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雪和姜之瑶虽然不了解, 但这一科学名词，闫非凡与启夏耳熟能详。

    他们一前一后地站起身来，后者又看了一眼松弛状坐在椅子上的姜瑶瑶, 她无动于衷。

    庄森一本严肃地：“是的, 我们用了‘碳14’测年代法，这五个人的头发，都是公元前的。”

    闫非凡：？？？？

    启夏：“古人？”

    姜之瑶这才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 拿过庄森手中的报告, 抿着唇看了几眼：“不错不错，这种奇淫技巧很是有意思。”

    一片寂静, 房间内不知谁轻轻咳嗽，姜之瑶才注意到角落的肖雪正捧着肚子，做惊讶状。她莞尔, 她走到肖雪面前：“听见了吗，是启夏的孩子, 五个孩子，不多不少。他没有经济能力, 需要对此负责, 律法是需要保护的。”

    肖雪：律法也没遇见过18岁的生80岁孩子啊？？

    姜之瑶又转过身来, 扬着下巴, 对闫非凡：“闫, 你那立的校规, 是禁止在校期间怀孕或使人怀孕。公元前，你这学校还是个烂水塘子。”

    闫非凡：？？？这是重点？

    肖雪和闫非凡接二连三地：“再重新检测一遍, 肯定有问题。”

    庄森缓缓摇了摇头。

    从姜之瑶站起身后，启夏便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看到她极笃定、自信，嘴角噙着一抹笑容, 高高在上，风华绝代。仿佛在这个时候，她恢复成他在书籍见所熟悉的那个人，那个睥睨四方的、无所畏惧的祖奶奶。

    面对肖雪和闫非凡的质疑，姜之瑶沉默不语，启夏却启唇了：“有没有问题，再试一对样本就可以。”

    “还有一对？”庄森诧异。

    姜之瑶却没有料到这出。

    启夏拿出一个信封来，摆出两样东西：一支香烟，一瓶红色的液体。他道：“这是一只香烟，上面应该有人的唾液。这一管，是怀孕时孩子母亲的静脉血。请庄老师试验一下，看看他们否有父子关系吧。”

    肖雪上下量姜瑶瑶：“怀孕中，第六个孩子？”

    闫非凡：“呵呵，试，拿去试！我看这回是不是公元前的血。”

    庄森拿了两样东西进了实验室，姜之瑶很是疑惑了。且不她知道启夏会吸烟，更不知道孕妇的静脉血可以做亲子鉴定，最重要的是：没有人曾抽过她的血。

    但是，当她对上启夏的茶色眸子，那人却示意她不要讲话。他倚靠在走廊墙壁上，伸出笔挺修长的两条腿，垂着眸，盯着不远处玻璃上的一块光斑。

    时间一寸寸地挪过去，但这次，实验室里的人，神色明显比之前平常，动作更加从容。外面的人似乎没等多久，庄森才脱了白色大褂，拿着报告走了出来。

    他语气轻快许多：“这次没什么太大问题，最起码没有之前离谱。”

    闫非凡：“嗯？是什么？”

    “烟头提取唾液DNA显示，51岁中年男人。静脉血显示，17岁女生，所怀孕胎儿与中年男人存在100%的亲子关系。”

    在其他人诧异的时候，姜之瑶在电光火石间明白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17岁的女生，可能是那个在卫生间哭泣，后来又去操场上找自己帮忙的姑娘。

    51岁中年男人，可能是闫非凡。

    那姑娘家境与姜瑶瑶类似，根本不足以支付她上贵族中学。但她家听曾有人——也就是姜瑶瑶——轻而易举地入了学，全家也便去找校长求情，希望能以更优惠的价格享有更优质的教学资源。

    她生得漂亮，心眼干净。当校长同意的时候，还真认为自己从此走上了通往名校的康庄大道。

    谁知道，校长这个人……

    ……当她发现自己怀孕后，不敢告诉父母，心惊胆战地找到闫非凡，问他怎么办。原本温柔体贴的尊贵校长却忽然拉下了脸，矢口否认。

    “你自己和别人生的野种，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往那办公室老板椅上用力一靠，无数名人校友组合成的背景墙，对她露出一张张假惺惺的仪式化的笑脸。

    是啊，他是上界名流，怎么可能会承认自己的孩子是他的？

    她要做亲子鉴定，可校长视此为笑话。

    姜之瑶想了想，当时她差点与启夏去拔校长头发来着，可发现不妥，没有进行下去。启夏是如何拿到他的烟头的？

    没等她发问，启夏解答了大家的疑惑：

    “校长，你每天早，都在教学楼后的柳林里吸烟。我在那里捡了一只。”

    姜之瑶：！！是的。无数次她早翘课，都曾在那附近看到校长的踪影。那似乎是他雷不动的习惯，仿佛每天在那里吸一支烟，看着朗朗书声的校园，就是在欣赏和享受自己下的江山一般。

    不等大家继续发问，启夏：“恭喜你当爸爸了。还有，这17岁的同学是本校学生。你，在校期间使人怀孕，根据校规，你是不是要自己将自己开除？”

    听到旁边齐齐惊讶的声音，姜之瑶这才想起来，原来何莲莲跟何清风也在场。

    何莲莲原本算上演一出“启夏我不会让你开除的”苦情戏，获得学神认同，没想到冒出来个古人官司。

    何清风原本算老老实实做会议纪录交流纪录，没想到上司没了。笔“啪”的一声摔到座位下，尴尬不已地去捡。

    肖雪被这一波三折的事情弄得内心凌乱，也许是心情影响胎动，现在的肚皮鼓得一下比一下高。她明白：那实验结果绝对没有问题，闫非凡的亲子报告没有问题，她继子的亲子报告就算是有问题，也没有问题。自己的遗产还是要划给启夏。

    闫非凡的脸憋涨成猪肝色。

    刚刚结束实验，从房间里一个个走出来的全球科研人员正巧听到启夏什么，都用非常诡异的表情看向这位“51岁的父亲”。他们多数和闫非凡有着极好的交情，尊敬他、与他合作，经常出席各种各样的教育类峰会。

    没想到啊没想到……

    表面光鲜亮丽、明城的名流，竟然做这种不齿之事！今天这么多人都在现场，证实了这件事，回头，大家要赶紧把他的联络方式删掉，千万不能让这种道德败坏的人脏了自己的通讯录！

    庄森看着闫非凡的表情，惊诧道：“老闫？这是真的？岁数倒是吻合，可你怎么这么糊涂？”

    *

    姜之瑶在无声无息间离开。

    她想，今天启夏这件事做得漂亮。不管自己提供的头发有没有问题，但闫非凡的这件事的风头，足以盖过之前的“古人亲子鉴定”。

    在场还有几个肖雪带来的媒体记者，他们应该都明白，与其写一个根本没人信的“18岁生80岁”，还不如去写“闫非凡名声败裂，自己被自己开除”。

    启夏，相当于给今天的亲子鉴定，做了一个非常完美的“兜底”。

    祖奶奶提着长裙下楼，看向大厅外的树影摇曳，轻轻晃动像是幻觉。有风吹来，卷过操场上体育课的喧闹，孩子们都不知道，自己的学校马上要换了主。

    ……公元前嘛，这里不过是一个水塘子。

    池水潋滟，蛙声喧天。

    她突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稍带迟疑，但有些轻快，像是十七八岁的女生，正天真烂漫的年纪。

    “天真烂漫”的何莲莲开口，扰了祖奶奶她沉浸往日的思绪，姜之瑶甚是不悦。

    “姜瑶瑶，”她，“你不要得意地太早了哦。你不要以为，校长没了，你的事儿也就没了。”

    姜之瑶：……哦，对了，当初【匿名楼主*001】在明城论坛，要爆料姜瑶瑶和校长不为人知的故事，还要大家刷帖【姜瑶瑶碧连天】来着，其实，都是何莲莲指示的。

    她抬起一道眉毛：“是啊，亏你提起呢，我们事儿没完。”

    何莲莲：“……你！你以为启夏知道你和校长的事情，还会像现在这样对你吗？”

    姜之瑶没有话。

    启夏关祖奶奶我什么事？

    也许是她嫌弃的表情惹怒了何莲莲，这姑娘丹凤眼一眯，使劲儿凑向了姜之瑶，几乎是咬着牙，斩钉截铁地：

    “听你们放学都一起回月城花园呢，听你们晚上有时候都睡在你那里呢。”

    “如果启夏知道你这么脏，还会跟你同床共枕、耳鬓厮磨吗？”

    姜之瑶简直要乐出了声：“滚滚滚，谁和我耳鬓厮磨了？你和他磨去吧，我脏，我接盘侠，我不管。”

    罢，她甩下何莲莲，无视对方的惊诧和无语，大步向前方走去。

    祖奶奶想，真懒得和这女孩子“争宠”，没完没了、歇斯底里……以后不知道要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呢。

    何莲莲怎么就那么喜欢启夏呢？

    也是，韩大才女，还那么喜欢姜夏呢。是因为模样生得好，还是因为才华，还是因为那股子一往直前带着狠劲儿的少年气？

    走着走着，一道清澈的夏日草木香忽然向她靠近。姜之瑶顿了顿脚步，意识到又有人来……

    还真是没完没了啊。不能让她好好走路吗。

    男生手腕狠狠擒住了她，让她不能再往前继续。

    启夏用目光一寸寸描摹着面前女生的面庞，是多么冷淡、多么无情啊，刚刚在实验室捅了个那么大的炸弹，现在就要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的走掉吗。

    可是她又那么美。

    不只有古人那种优雅端庄的风韵，更有现代人成熟果决的实力。

    他：“姜之瑶，我想问问，那五根头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

    ——“是不是同床共枕，耳鬓厮磨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