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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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宋亦明那里离开后莫深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拿出一家家的搜自己感兴趣的餐厅解决“今天吃什么”这个世界难题。

    在经历过上个世界后,他发现重新回归的食欲燃耗得更加炽烈,失去又回归的事物会愈发凸显珍贵,所以在吃饭这方面他愿意纵容自己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不过坐在餐厅里的时候,跟其他三两成群的人相比,他独身一人显得格外突兀。

    他是真的独身一人,连熵都被他屏蔽在外。也有人见他眉眼温和想要上前搭话,但是前进一步却又在看清楚他眼中的冷漠和似笑非笑的唇角后踌躇不前,最后都会浑浑噩噩的离开。

    想到这儿,莫深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露出了略带无奈的微妙笑容。

    自从精神力增长到会言灵过后,这双眼睛也开始变得危险起来了啊。

    总有一天他会像眇夫人所的一样,变成字面上的如她一样‘危险’的人类所不能企及的可怕存在。

    他选择的餐馆是一家墨西哥餐馆,他吃掉了2个塔可饼、碗鹰嘴豆沙拉,外加杯鲜榨果汁,食用过的正餐的餐盘已经尽数撤了下去,但是莫深依旧没有动,他继续坐在位置上,等待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直到迎来自己的下午茶时间。

    今天的天气很好,在出门前他便意识到这一点,莫深坐在窗边,边放着服务员刚刚端上来的一杯咖啡,阳光翻过屋檐慢慢的向他靠拢,为盛放曲奇饼干的餐盘的瓷白边缘镀上一层美妙金色。只要再向前一点点,便能触及到他生着若隐若现青色脉络的。

    他盯着那不断逼近,最后却无法再靠近的阳光片刻,又收回目光,享受着片刻孤独的安宁。

    往日蜷缩在他人皮囊之下、为窃取别人人生作困兽挣扎的那个莫深,他不多的闪烁着瑰丽色泽的善良在这风和日丽的下午安静得就好像死去了一样。

    安静下来,很好,死掉的话,更好。

    离开餐厅重新回到阳光之下时,莫深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寒颤。尚算炽烈粘稠的阳光爬过他体温偏低的皮肤时候,带来的热度并不灼人,但让人感到压抑。

    “风和日丽的日子,真是适合告别和葬礼啊。”他叹道。

    既给自己听,也给不远处监视着他的桑塔纳里的车主听。

    这辆车从他离开宋亦明家后便开始跟着他了,而现在也未曾离开,估计等会还会跟到他的家里。

    虽然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不过不利用太可惜了。

    进屋的时候正在做自己单调工作的秦姨微笑着冲他打了个招呼,莫深回应过后注意到打开的电视上面正好转播莫尚的新闻。

    莫尚的五官与莫深并无相似之处,任何人第一眼看到他们都不会认为他们是兄弟,甚至连神似都没有。

    莫尚的五官更为硬朗,刀削斧凿形容一点不过分。也许是少年当家的缘故,他的情绪极少外露,仅仅只能从幽深的黑眸里窥见几分。只有在极端不悦的时候,嘴唇会抿成一条直线。

    记忆中的男人,冷峻,威严,凌厉感十足,只有面对他的时候,紧绷的唇角才会放松下来,找回名为“笑容”的表情。

    莫深瞥了一眼新闻内容,似乎是给省里投资,瞧着省长竭力克制却仍旧忍不住翘起来的嘴角,大概比实际给出的近00亿投资还要多吧。

    “这位先生真是个了不得的俊秀人物呢。”并不知道她旁边的莫深跟电视里的男人是兄弟关系的秦姨感慨道,“年纪轻轻又洁身自好,不知道哪家的好姑娘可以嫁给他。”

    莫深不置可否,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后上了楼。

    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赫然就是他这几天收集的资料。莫深大拇指和食指捏着水果硬糖,在桌面下一声一声的磕着,一边浏览着上搜索出来的信息思考着。

    他现在把糖当烟磕用来抚慰情绪,放现实中绝对有长蛀牙的危险趋势,不过这是虚拟世界,无所谓。

    他恪守着和林墨的约定,绝不碰一下烟。但仔细想一想,那明明就是林墨单方面的劝诫,他根本没必要遵守才对,然而不可思议的是他一路记到了现在,且念念不忘。

    也许是那个男人的死亡堪称绝景,所以记忆才会这样深刻吧。

    莫深移动着鼠标,调出一张男人的照片。男人长相虽然俊雅,但是气场太弱,你只需要看一眼,便知道这是个习惯站在阴影里的人——

    比如,沉默的幽灵?

    但这并不代表少言寡语的幽灵做事不雷厉风行,否则也不可能在莫尚身边待年之久。

    能不能当突破口呢?

    硬糖还是均匀的一下下的敲着桌面,间隔像走针一样精准。他在思考的时候,自己总喜欢制造出来响声,但如果这响声是别人制造出来的,不过多均匀他都一定要强制性让它停下来。

    红霞层层浸染天边时候,终于,响声停住了。

    莫深拨通了秘书的电话,那头很快就接起。

    “言秘书,大哥现在在哪儿?”莫深盯着屏幕上的照片。

    地球的另一头,言锦隔着玻璃去看莫尚那张严峻沉稳的俊美面容,恭敬的:“二少爷,总裁在开会。”

    “哪个国家?哪里?”

    言锦因为犹豫而沉默片刻,少爷总是在追逐大少爷背影,他当了莫尚多少年的秘书就看了多久。可是普通人和天才之间的距离又怎么可能弥补得上来。

    他几乎都不敢如实相告,那些话语就是在这个孩子心上插刀,然后流下缠绵蜿蜒的鲜血。

    但是又能怎样呢?莫尚不在乎啊。

    他心里叹气,最后决定挑个折中法:“二少爷,总裁最近比较忙,我们有一个很重要的项目需要跟进谈判,所以现在在国外。具体的位置暂时不能透露给您。”

    私自泄露莫尚的行踪是会被开除的,即使对方是他的弟弟也不行。不过他们都很清楚,因为这个弟弟不够重要,所以才没资格知道他在哪儿。

    莫深继续问:“那我生日他会回来吗?”

    这次言锦完全不带迟疑,出了那个了无数遍的句子:“总裁的行程已经安排满了,不过二少爷您今年也会收到总裁送出的生日礼”

    “言秘书。”

    莫深突如其来的打断令言锦问:“二少爷,怎么了?”

    “今年你送我一件生日礼物吧?我想收到言秘书的生日礼物。随便什么都可以。”

    清朗明净的声音有着无法掩饰的失落和苦涩,言锦心脏一紧,几乎都可以想象那头垂头丧气的模样,“二少爷”

    “反正每年大哥的生日礼物都是你为我挑的,今年,言秘书亲送我一次吧?我已经不期待他的礼物了。”

    “嗯。”

    言锦想,如果能让他高兴一点,一件礼物也不是什么事,亲送给他也不是什么难事,这么多年他的假积攒得那么多,可以销掉一些了。

    “谢谢你,言秘书。”

    那头又重新染上雀跃的笑意,隔着冰冷的屏幕言锦都觉得对方呼吸的热度传递到了耳蜗之中,言锦微微拉开了和的距离,低声:“不客气二少爷。”

    莫尚吩咐完事情后,见言锦抱着一摞文件走进来,问道:“刚刚谁的电话?”

    他注意到自己的左膀右臂在打电话的时候看他的目光太复杂了,挂了电话后,盯着目光惆怅,所以特意分神过问一下。

    言锦很快收敛了多余情绪,他恢复成那个话做事滴水不漏、进退有度的言秘书:“是二少爷,问您下个月生日能不能去看他。”

    “嗯。”莫尚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如往常一样没了下文。

    莫深挂了电话后,坐了一会儿,包着紫色糖纸的硬糖在指尖把玩许久,也不话。

    你好像在生气,熵,很生气

    它几乎都能看见他身上那压抑的灰色漩涡了,瞧得得它胆战心惊的。

    莫深极少真正表露出生气这种情绪,它观察他的那5年,他在表现负面情绪的时候总是表现得很克制,克制到不像个未成年。

    大多数时候,他的负面情绪更像是表演。

    莫深抬眼间飞快闪过一丝惊讶,这个系统能够看出他不高兴了?有进步。

    啊,即使知道这个莫尚是假的,也会不高兴。

    如果这个莫尚真的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话,对于自己不在意的东西,连施舍一眼都不可能。血亲关系绑缚了他,他会给予他最好的一切,除了感情。

    正因为太了解才会让他觉得不高兴,这是莫尚的优点,然而现在变成了他靠近的阻碍。

    莫深呼了口气,把这不快抛到脑后。将刚刚一直把玩的硬糖剥掉糖纸塞进口中,甜意安抚了躁动的心脏。

    他可不是宋亦明,他有足够的耐心。

    但这并不妨碍莫深对自己此刻的所作所为觉得好笑。当不需要攻略时候却这么尽心竭力,让过往的坚持显得滑稽又可笑。

    虽然他想与之搭上关系的是他的大哥。

    熵要是早将莫尚当作筹码的话,兴许他现在已经完成了任务也不定。

    一只撑着下颌,看着窗边逢魔时刻已经逐渐被更加不详的混沌墨色一点点侵吞覆盖。舌头推动着嘴里的糖块,莫深扬起唇角,隐秘的笑意既冰又冷。

    ——为什么不拿他的弱点作为作为筹码呢?仅有的善良吗?还是另有原因?

    比如,莫尚根本无法作为威胁筹码?

    他隐约觉得自己抓住了熵背后那位操纵者的意图,但脉络仍旧藏在迷雾之中不明显。

    边的黑咖啡已经冷掉了,喝起来苦得令味蕾都变得沉甸甸的。嘴里的硬糖在融化的时候会稀释出浓香和淡淡的甜意,但这根本无法中和黑色液体滑过喉舌的那一刻苦涩。两种味道你争我抢着味蕾的使用权,如水火般互不相容,但他在这个瞬间爱上了这种奇异的搭配。

    回来的时候时间尚早,所以房间内并没有开灯,但是当夜色越来越深的时候,莫深也没有开灯的想法,于是房间内承载的黑暗也越来越深,只有亮起的电脑屏幕发着凉幽幽的光芒,照亮了莫深沉默的轮廓。

    莫深不话的时候,熵便很难弄清楚他在想什么,如果没有被安排什么事,它便会习惯性的揣测这个人在想什么。

    就像此刻。

    但它也只能看见那被人类喻为“心灵窗口”的地方犹如暗潮涌动的大海,它看不见水面之下的心思。

    熵。这声呼唤突兀的在空气种响起,很轻,声音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虽然被吓了一跳,但熵还是不自觉的放低了声音:怎么了?

    我似乎一直很消极怠工。

    啊,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吗?不过,你总能赚到积分

    熵迷茫为什么他为什么会突兀的提起这个话题。对于它的宿主它已经认命,认命太消极了一些,但是它确实对这个任性的宿主产生了名曰‘纵容’的无奈情绪。

    反正总能拿到积分,少跟多没有区别,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莫深似乎是坐累了,伸了个懒腰,紧绷的姿势终于松弛了下来,但衣摆因此而上提,露出了一截腰部。

    我决定好好工作了,从这个世界开始。

    唔,就当为下个世界热身吧。

    扔下这两句炸弹一样话的家伙看起来似乎就像了‘今天天气很好’一样轻松愉快的话。

    然而熵被炸得眼前发白。

    它应该觉得开心的,但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它甚至为这感到困惑和迷茫,就像已经习惯沙漠严酷环境的旅人有一天突然看到一座绿洲却不敢靠近,怀疑背后是噬人陷阱一样。

    它也隐约觉得自己企图弄懂莫深0转弯行为背后的理由是一件危险的事。

    不过它还是在好一会儿后找回自己的声音问:为什么?

    往日清亮的幼童声线听上去凝滞而晦涩。

    你不高兴吗?莫深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扯向另一个话题,语气一如往常。

    没

    那就好。

    莫深的眉眼间有种疏离的、浅淡的温柔,他凝望着漆黑的夜,倒映着漆黑的夜,有种惊心动魄的美和危险。在尾音落下的时刻,瞳仁之中划过一道亮光,又湮灭在黑暗之中。

    很可怕。不知道为什么,熵的脑子里划过这几个字。

    认真起来的宿主,让它觉得很可怕。

    作者有话要:  莫尚:我就出来打个酱油。

    大哥是天边的花,见面都要靠其他人物,应该是本世界第二难攻略的了(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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