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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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时三刻,平宁侯陈老爷子进宫来了,先去麟德殿面圣,又去咸福宫给太后请安,最后辰时过半的时候才来到了珍禽园。

    陪着陈老侯爷进宫的是他的二儿子,如今任京兆府按察使的陈大人,除此之外还有一位,却是叶的熟人,竟是侯爷钟连胜。

    原来钟侯爷先前本是力争要进宫当差的,只不知为什么,本来铁板钉钉的事儿忽然又给驳回,所以如今在五城兵马司任职。

    钟侯爷在京城里转来转去,引起了平宁侯的注意,原来当初平宁侯征战四方的时候,在关外曾经跟钟连胜的父亲老侯爷有过交际,起初听闻武选三甲之意是关外侯,本想一见,只是当时老侯爷病着,所以推迟了,此后逐渐痊愈,便叫儿子带了钟侯进府,一看侯爷相貌堂堂气质不俗的,正跟他父亲当年如出一辙,当下忙认了亲,竟留了侯爷住在平宁侯府住着。

    昨儿叶派了宫内的人去平宁侯府,请侯爷到珍禽园做客,老侯爷自然是满口答应,不料钟侯听后,便也雀跃地要陪同,于是才一起来了。

    叶向来对钟侯印象极佳,只是一直不得空相处,如今见他跟着老侯爷来了,自然格外高兴,忙同乔公公王大春一块儿迎了几位到明厅吃茶。

    钟侯原先一门心思的以为叶是太监,没想到数日不见,太监居然成了个美貌绝伦的姑娘,而且还是当年林将军的遗孤。

    林琅将军对于像是钟连胜这样的武将之子自然有相当不俗的意义,简直就像是他们心目中的传奇人物,因而在得知真相后,经过最初的惊怔懵懂,钟侯也很快接受了这个真相。

    只是他没想到,当初见到叶的时候,只觉着这公公长的真是美貌,言行又甚是讨人喜欢,所以当时在珍禽园一掷千金,并不只是因为钟连胜慷慨,更是因为他跟叶投契,所以也乐得为她一掷千金。

    如今知道了她是女孩儿,此刻相见的感觉又大为不同,若换了以往,两人相见,钟侯自然立刻跑过去,拉手抱肩地寒暄起来了,可是今日,叶没穿太监的服装,反是一身藕荷色的缎子衣裙,头发在发顶上了两条辫子,用珍珠发冠束着,散发倾泄于肩头,实在是明丽雅贵非常,大概是这藕荷色跟珍珠的色泽太过温柔,所以竟又给了侯爷一种温婉的错觉。

    这会子他当然不能再肆意的上去拉手或如何,甚至连多看一眼都像是冒犯,但侯爷却还是身不由己地看着叶,心里呆呆地想:“这真是先前跟我笑的那个叶掌案吗?”

    叶先是拜见了平宁侯,又同陈大人见了礼,看钟侯目瞪口呆的,便笑道:“钟大哥,我昨儿也正惦念着你呢,倒是没想到你居然住在陈伯伯府内,可见咱们有缘。”

    她这般心无芥蒂的,钟连胜才反应过来,还没开口脸上却先一红:“是、是啊……有缘。”

    叶嘻嘻一笑,却也不以为意,毕竟她今儿请老侯爷来逛园子并不是为了自己,虽然想跟侯爷寒暄,少不得往后再找空闲时候。

    平宁侯看看脸红的钟连胜,又看看叶,却也知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毕竟善怀郡主相貌是万中无一的,侯爷这种粗粗莽莽的少年郎几时见过,自然为之倾倒。

    于是他笑:“昨日得到消息,甚觉喜欢,老夫也曾听连胜起过这宫内的珍禽园一派峥嵘,每每想着几时能有机缘过来瞧瞧,只是不敢擅入,没想到今日心想事成了。”

    陈二爷也道:“我也拖赖郡主的福,进来开开眼界。”

    众人寒暄几句,叶等陪着三人出厅,一路向着园子里走去。

    今日叶算专请平宁侯,所以叫人看着园门,若是有宫女内侍等来逛的,只园子里今日要整修,且先叫他们改日再来,因此今日园中也甚是清幽。

    一路从莲池向内,过百鸟园,猴山,白狐,紫貂,九节狼,绿孔雀等,逐渐到了猞猁山一带。

    老侯爷感慨道:“以前在外头征战,走南闯北,也见过些奇珍异兽,有一次去云南,就看到村寨里有几只绿孔雀,那会儿好些将士都没见过,围着看了个稀奇……呵,这会儿倒是让我想起年青时候的情形来了。”

    钟连胜在旁边道:“不瞒您,我也是上回第一次见呢,以前都是在画上看的,以为是画画的骗人呢,世上哪里会有这样好看的鸟儿,那次来这园子里才知道原来那画画的真的骗人……”

    叶忙问:“怎么骗人了?不是有的吗?”

    钟连胜看着她笑:“当然是骗人的,这明明比画上画的还好看百倍呢!”

    叶哈哈笑道:“钟大哥,真有你的。”

    钟连胜看她笑的开心,蓦地想起上回第一次来,也是觉着她笑的好看,甜到人心里去,现在知道她不是太监还是个女孩子,于是这股甜意就正大光明地越发浓烈了。

    此刻老侯爷看了眼身边的儿子,陈二爷就笑道:“咦,前面是什么?”

    老乔在旁察言观色,也忙道:“哦,前头是猞猁……我们陪大人去看看。”

    钟连胜还要跟叶再几句,陈大人拉住他的手腕:“侯爷,咱们一块儿去。”连哄带拉的往前走了。

    原地剩下了叶跟平宁侯两人,身后是秦明笙儿远远地跟着,老侯爷背着手,道:“郡主今日请我来,怕不仅仅是游园吧?可是有事?我是个急性子,若是有事只管跟我直,我却等不及猜来猜去了。”

    果然不愧是平宁侯,开门见山。叶忙先作揖,道:“眼下有一件为难的事情,只是不敢贸然跟您老人家提。”

    “你只管,我曾答应过你,但凡我能为你做的,一定不会推辞。”老爷子背着双手,且走且,“你父亲是个英雄俊杰,可惜天妒英才,当初麟德殿我要接你回府,其实早知道皇上不会答应,只不过是给皇上知道,我们心里也没忘了林琅……你要信得过我,我年纪大些,就倚老卖老些,你就权当我是你的祖父,有什么只管就罢了。”

    叶心中越发窝心,便道:“我身边有一位姐姐,也当她是亲生姊妹一般,最近我想让她出宫去,她跟如今闻御史家的闻大哥情投意合,但是……”

    叶还没完,平宁侯眉峰一动:“就是那个在宫内当差的闻晋吗?前些日子他在南赌坊闹的很不好,还给捉到了五城兵马司,原先的亲事都告吹了,怎么竟看上他了?既然是你当作亲生姊妹一般的女孩儿,自然是不错的,可别叫那子骗了!”

    叶听老爷子竟为自己着想,便笑道:“您老有所不知。”

    于是把闻晋故意闹事,就是为了退亲的话都告诉了平宁侯。

    平宁侯听得喜上眉梢,笑道:“我最讨厌那些御史大夫,整天板着一张脸文绉绉的,这子倒是很对我的脾气。哈,你想我怎么做?”

    叶道:“嘉姐姐人品相貌是一等的,若是出了宫却没有着落,就算进闻家,他们家里只怕会因为她的出身而看轻她……”

    平宁侯立刻明白了,笑道:“原来你是想让我照拂她……嗯,莫非是想我认了她?”

    “那自然是求之不得,”叶道:“可知道这是为难了您,所以不敢强求,只看您的心意行事就是了。”

    平宁侯笑道:“我老头子一辈子什么事儿没做过,这种能够成人之美的好事却还没有做呢,俗话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我如今若撮合了他们,倒是好的。只是我年纪大了,若认也是隔辈……”

    他略一思考,看着前方陈大人跟钟连胜等人的背影,笑道:“不如让老二认她吧,老二是京兆按察使,身份匹配他御史大人家也足够了。”

    叶见他答应的这般痛快,且又想的明明白白,心中大喜,又忙问:“不知道陈大人愿不愿意……”

    老爷子笑道:“放心,他肯定愿意,一则他是最听我的话的,另外,老二家里没有个女孩儿,这样挺好,算是两全齐美了。”

    先前陈二爷故意带了钟侯爷先行,就是猜到父亲有话跟叶,如今两人完,便赶了过去,大家一起又逛了几处。

    眼见时候不早,便又回了西厅,程嘉已经准备了饭菜,满满当当地布置了一桌子,此刻她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只当叶是招待贵宾而已。

    众人进内落座,叶特意叫了程嘉过来拜见老爷子跟陈二爷,程嘉也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先前进门之时,平宁侯早找了个机会跟陈二爷了,陈大人当然是一切听从父亲安排,如今见程嘉相貌出众,性格温柔,自然也很是喜欢。

    只是时候不到,便先不言语。

    吃了饭菜,平宁侯便要出宫,只道:“今日来叨扰了一番,改天郡主出宫,也要到寒舍一坐才好。”

    叶道:“这是一定的,只要伯伯不嫌烦。”

    钟连胜还有些意犹未尽,看着叶道:“那你什么时候去?”

    叶想了想:“会尽快,大概就在这三四天吧。”

    侯爷这才笑道:“那可太好了,这次你出宫更便宜了,到时候多陪你四处逛逛。”

    陪着出了珍禽园,目送老爷子一行人出宫。老乔才问叶:“掌案,今日请老爷子是为什么事儿?”

    叶笑道:“叙旧不成吗?”

    程嘉虽看不出来,老乔跟王大春却机警的很,先前叶叫程嘉拜见他们父子的时候,两人就察觉有些不同了,这会儿送了贵宾,便拦住叶追问。

    叶也不想瞒他们,毕竟迟早晚的,于是先发了程嘉,才将计划跟两人了。

    老乔跟王大春听后,彼此相看,心中半忧半喜。

    半晌,老乔一笑:“我们这是干什么?毕竟对嘉嘉来这是好事,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儿,总不能跟我们一样一辈子死呆在这宫内。”

    王大春扭头,话当然是这么,但他们跟程嘉相处久了,早就生出不舍之意。虽然知道这是一条明路,但想到以后再见不到,却怎么也无法高兴的起来。

    老乔怕叶多心,便道:“好了好了,咱们该去干正事了。”

    王大春看了一眼叶,想到庆王向来跟她相处的情形,又加上上次在虎山之外他也大胆地抬头看过一眼,心里也知道了几分。

    此刻又听程嘉也要去,虽是情理之中,但心里总是酸酸苦苦的,便也一笑道:“是啊,走吧,最后还不是只剩下咱们两个……”喃喃了这句,转身往外走了。

    老乔一怔,张了张口,想到现在大家再怎么好,终究要分开,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却对叶道:“掌案别往心里去,他一时想不开,回头就好了。”假装无事的一笑,转身跟着出去了。

    叶只顾为程嘉着想去了,却没考虑到他们两个的心情,见两个人都怏怏的才觉着不对。可叶却不知道,老乔跟王大春是从程嘉又想到了她身上,所以才双双这样不自在的。

    回到翠茵庭里,程嘉道:“老侯爷今儿好像没吃多少东西,是不是不对胃口?”

    叶道:“哪里,他赞不绝口的呢。”

    正想着该也把自己的算告诉程嘉,程嘉拉着她道:“那只乌鸦今天吃的少,也不肯睡觉,不知是怎么了,总是啾啾地叫个不停,我先前就想跟你,又怕扰了你,现在总算得了空,你快去看看。”

    于是叶赶紧去瞧那只乌鸦的幼雏,见它身上没有几根毛,趴在笸箩里显得很安静,好像察觉有人到了,便张开嘴发出了稚嫩的叫声,像是在找寻什么,可给它吃的,它却又把嘴转开了。

    这鸟儿还,像是婴儿一样,的什么叶也不懂,可看它的样子应该是因为大鸟儿不在,所以觉着不安了,可要是它不喜欢进食又不休息,那自然性命堪忧。

    叶想了想,对程嘉道:“不急,我到外头去瞧瞧。”

    原来叶想找一只大鸟来帮着照看,从翠茵庭出来,本是想到百鸟园去,可是那里的鸟儿们都怕跟乌鸦的幼雏相处。

    正在思忖,却见天空一抹熟悉的影子,竟是那只红嘴蓝鹊,叶大喜,忙抬手招呼。

    红嘴蓝鹊缓缓落在叶前面的紫薇花枝上:“你怎么了?”也看出叶竟主动招呼自己,似乎别有用意。

    叶笑道:“我正要找一只帮我看着乌鸦的,你就来了。你巧不巧?”

    红嘴蓝鹊满脸不快:“什么乌鸦?”

    叶道:“你还没听吗,是我从景阳宫带回来的那只。”

    红嘴蓝鹊盯着她看了会儿:“你对这些倒是很有耐心。”

    叶道:“那次猞猁教主出逃,你带人去拦阻,我记得当时里头就有乌鸦的……只不知有没有这乌鸦的母亲。”

    红嘴蓝鹊道:“有倒是有。”

    叶便道:“既然是你的旧相识,你帮着照看那乌鸦是不是也是理所当然?毕竟是故人之子、啊不,是故鸟之子。”

    如果有眉毛,红嘴蓝鹊此刻已经深锁眉头了:“我没有照看幼雏的经验。”

    叶道:“不必你去喂食,嘉嘉已经调好了吃的,你只要安抚它就行了,让它知道它的母亲还在。”

    “我不想当它的母亲。”蓝鹊不耐烦道。

    叶道:“知道知道,你只需要给它一个假相,别让它太难过了,至少得让它好好地长大……”

    红嘴蓝鹊忽然道:“就像是许谨对你一样?”

    叶没想到它会这么,一怔之下喃喃道:“是啊,就像是干爹、照顾我一样……”

    红嘴蓝鹊其实没想伤她,见她如此,便道:“算了!就当我帮你这个忙吧!只是我可不能整天都陪着它,就半个时辰吧!”

    叶立刻答应了,便把红嘴蓝鹊“请”到屋内,果然如她所料,红嘴蓝鹊趴在乌鸦身旁,那幼雏立刻感觉到大鸟来到,只当是自己母亲,幼雏变得非常激动,唧唧地叫着往红嘴蓝鹊的身旁钻。

    红嘴蓝鹊给它拱的不耐烦,终于屈尊降贵地张开翅膀将它护在了身下,那乌鸦满足地叫了声,乖乖地睡了过去。

    程嘉对于叶把红嘴蓝鹊找过来,极为惊奇,不过因知道叶之能,所以并未多问,也不敢扰。

    红嘴蓝鹊看着怀中那个没毛儿的家伙,半晌忽然间想起一件事,便跟叶道:“你这两天没有去找许谨。”

    叶道:“是啊,我之前不太舒服,听干爹来看望过我,我这还没来得及过去找他呢。”

    红嘴蓝鹊道:“我觉着你该去找他问问,他这两天神神秘秘的,不知在做什么。”

    “神神秘秘?”叶不懂。

    红嘴蓝鹊疑疑惑惑地:“他找了好几个宫中的老人,都是私下里关了门窗话,所以我也不知道什么。可是他这么做有点眼,据我所见,也有人暗中盯着他……像是皇后那边的人。”

    叶低头一想:“那你在这里照看这乌鸦,我去钟鼓司瞧瞧。”

    红嘴蓝鹊道:“去看看也好,我虽知道许掌案做事谨慎不至于怎么样,但总觉着奇怪的。”

    于是叶带了秦明出了珍禽园,一路往钟鼓司而去,才过咸福宫,忽然看见前方一堆人跑了过去,像是侍卫们。

    叶伸长脖子看了看,像是凤仪宫的方向。

    “怎么了这是?难道有什么事?”她喃喃了声,仍是要往前走。

    就在这会儿,却见是一只麻雀如流星般疾飞而来,竟是赛雨燕!

    这雀儿从叶头顶一掠而过,后知后觉发现了她,才猛地又调转头:“叶子你在这里!快去凤仪宫……”

    叶的心突然惊跳起来:“怎么了?”

    不等她问完,赛雨燕道:“是许谨!皇后……总之你快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叶听到许谨,心已经擂鼓一样,赶紧往前狂奔,冲到来凤门的时候,见有许多宫女内侍匆匆地从门口跑了出来,一个个脸色惊慌,好像身后有老虎追一样慌忙逃开。

    正在张皇,秦明从后将她扶了一把:“别急!”

    过来凤门,凤仪宫在望,忽然叶看到熟悉的几个熟悉的人在殿前一闪而过,竟是庆王祥公公等,叶叫道:“翼哥哥!”拔腿跑向那里。

    庆王听见她呼唤,明明回头看了一眼,却立刻对祥公公叮嘱了几句。

    祥公公忙下台阶迎过来将叶拦住:“你怎么来了?”

    叶道:“我……”

    这会儿有几个侍卫拦住正在四散离开的一些宫女太监们,命他们原地不许乱走,其中有一个宫女像是吓傻了,颤声叫道:“跟我没关系,我什么也没看见,真的没有!”

    叶的心猛地惊跳,抬头时候,庆王等已经进内殿去了:“干爹,出了什么事?”叶抓住祥公公:“让我去看看!”

    祥公公急忙安抚道:“没事儿,别急,王爷已经去了。你先回去好不好?”

    叶忽然意识到,是庆王让祥公公来拦着自己的,那就是庆王不想让她进到凤仪宫,或者,是不想让她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愣了一会儿,叶蓦地闪身,竟从祥公公身侧晃了过去,祥公公没料到她会这样,阻拦不及,只叫道:“犀儿!”

    叶拼命跑上台阶,无视殿门口的侍卫跟宫内太监们,推开他们冲到里间。

    先映入眼中的,是给女官跟嬷嬷们簇拥在中间的皇后娘娘,她的脸色煞白,像是受了惊吓,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地上。

    叶的目光毫无章法地晃了晃,最终却也落在身前地上,——有个人一动不动地卧在那里,暗红的血从他的身下蔓延而出,他的右手也跌在血泊中,手指干净而修长。

    那是叶极为熟悉的一只手,因为正是这只手,领着当时还的她回到钟鼓司,也是这只手替她整理衣裳,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那时,他半跪在她的身前:“犀儿以后就跟着干爹好不好?”

    他语气坚定的:“不要怕,干爹会好好照看你的。”

    最后,他轻轻地叹息了声,温热的指腹擦过她的眼角:“犀儿……别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