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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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着昏昏然的烛光,大宝看清了画中人的容颜,不由惊呼道:“这这不是——”

    太一拿过桌上的红烛凑了上去,他一撑在墙上,一拿着红烛照着那幅画。

    他的眉宇间,笼罩着一片阴霾。

    仿佛有狂风卷起黑色的海浪涌向无尽的夜空,最后都沉入了他幽深的眼底。

    明灭的火光打在他半边脸上,另外半边脸沉入黑暗。

    火光描摹出他唇角锋利而冰冷的线条,然后在他阴霾的眸子里沉沦消逝。

    大宝在旁边担忧地看着太一

    他现在的样子,像极了第一次见到白朵朵的时候

    作为太一的好兄弟,它希望太一能够真正摆脱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可这么多年来,那段阴暗的过去,就好像一个影子一样,伴在他身侧,戒不掉、甩不开。

    当初白朵朵出现在太一面前的时候,它曾经很担心,担心那片潜伏在他心底深处的影子会肆无忌惮地涌出来,让他彻底失控。

    可是,朵朵姑娘仿佛有一种特殊的魔力,纵然她顶着一张与那个女人一模一样的脸,可她在太一身边的这段日子,太一仿佛渐渐遗忘了那段灰色的记忆。

    可是现在,当那个女人的画像真切地摆在他面前时,所有的一切都将被推倒重新来过了吗?

    太一单撑着墙壁,深深地垂着头

    大宝听到了他隐忍而紊乱的呼吸。

    良久,他才重新抬起头盯着那张画,他紧抿薄唇,瞳孔幽深,仿佛在极力压抑着内里翻腾的情绪,他沉声道:“不,这不是白。”

    他转头看向大宝:“白的眼神没有她这么凌厉,也不如她气势迫人。”

    “可是,”大宝盯着画像上的女子:“朵朵姑娘与这个女人长得一模一样,如果是凑巧长得像,可之前咱们都亲眼见过,朵朵姑娘身体里是有法力的,她们之间肯定有什么关联!会不会——朵朵姑娘是这个女人的转世?”

    明灭的火光中,太一的神色晦暗不明:“如果是转世,她俩的性格和气场也太天差地别了,况且,长老的古籍中只记载到,这个女人在当年八位阴阳师封印惘生寺的时候神秘失踪,却并

    没有她是死了啊。”

    “可是,这样一个法力高强、名动天下的女人突然消失掉不是很奇怪吗?”大宝道:“最大可能的就是,她在当时就已经死了,然后她转世成为了朵朵姑娘。”

    “先不白是不是这个女人的转世,”太一垂眸看向大宝:“九天楼身为灵云观的禁地,而这密室更是禁地中的禁地,为何灵云观会在这暗室内供奉这个女人的画像?”

    “是啊,”大宝转头看向了墙上的画像:“灵云观和这个女人之间究竟有什么关联?”

    太一撑着墙壁垂头沉思,容颜沉入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他线条紧致的肩背因剧烈的呼吸而起伏,被摇曳的火光打出雕塑般立体的亮面与阴影。

    寂静的暗室里,突然暴出一阵血肉撕裂之声,太一单撑着墙壁顺势跪在了地上,他的指狠狠地插入了坚硬的墙壁,鲜血顺着指插入的孔洞流淌下来。

    他的瞳孔极速紧缩,额头上因剧烈的疼痛而渗出了冷汗。

    大宝见状,张大了嘴,紧张道:“太一大爷,难道是——诅咒发作了?”

    太一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他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暗室:“快,咱们快离开这里!”

    大宝紧随着太一出了暗室,透过窗户向外面看去,这一望之下,不由得变了脸色。

    此时的灵云观,已经被浓稠如墨的黑雾淹没,黑雾翻滚蔓延,如同波涛起伏的海洋,海底潜伏着无数个暗紫色的光球,从黑色洋流的深处,透出幽暗而妖异的紫光,将暗黑的海面照得如星河般明亮。

    而灵云观里高低错落的屋顶,则成为了黑海中浮沉的一座座岛屿。

    此时的太一已经十分虚弱,他捂住口鼻退后半步:“好强烈的邪气!”

    大宝看着外面弥漫的夜雾和妖异的紫光喃喃道:“看来,今晚的灵云观,要出大事了!”

    正在这时,通往房间的楼梯上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那脚步声顺着木质的楼梯,缓缓地朝着这间房间而来,将老朽的木楼梯踩出令人心惊的嘎吱声。

    “糟糕,有人来了,”太一从窗户纵身跃出了九天楼:“咱们快走!”

    就在太一跃出去的霎那,那拾级而上的脚步声也抵达了

    九天楼最高层的房间,太一在落下去之前回头朝里面望了一眼。

    只见一个漆黑的人影矗立在房间里,他的脸上,一双细长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血红色的光芒。

    那道被暗紫色妖气包裹在中间的人影,与归云道长一般无二。

    -

    白朵朵坐在太一的房里侧头看向了窗外的夜空。

    早些时候,天上原本还挂着一枚弯月,这会儿却被翻滚层叠的黑云给遮挡得严严实实,像是一层厚重棉絮铺在那天上,棉絮的缝隙里不时漏下来忽明忽暗的暗紫色电光。

    夜很深了,她很困了。

    可是太一还没有回来

    白朵朵俯身趴在面前的桌子上,强撑着精神,瞪着眼睛看着窗外那漆黑无垠的夜空。

    庭院里忽然起了风,疏狂的风浪卷动着庭院里的花木发出浪涛声响,狂风刮开浓密枝叶携着一股寒气从窗外灌进来。

    窗扇在狂风中来回摇摆,呜呜的风声中,屋子的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白朵朵抬起头朝门口望去。

    幽暗的紫色微光自洞开的门扉洒落进来,勾勒出一道修长而凌厉的身影,仿佛一道劈裂在猎猎寒风中的闪电。

    太一背着光站在门口,他的面容沉溺在一片暗影中,看不清表情,只那一双瞳孔在黑暗中散发着妖异的红光。

    白朵朵连忙起身走了过去,还未靠近他,她便感觉到了他周身弥漫出的深寒肃杀的气息。

    这股气息,像极了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他强劲有力的大掌掐在她脖颈间那种窒息而无力的感觉,她至今记忆犹新。

    她在离他还有两三步远的时候顿住了脚步,心翼翼地抬眸看着他。

    他刚从外面进来,肩头还沾着些微湿冷的夜雾。

    他静静地垂眸看着她

    紧抿的薄唇,微微眯起的眼睛,都透露着他此刻正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她站在黑暗中,屋外暗淡的微光落在她脸上,呈现出温润柔和的奶白色,贝齿轻咬着柔嫩红唇,眉头微微蹙起,看起来像是一只心翼翼的猫咪在窥探着他的情绪。

    这张脸实在是太像了!

    像到他险些控制不住一把掐死她!

    夜的微光落在她清澈明亮的眼底,成为了碎落湖面的片片月光,她的眼神如山

    泉般灵动,时而又很狡黠,与那个女人死气沉沉的幽深瞳孔倒是截然不同。

    感觉到他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她才若无其事地绕过他去将门关上。

    他低垂着头,默默无声地走到桌边坐下,倒了一杯茶水,闭着眼喝了下去。

    他的眼睫轻轻颤抖,喝水时静默无声,眉头却是紧蹙。

    仿佛疼痛已极

    她回过身来坐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太一,我有一个重大发现要同你。”

    于是她便将自己对于凶是灵云观中人的推论以及在归云道长炼丹房外面发现可疑血迹和神秘纸片人的事情都透露给了太一。

    “那个纸片人一进去,房门就关上了,我觉得这个炼丹房很可疑,”白朵朵倾身向前,眼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不定里面有关于长奇失踪的重要线索!”

    太一默默听完了,他低头转动着里的茶杯,眼皮都没抬一下:“所以呢?”

    她本以为他也会因为她今夜的发现而兴奋,却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样冷淡,她不由有几分失落,但她不想放弃这个线索,依然兴致勃勃地提议道:“咱们一起去炼丹房看看吧!”

    “我不去!”他放下中的茶杯,偏着头,漫不经心地看着她:“本大爷来这儿就是拿金丹的,其余的事情老子懒得去管!”

    这毫无商量余地的拒绝将白朵朵弄得愣在了那里。

    她瞪着眼睛,红唇微张,似乎还没从他这反应里回过神。

    他之前明明很乐意去管这件事,也很积极地去一起分析这个案件背后的真相,现在,他的态度为什么突然变了?

    难道是他刚刚出去偷金丹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你拿到金丹了吗?”

    “没有!”

    “不定金丹就藏在归云道长的炼丹房里。”

    “呵,”他冷笑一声:“到底你还是想管这件事是不是?可是这个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多呆!”

    着他便站起身,一把握住她细瘦的腕拽着她就往外面走。

    她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一面挣扎着往后退一面问道:“太一,你怎么了?”

    大宝盘在太一肩上侧头看着他。

    太一的诅咒发作了,而这灵云观现在已经完全被一股

    强大的邪气包围,如果今夜真的发生什么变故,以太一现在虚弱的身体根本招架不住!

    眼下这股邪气背后的操控者虽然暂时还未有所行动,但已经能感觉到这股邪气正在越来越浓,现在还不知道那东西想要做什么,等到它真正行动的时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危险。

    现在在这里多呆一刻,危险就更逼近一分!

    朵朵姑娘根本不知道,他们现在的处境有多么危险!

    因每次诅咒发作时,太一都很难使出法力,所以这个诅咒对于太一而言就是一个十分私密的软肋,如果被有心人知道了,将会让他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中。

    现在,要不要把这个秘密告诉朵朵姑娘呢?

    可是,太一都没,它也不好开口。

    正在太一和白朵朵在园中拉拉扯扯的时候,一个半夜起来上茅房的胖法师沿着园中回廊走了过来,他一边走一边斜着眼睛偷瞄着园中拉拉扯扯的少年少女,眼中充满了八卦的光芒。

    太一猛地回头看向了他,凌厉凶狠的眸光凝聚在眼尾处斜着朝他瞥来。

    那眼神,像极了一头凶狠的豹子!

    胖法师浑身一激灵,悻悻地收回了目光,低着头快速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这期间,太一的目光像一条冰冷的蛇,一直紧紧地追随着他。

    直到胖法师回到房间门口打开房门,他才回头看向了面前的白朵朵,他的掌紧紧地握着她的腕:“你到底走还是不走?”

    白朵朵的目光却穿透太一的肩膀看向了他背后的胖法师。

    只见胖法师将房门打开,里面是一片深沉如墨的漆黑,一缕划地而起的轻风吹动他散落的长袍,一道白色的薄薄的身影乘着那缕风升腾而上,从胖法师头顶上飘过去,顺着门缝溜了进去。

    是那个纸片人!

    消失在门缝里的前一刻,他狭长的眼睛和细细的嘴巴都弯出了微笑的弧度,可这笑容却不出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