一群没用的软骨头!”
“是,皇上。”
等到人走的差不多了,慕容启突然靠在司瑾肩上。
“爱妃认为今天这场戏如何?可好看?”
司瑾侧头:“陛下以为呢?”
“无趣,真是无趣!”慕容启皱眉,“还以为是什么大场面,皇叔也真是的,就这么点本事,还敢谋权篡位,唯一值得称赞的便是皇叔的勇气了,这么多人想要篡位,就只有皇叔动了手,还是皇叔胆子大一些。”
“陛下喜欢大场面?”司瑾轻笑。
“自然,场面越大越好,闹得越凶,才越好玩,爱妃以为呢?”慕容启直起身,直直地看着司瑾。
司瑾依然笑着看他,提出了一个他想过很多次的念头:“比如先将半壁江山让出去,然后再从对方手里不费吹灰之力将半壁江山夺回来,看着对方痛不欲生?”
“爱妃也这样以为?”慕容启眼中泛着光。
显然他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
“不,臣妾以为,即便以半壁江山为赌注,将江山玩弄于鼓掌之中,陛下也不会高兴,因为陛下……没有心。”司瑾认真道。
慕容启脸上的表情逐渐褪去。
他抬起手,将手放在司瑾脸上,俯身:“爱妃以为,何谓有心?”
“会痛,会爱,会喜,会怨,或许有一天,陛下会失去最不想失去的东西,且永远夺不回,只有夺不回,陛下才会感到痛,才会知道,世间的生命,才是天底下最珍贵的,即便陛下能将江山玩弄于鼓掌之中,那些生命,也会从陛下手中悄悄流逝。”
慕容启冷笑:“爱妃的倒是有理,只是很可惜,朕心中并没有不能失去的东西,天下如此之大,又有什么是不可替代的?朕贵为一国之君,富有天下,这个天下都是朕的,朕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得不到过,包括这个皇位!”
着话,慕容启脸上的冷笑突然转为柔和的笑容,他的额头紧紧贴在司瑾额头上。
“爱妃,不聊这些扫兴的事,朕倦了,爱妃陪朕去歇一会儿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