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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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在这里左一个“许谨”右一个“许谨”的,却不知白天不可人,夜晚不可鬼的道理,何况许公公乃非常人。

    潘公公还没聒噪完,正主儿就已经到场了。

    门口处人影一晃,许谨已经闲庭信步地走了进来。

    明厅之中除了潘公公外,另一位曾公公跟副执事双双起身迎接。

    许谨掌管钟鼓司,品级上虽然跟曾太监差不多,但实则比曾太监更举足轻重,不能同日而语。

    毕竟许谨是皇太后跟前的红人,就算是内务司的人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也只有潘公公因为跟他是“宿敌”,所以才乐得在这件事上出头。

    “许公公好。”曾太监跟副执事两人行了礼。

    许谨也拱手回礼:“曾公公,大家平起平坐,客气了。”

    曾太监笑道:“礼多人不怪嘛。您请坐。”

    许谨道了谢,却并不落座,只看向面前的潘太监。

    潘公公早等着他了,见他瞧着自己,便乐不可支地笑了:“许公公瞪着我做什么?我可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啊。”

    许谨道:“我一个字儿也没,潘公公何必先表明表明,难道是心虚呢吗。”

    潘太监皱了皱眉,幸灾乐祸地哼道:“许谨,别跟我这儿耍嘴皮子,罢,你这会儿来是想干什么?保你的干儿子?你问问他干的那些掉脑袋的事儿,追究起来别是他,你也脱不了干系,如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劝你站的高高儿的看戏就是了,别想不开蹚这浑水。”

    叶心里暗暗焦急,许谨却依旧波澜不起的道:“奇怪,我仍是一句外话没,你倒是自言自语的补了这么一大片,潘公公的想象力实在是天马行空,自自话就能导出一出戏来,在内务司恐怕是屈才了,不如去我钟鼓司,兴许还能弄出几处精彩的戏文,博太后跟各位主子们一笑呢。”

    “你!”潘太监因觉着拿住了叶,就掐住了许谨的七寸,得意忘形,有恃无恐,谁知他的嘴头功夫向来是比不过许谨的,刚照面就输了一回:“你……”

    曾太监见潘太监只管自得,又给许谨气的忘了正事,不得不出口道:“许公公,您既然来了就好了。刚刚叶掌案……”

    许谨不等他完道:“叶掌案是认了吗?”

    “是,”曾太监点点头:“他已经承认了带宫外的人进珍禽园。”

    许谨自进门就没瞧过叶,此刻才回头瞥了一眼。

    叶从听见他的声音开始,就自发地缩了脖子,她很清楚许谨的性子,自己惹出这样的麻烦,许谨一定火大非常。

    许谨的目光在叶,老乔以及王公公三人身上扫过,道:“曾公公,你看叶掌案是这样胆大包天的人吗?”

    “这……”曾公公略一迟疑,忽然有些明白,他看了一眼老乔,却犹豫着没开口。

    老乔何等的精明,一看两人的眼神交换,就知道了许谨的意思。

    正如老乔以前跟王太监私下里的,叶自然是有靠山的,如果她干的那些惊世骇俗的事情东窗事发,许谨恐怕会想法儿保她,同时也会扔出去一个替罪羊。

    如今老乔就该是那只替罪羊了。

    只不过,以前对老乔而言,是坚决不会当这只羊的,可是世易时移,如今的他,却竟是心甘情愿的想当这只羊了。

    老乔道:“不错,叶掌案不是这样的人,我先前也了,其实这件事是我……”

    谁知他虽然甘心情愿,有人却还不肯呢。

    “够了!”潘公公立即断:“乔易,你可不要在这里马虎眼了,刚刚叶青蝉已经招了,而且还有张大春当人证,你要是再胡搅蛮缠,我先敲断了你的腿!”

    许谨回头。

    潘公公迎着他的目光,似笑非笑道:“老许,怎么着?给我中了吧,你当然是想保你的干儿子,只可惜,刚刚他已经招认了,何况这是我跟曾公公负责的,你的手似乎不该伸的这么长吧。哼,要是这件事给太后知道了,任凭你多得她老人家的意,她老人家也未必会喜欢。当然你想惹火上身的话,我也不会拦着。”

    许谨还没开口,叶道:“干爹!”

    她的眼神里透出了祈求之色,许谨当然知道她的心意,她无非是不想连累自己罢了。

    “闭嘴。”许谨冷冷淡淡地,脸上丝毫表情都没有,也不伤感,也不生气。

    叶低了头。

    “潘公公,曾公公,”许谨才慢悠悠不疾不徐地:“其实这件事情,是我指使他们干的。”

    这下,不但是叶老乔等震惊,连潘公公跟曾公公也吓得不轻。

    “你什么?”老潘惊喜交加地追问,眼睛瞪得溜圆。

    潘公公自然是知道许谨的,他很清楚以许谨的性子,许谨就算是发了疯也不会干这种事情,所以他明白许谨这么承认的意图只是为了掩护叶。

    可一旦许谨承认了,这可是自断前程自掉脑袋的事儿,这也绝不符合许谨的性情。

    潘公公脑袋嗡嗡的,觉着要么是自己疯了,要么是又许谨真疯了。

    曾公公则道:“许公公,您这是当真吗?可不要……”曾太监当然也清楚许谨的意图。

    谁知他们都想错了,只听许谨一笑,道:“怎么我也同样的招认了,潘公公跟曾公公你们反而不信了呢?”

    他扫了两人一眼,缓缓道:“只凭着一张嘴,这里任何人都可以招认是自己做的,就如同乔公公也招认过,但这又有什么意义?拿贼拿赃,捉奸捉双,就算是要处理这件事,那也需要人证物证不是?”

    潘公公这才明白他的真正意图,只觉着自己白欢喜了一场。

    这老许果然还没疯啊。

    老潘有点儿失望,却看向旁边西苑的副执事太监。

    那太监因许谨来到,又有曾太监陪着话,一时没插上嘴,这会儿见老潘看自己,忽然明白过来,当下忙对王大春道:“王公公,他们干的事儿你是最清楚的,不如你告诉许公公。”

    在场众人均都看向王太监。

    王太监这会儿真是骑虎难下了,旁边是老乔恨恨恼恼的目光,身前不远是许谨冷飕飕的眼神,上面还有潘公公的逼视。

    如今他反而成了这个出头鸟了。

    嘴唇动了动,王太监硬着头皮道:“我……”

    他才张嘴,老乔忽然道:“潘公公,他的话不能信,原本他就很不服气叶掌案,趁机胡也是有的。”

    王太监没想到老乔为了保住叶,竟然不惜“牺牲”自己,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老乔:“乔易,你、你这就太不讲究了!”

    老乔冷哼道:“是你先不讲究的。”

    许谨笑了:“潘公公,这就是你想要的?原来你所的人证是这位王公公,可惜啊,他是珍禽园的人,如今乔公公跟叶掌案都承认是自个儿做的,若真有此事,难道王公公就这么独善其身?要么是他也参与其中不亦乐乎,要么是他无事生非诬陷好人。”

    潘太监的眉头皱了起来,才要开腔儿,许谨又道:“而且如今的局面是,王公公指认叶掌案,乔公公指认王公公,互相指认,全凭着一张嘴来去,这也太不靠谱了,难道素日潘公公就是这么办事儿的。”

    听他指桑骂槐,潘太监咬了咬牙:“许谨,你想要证据是吗,那我就给你,我知道你干儿子带了人进来,那可是有名有姓板上钉钉的,我已经命人去找重要人证了,若找到了自然水落石出。”

    老乔跟叶闻言,不约而同地都看向王公公:这家伙告密告的挺彻底啊。

    王公公感受到两人的目光注视,只好略带尴尬地看向别处。

    许谨依旧面不改色:“那好啊,我倒也想着水落石出呢,如果真有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不用你动手,我自己先清理门户!不过现在既然没有证据,就喊着拿人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曾公公想了一想,对潘太监道:“潘公公,许公公的也有理,毕竟这种事可大可的,如今没找到确凿人证就先把人关了的话,恐怕有些不明真相之人以讹传讹,反而不妙了。不如谨慎起见,等到找到人再行处置。”

    潘公公虽然想发威,但是见许谨这么硬挺,却有点不敢咬死了。

    毕竟如今自己人证还没找着,倘若其中有个误会,许谨再在太后跟前上点儿眼药,却对自己不利。

    于是他借着曾公公的话下坡:“既然连曾公公也了情,那就先放一放,横竖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着起身,临去前又看向叶,对许谨笑道:“老许,有个这么漂亮的干儿子,怎么就发配他到这种没前途的地方,不是该放在你的钟鼓司里亲自调教着吗?就凭他这幅模样,这种机灵劲儿,你多用心点拨点拨,以后接了你的衣钵,主子跟前儿恐怕比你还伺候的好呢。”

    许谨负手道:“有这个瞎操心的功夫,多去调教你的干儿子们吧,他们不比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一个个可都急着要继承你的衣钵呢,你心哪天儿真的把你踩下去。”

    老潘脸色一变:“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气冲冲地出门去了。

    西苑的副执事对王公公了一句话,两人也先退出了。

    曾公公也知道许谨必然有体己话跟叶,便道:“许公公自便,我去了。”老乔也会意的先退了出去。

    等众人都去了,厅内只剩下了许谨跟叶。

    许谨走到上头才要坐,忽然想起是潘公公坐过的,便嫌弃地站住了,走到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了。

    叶心怀鬼胎,想认错求饶,又不知如何起。

    却听许谨悠悠地:“你真是翅膀硬了,脑壳儿也硬了,敢伸出去叫人砍了是吗?”

    叶忙跪在地上:“干爹,我、我不是……”

    许谨道:“我早提醒过你见好就收,你只是自作主张,不听我的话了。”

    “干爹……”叶无话可。

    许谨却没有再责备她,只是想了会儿,道:“事到如今,再别的也没什么用了,你也不用怕,我会替你想法子的。”

    叶大为意外,本以为许谨会非即骂,没想到竟是轻描淡写的这句:“干爹?”

    许谨看向她,淡声道:“你真以为我会不管你吗?这个宫内所有人都去死,也跟我没关系。只有你不行。”

    叶的眼中已经有泪花闪烁:“干爹,我、我不该让您操心。”

    许谨却反而笑了:“既然‘干爹’都叫了,不替你操心,替谁操心。”

    叶起身凑过来,在他跟前跪倒,她本来就是个伶牙俐齿见人人话见鬼鬼话的,但如今满心感激,当着许谨的面儿却反而不出来了。

    思来想去只道:“要是难做的话,干爹不要管我了,我就算掉一百个脑袋,也不想干爹有事。”

    “再胡我就真生气了,”许谨慢慢了这句,又道:“你懂什么,我一早就做足了你会惹事的准备,只不知道哪一天会事发罢了。所以知道了潘强到这儿来的时候,反而心安了。”

    叶惊讶之余却更惭愧了。

    她跪在跟前,头垂在他膝边,许谨垂眸看着她,淡然的眼神里泛出几分慈怜。

    半晌,许谨道:“潘强这人虽蠢毒,有句话却没错。”

    “什么话?”叶忙问。

    “你啊,是白长了一张聪明脸。”许谨着笑了。

    叶知道是在取笑自己,嘴唇微微嘟起。

    “起来吧,”看着她孩子气的神情,许谨抬手在叶的后脑勺上抚了抚,微笑着道:“真是个傻孩子。”

    许谨并没有逗留多久,又同叶了几句后就起身去了。

    叶走出明厅,见老乔跟笙儿都等在廊下,老乔赶上来问:“许掌案什么了?”

    “干爹他会料理,”叶虽然也还有点不放心,但对许谨是很信服的,“应该不会有事的。”

    老乔道:“之前许掌案像是要把我推出去,叶掌案你何必拦着?”

    叶笑道:“别瞎,我是怎么也不会要你替我顶缸的,对了,王公公呢?”

    老乔气哼哼道:“那个东西可能没脸了,哈巴狗似的跟着他们走了,我还想骂他一顿呢。”

    叶悄悄地问:“咱们先前所得的银子花销,你不是都记录在账簿上吗?有没有给他们找到?”

    “还好我多了个心眼,知道那是要紧东西,所以藏在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那是在……”

    老乔才要,叶笑道:“不必告诉我,你自己知道最妥帖了。”

    两人了此事,慢慢地从明厅往外,老乔有些忧心:“掌案,他们去找人证,难保王大春会不会都出来,另外……倘若别的人可以忽略,可别忘了还有个最棘手的人。”

    “你指的是庆王殿下。”

    老乔点头。

    其实老乔的担忧叶当然也早想到了,所以在厅内的时候,她把来过珍禽园的都给许谨了。

    只有庆王,叶有点儿拿不准要不要。

    纵然许谨有通天的本领,可是庆王……显然是个例外。

    叶觉着假如出了庆王,只怕会让许谨为难百倍。

    她心里又想——如果庆王有意揭露此事,自然不必潘强他们出面,庆王有一千个法子料理自己。

    如今庆王非但没吱声反而把暹罗猫送来,这应该是风平浪静之意吧。

    谁知许谨见她眼神闪烁,早看出来她有所隐瞒了。

    这一夜,叶索性把那两只暹罗猫挪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

    只因那暹罗人,这种名贵的猫是需要主人陪伴的,加上是庆王所送的,她很不放心叫别人看着,于是少不得自己多费心些。

    那两只猫到了新鲜地方,探头探脑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叶怕它们跑出去,早早地叫笙儿跟程嘉把窗户都关了,虽然憋闷着,也只好忍着罢了。

    可暹罗猫显然对这个居住环境也不太满意,在房间内巡逻了一圈儿后,那性子急躁些的道:“姐姐,这里好啊,也不比先前的那个地方大多少,顶多没有那些难闻的气息罢了,他们这么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实在过分。”

    另一只看着叶道:“这个人是管这里的头目,入乡随俗,只能先忍忍了。”

    “不行,他们虐待我们,我也不能让他好过。”那暹罗猫着,便昂头叫了起来,因为是故意的胡闹,声音果然像是婴儿啼哭,尤其是晚上听着非常的惊人。

    他们两个的都是暹罗话,叶在旁边听的一头雾水,正想安抚,忽然听到外头是翠哥儿的声音道:“叶子,他们是故意闹你的。”

    叶微怔,那两只暹罗猫却齐齐地转过头去:“是谁?”

    外头翠哥儿咿咿呀呀地了两句,声调儿怪怪的,却有点像是暹罗语,但显然是翠哥儿的声音。

    难道翠哥儿也会暹罗语?叶正惊讶的时候,两只暹罗猫跑到门口,对着门外也叫了起来,仿佛互相对话。

    叶赶紧叫笙儿把两只鹦鹉提了进来,两只暹罗猫盯着面前的鹦鹉,显然也是惊疑交加。

    “绿,你会暹罗话?”叶问道。

    翠哥儿闪闪烁烁地道:“我曾经有个旧相识,是暹罗国进贡来的……我跟它学了几句。”

    阿彩在旁边本来非常钦佩,听到这句忽然警惕:“什么旧相识,我怎么不知道?”

    翠哥儿缩了缩脖子:“它、它都不在了,就不必再提了。”

    阿彩更狐疑了。

    这会儿两只暹罗猫中的吉吉道:“你会暹罗话?”又疑惑地看了叶一眼。

    翠哥儿道:“会的不多。你们的勉强能听懂罢了。”

    泰泰走近了几步,毕竟是猫,加上长相奇特,吓得阿彩跳起来:“离我远点儿,你丑到我了!”

    翠哥儿解释道:“彩妹不要怕,我跟你过的,它们是天生的长相,而且是血统纯正的贵族猫。”

    这句话让吉吉跟泰泰顿觉满意:“原来这里最有见识的是一只牡丹鹦鹉。”

    翠哥儿又道:“你们不要胡闹,叶子是珍禽园的头儿,她是非常好的人,你们只管放心住在这里,她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有了这个翻译,两只暹罗猫的情绪相应稳定了些,吉吉问:“为什么……你刚刚是跟这个人话?”

    阿彩颇为自傲:“你不懂了吧,叶子懂我们的话,只不过你们是外国猫,你们暹罗语她当然不懂了。”

    “什么?”两只猫又齐齐回头瞪向叶。

    两只暹罗猫的长相几乎一模一样,这时侯四只眼睛圆溜溜瞪着叶的样子,像是一只猫照着镜子弄出来的对影。

    这个场景颇为搞笑,叶挠了挠腮:“是啊,我能听懂你们话,所以你们要是有什么话直接告诉我就行了,不过我不会暹罗语,就麻烦你们我们的官话了。”

    吉吉跟泰泰呆了呆,然后两只猫齐齐跳起来,它们互相抱在一起,口中叫着个奇异的词。

    叶正不懂,翠哥儿思索了一阵,总算想起来,于是道:“它们还有点不习惯,以为你是巫师呢。”

    叶笑:“我要是巫师就好了。”

    正如当初开始的时候,翠哥儿跟阿彩也没能接受叶能听懂鸟语,两只暹罗猫显然也无法面对这个情况,连理智的吉吉都有些惊慌无措。

    但是想通之后,它们的情绪平静多了,这一夜直到天快亮,叶才总算睡着了。

    次日早上,叶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所见就是两张黑乎乎的几乎贴在一起的脸,居高临下地俯视量着她。

    吓得叶一个激灵,几乎惨叫起来。

    幸而很快醒悟这是那两只暹罗猫,定神一看,果然是这两个家伙,一左一右蹲坐在自己跟前,观望自己的神情都是一样的。

    “你们两个……是姐弟,难道是双生的?”叶忍不住发出心中疑问。

    是姐姐的吉吉道:“其实不是双生的,但是我们两个长相非常相似,在我们的族群中也是很少见的,这也是为什么选了我们当作贡品的理由,因为是独一无二的珍贵。”

    叶品味着她怪怪的声调,笑道:“是是,只是我们这里的人没见过,所以不太懂,以后习惯了就都知道了。”

    泰泰道:“你们不仅是人没见过,猫也没见过,昨天来的那两只野猫就非常的没有礼貌。”

    它的自然是雪球跟大花儿了,叶道:“其实它们两个也是很好的,以后你们可能会成为朋友……”

    看着两只猫高傲不屑一顾的样子,叶又笑问:“对了,你们怎么会官话?”

    吉吉道:“我们可是皇家的御猫,我们皇宫里有专门教导官话的老师,教皇子的时候我们在旁边,自然学会了不少。”

    原来暹罗猫天性聪明,学这些自然不在话下。

    昨儿潘公公去的时候,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叶忖度今天必定事儿也不少,又见暹罗猫跟翠哥儿好像很有话题聊,就叫笙儿把翠哥儿跟阿彩留在屋子里,好歹有个陪着话的,两只猫也不至于孤单。

    果然如叶所料,将到中午,内务司来了人,传她过去一趟。

    老乔要跟她一起去,叶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有一件事——要是我不回来了,你得把园子看好了。”

    “掌案!”老乔显然很难过。

    程嘉在早上的时候才知道了,此时听了这句便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姐姐去又做什么。”叶笑,“你放心,干爹答应过我没事儿的。”

    程嘉自然不想咒她有事,可也知道内务司的厉害,叶见她像要哭出来的样子,便道:“要这会儿掉眼泪可不吉利呢。”

    这句话最管用,程嘉急忙忍住,想了想忽然道:“那好,你只管先去吧。”

    叶带了笙儿,才出翠茵庭,竟发现珍禽园里的执事太监跟些太监们都在外头,大家只安静的站着,无数双眼睛都看着她,显然是都听了叶要去内务司的事。

    昨儿的事叶并没过,但他们毕竟也有所知晓了。

    叶量着众人,终于忍不住道:“我这次不过是去应名点卯,未必、就不回来了,但不管怎么样,你们都不能偷懒,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给我起精神来好好的……把自家的崽子照看好了,这就、足了。”

    叶着,声音里情不自禁多了几分哽咽,她不想变得无法收拾,也没有办法再面对这些人,完之后低头快步走了出去。

    从珍禽园到内务司也有一段距离,从北往南,期间要经过太后的咸福宫,裕妃的丰艳宫等几处。

    内务司派来的人在头前,叶跟笙儿在后,正要过春华门,忽然角门口一只肥墩墩的猫挪了出来,竟正是大柚子。

    那内务司的人显然认得,忙道:“这不是太后宫内的那只猫吗?怎么跑出来了?”

    大柚子不理他们,只顾气喘吁吁地对叶道:“你怎么还去内务司,刚才潘公公叫太监来,你私自带人进宫内,太后气的很呢。”

    叶一惊:“什么?潘……”话才出口,就见那两个太监看了过来。

    她只好假意咳嗽了声,顺势道:“这胖猫……是太后宫内的猫啊?”俯身把大柚子抱起来,声道:“他找到人证了?”

    大柚子道:“是什么关外的什么人。”

    关外?是钟侯爷!叶的心一凉。

    叶不知道的是,昨儿晚上她虽是辗转难眠,但却更有人一夜不眠。

    许谨急派了人满城撒网,昔日那些进宫的人因多数都是权宦之家,得了他的线报,当然不会承认此事。

    而对于潘公公他们来,其实也不敢动这些人,毕竟都是京城里的,盘根错节,根深蒂固,何必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叶青蝉得罪这么多勋贵呢。

    只有一个关外才来的钟侯,是京城里没什么根基的,倒是可以下手。

    许谨所派的人到底晚了一步,给潘公公的人把钟侯先找了去,那侯爷是个憨直的,并不知道这其中许多利害纠葛,加上他们有意套话,竟把实情了。

    大柚子:“我这才赶着出来报信的,你可不要去内务司,那个地方,去了就要扒皮拆骨的。”

    这会儿那两人催道:“还不走吗?还有心玩猫呢,何况这猫是太后宫内的,岂是什么人都能抱的?”

    他们显然也知道叶在劫难逃,故而话的声调也很不客气,其中一人甚至过来,伸手要拉扯叶。

    叶并没怎么样,大柚子却喵呜了声,竟从叶怀中奋力一跳,陡然跳到那人身上,伸出胖爪子向着人脸上抓去!

    它虽然圆润肥胖,动作却闪电般灵活。

    那人没料到会这样,待要把大柚子扔出去,又怕伤到了它,犹豫中已经吃了一爪子,脸上顿时火辣辣的。

    大柚子这才滑落到地上,把爪儿在地上抹了抹,恨恨地:“这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简直脏了我的爪子。”

    叶看着气性很大的大柚子,哭笑不得,只好俯身抚了抚它的毛儿:“你快回去吧,我没事儿的……义父答应过我,放心。”

    大柚子停了动作,抬头呆呆地看着她。

    叶对上它的眼睛,她才跟大柚子认识不久,一人一猫的,这只猫对自己竟有这份心意,不感动是假的。

    叶不敢流露感伤,便尽量向着大柚子笑了笑:“毕竟我还欠着大花儿的鱼干儿呢。”

    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脚步不知不觉加快,叶刻意不回头,生恐看到悠长空荡的宫道中,蹲着一只圆肥的橘猫正凝视着自己的背影。

    这场景本是有趣的,可想了想,眼睛里只要下雨。

    当即一鼓作气到了内务司,还没进门,就听见里头有人话

    除了潘公公那可厌的嗓音外,还有一个格格不入的声音。

    叶以为自己听差了,半信半疑地往前,直到将进门的时候,忽地看到门口旁边站着个脸熟的人。

    那人恰好也正盯着她,四目相对,那人向着她单眼一眨,有几分狡黠。

    这位,赫然正是那天跟随那顶夏轿进珍禽园的晓风。

    此刻里头一声传唤,叶魂魄离体,勉勉强强挪进了内厅,只听上头道:“王爷您瞧,就是这个胆大妄为的东西!”

    谄媚的声音,正是潘公公。

    那给叫做“王爷”的人并没有立即开口,但叶仿佛能感觉到那清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犹如秋风乍起,又似冰雪扑面。

    什么叫做雪上加霜,无地自容,恐怕就是指的现在了。

    叶恨不得当场掘地三尺,像是土拨鼠一样来个土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