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屏幕上的短片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力。

    等三分多钟的视频播完, 淩白和苏晓旁边的几个人还在讨论。

    “那是什么电影宣传片吗？”

    “主演好好看啊，有点想看，你们刚刚看见电影名了吗？”

    “开头好像有, 叫什么...真相是真！”

    “搜不到啊...没排挡也没宣传的...”

    一声声没有遮掩音量的闲聊传进二人耳里。

    淩白背过身去，把手中已经融化大半的冰淇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一边用纸巾擦着手背上的奶油, 一边和窗口补单。

    苏晓心大得很, 完全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

    还在大声哔哔：“不知道有没有人拍下来, 这不定都得上个热搜！你咱家是不是热搜体质？”

    “哎兄弟！”苏晓突然凑到淩白旁边，笑得别有意味，“要不要帮忙控评啊, 给你折！保证全网最便宜！”

    淩白接过新的号码单，婉拒。

    这事...还是就这么平平淡淡让它过去的好...

    两人回到苏家人在的亭子。

    走之前这儿的气氛还是热热闹闹，现在却没什么人话。

    淩白把冰淇淋分发给各位, 能察觉到苏家几人在他和柏泠之间来回观察的目光。

    好奇、探究、凑热闹...

    目光中央的另一个主人公柏泠接过冰淇淋, 轻轻咬了一口上边插着的棍状巧克力。

    淩白：“好吃吗？”

    这家店这么火也确实有几分实力, 除开造型外，奶油甜而不腻，巧克力浓郁香醇。

    柏泠点点头：“好吃的。”

    完，她抬眼看向淩白。

    他坐在她身前的石墩上, 双手撑在石墩两侧, 眼带笑意地看着她吃冰淇淋。

    整个人的姿态是完全地放松, 像一阵风。

    明明刚刚和她一起挂在大屏幕上被众人观赏，却没有一点局促。

    柏泠在心底了一个问号。

    难道真的和这人没关系？

    那也未免太巧合了吧...

    她舔了一口糖霜, 垂下眼睫。

    恰巧错过, 没有注意到下一秒淩白移开的手掌——

    浅灰色的石墩两侧被水渍留下了两个不规则的印记。

    三分钟的视频给苏家人带去了近半个时的尴尬期，等食全部吃完了，才逐渐恢复正常。

    剩下的行程没再出什么变故, 所有的一切都按部就班。

    等在下一个地点提前吃过晚饭后，众人赶往机场。

    和来时一样，柏泠还是和淩白一起，等到了揽月园再各回各家。

    淩家的私人飞机是改造过的庞巴迪，机舱噪声很。

    柏泠上机后先眯了一会。

    虽然私人飞机没有不允许手机联网之类的要求，她还是等飞机平稳后才开手机。

    刚解锁，她就听见淩白的询问。

    “要不要看电影？”

    “不用了，我看会手机。”

    “要不要喝点什么？”

    “不用了，不太渴。”

    “晚上吃饱了吗？”

    “饱了。”

    “等...”

    “不管你什么我都会刷微博的。”

    柏泠一面点开微博，一面转头看向旁边试图阻止的淩白。

    淩白一手撑着头，手肘搭在桌面上。

    额前碎发朝一个方向歪过去，露出颜色微浅的眉梢，嘴角挂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见她回头，透黑的眸子弯下，轻轻笑开，尾音上扬。

    “被猜到了啊...”

    眨了一下眼，她脱离面前无意识的蛊惑，移开目光。

    没有去看热搜，她找到#双白#超话，点进去查看。

    不知道从哪来的那么多CP粉，都已经从网上迅速搜集了今天上午的消息，像过年一样狂欢。

    【高举双白大旗：#双白#这是什么命定的巧合！两位带上家人一起看CP向视频！想知道有没有来过我们的超话/狗头/狗头[图片][图片]】

    【芳芳，永远不慌：#双白#我想知道是哪位姐妹这么有钱，请多来几遍！我愿意让出这个主持人之位！/捧花】

    ...不，你错了。

    这不是位姐妹，这是位兄弟。

    点进热门分类，柏泠找到了她想看见的东西。

    【你算哪块饼干：#双白#我找到了！应该是这个UP主的视频！分享（链接）】

    点进链接，跳转去了字母站。

    视频名称：【双白CP|真相是真|关于你我有，太多的勇气】

    UP主：Ling

    把外放音量加到合适的值，柏泠对旁边表面冷静如松雪，实则已经从耳后红到脸侧的淩白发出邀请。

    “一起看吧？”

    这个短片里的素材比之前的要多，除了公开的一些直播比赛片段和照片之外，更多的是手书。

    因为剪辑和渲染技术等因素，也不显得违和。

    三分多钟的视频播放很快。

    结束之后柏泠返回到视频主页，长按点赞三连。

    她心情颇为愉悦地问：“画了多久？”

    淩白声音闷闷：“没多久。”

    柏泠不信，但也没戳穿，换了个话题：“原本计划是做什么？”

    “你觉得呢？”

    两人谁都对那个答案心知肚明。

    又谁都不肯直。

    两人中间看似是空荡荡地只隔了那么一层纸，但这层纸又好像比什么都坚韧。

    柏泠静静等了会。

    可能只有半分钟，也可能有一刻钟。

    淩白从柏泠点开视频起就僵直的脊背突然松垮下来，靠在皮质椅背上。

    声音轻到只有柏泠能听见。

    “我父亲是宋旗。”

    他好像浑身力气都泄尽了一般，之前的红晕和脸上的血色在几瞬内一同褪去。

    只剩在空气中轻颤的眼睫，还有微微动着的嘴唇还能看出活气。

    “我母亲是淩家独女，从被外公宠着，被宠得太好，反而一骗就走。宋旗骗她是单身也信，骗她是真爱也信。”

    “被外公拦下之后，她乖乖跟着出了国，但怎么也忘不掉宋旗。”

    “等到我出生，她也患上产后抑郁症，一直也没好，总是有轻生想法，有两次差点就救不回来。”

    “我...有天生的复杂性心脏病。”

    “时候动过手术但一直在恶化，需要心源，回国也是为了这个。因为她现在的精神时有错乱，走之前安慰她我会去宋家。也就是和你的借宿。”

    “现在的病情已经好转不少，但可能还是有一定风险。”淩白声音轻到几乎只有气声，“本来，想等痊愈后再告诉你的。”

    本来，不想让你了解这些无关紧要的杂事。

    也不想你跟着担心。

    但最后还是不敢让你再承受第三次给出机会，却得不到回应的失望。

    怕你，就这么放弃我。

    淩白目光虚虚落在桌前的水杯沿上。

    视野里的世界都蒙上一层雾，虚虚幻幻，不知真假。

    “就这？”

    一道声音不以为意地响起。

    像是一支箭，带着风声刺破那层迷雾。

    淩白眼睫猛地颤了一下。

    然后慢慢地，有些僵硬地看向旁边的少女。

    柏泠正在拆一板水果糖。

    间或抬头看他一眼，完全没被他的话惊到一丝的样子。

    好像他刚刚的不是身世隐秘和疾病，而是今天几月几号。

    比较了一下，柏泠往嘴里塞进一颗荔枝味的糖。

    清甜的香味在口中慢慢化开。

    她把握拳的左手伸到淩白面前。

    手掌慢慢张开，手心是青柠味的水果硬糖。

    和她常在他身上闻见的那股清冽味道一样。

    淩白没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把糖卷到一边的腮帮子里，柏泠鼓着脸把糖又收了回来。

    剥开糖纸，用干净的指尖捏着，送到那张完话后就静止的唇边。

    “这位大爷，您吃不吃？不吃我...”

    指尖传来一阵温热的濡湿感。

    淩白的眼睑已经抬了起来，纯黑的瞳孔里，有一点光亮慢慢升起，直到缀满。

    刚刚的青柠硬糖已经被他含在口中。

    舌尖轻轻舔舐过沾上甜意的唇，胭脂色浮上一层水光。

    在机舱两侧的暖黄与白炽交映下，清冷的少年气息被染上诱人色彩。

    他含着糖，目光里盛的满是她。

    满足地喟叹。

    “很甜。”

    ......

    回到C市后的几天，柏泠把除了上课和在实验室以外的时间全部投入进了画室内。

    除了和苏家人吃饭时候个照面，和淩白也只是微信上偶尔话。

    裘德·特来忆青社交流的时间就快到了，她还差十一幅画稿。

    其中七幅是线稿，四幅完全没动。

    全身心投入作画和学习后，放在其他事情上的关注力也少去很多。

    “苏忆”画展名单的公布情况自然也没有去了解。

    在五一长假结束后的第一天，官网和公众账号就按筛选后的名单列出了将在苏家提供的场馆内，举行长达一个月时间的画作及画家。

    一共62幅，被选上的人选要求在一周内将原作寄往忆青社在C市的总部。

    并且邮寄费用和入选人员的往来住宿费用都由苏家报销。

    消息一经公布，就引起了众多圈内人士的关注，纷纷转发了网站上的公示作品进行点评。

    其中一幅作品占据了最多的讨论量——

    【第37号作品很是新颖，画者如果看见此条消息，欢迎同我交流。】

    【37号作品剑走偏锋啊！和现在所有的主流没有任何相似点，可能大众接受起来会比较困难...】

    【印象派很多作品现在也不被大众接受，我觉得37号还是有潜力的。】

    ......

    第37号作品正是《颠覆》。

    但为这幅画倾注了全部心血的魏青，却没有心思关注这些消息。

    他狭的从来没有访客的，连外卖员也只是在门口站一站的单间屋内，此刻正挤着好几位。

    屋子内除了画架前的椅子，就只有床铺还能空着让人坐。

    魏青坐在椅子上，双手张在两边，护着背后的画作。

    同时眼里满含警惕地盯着对面床上坐着的两人。

    其中一人正是之前与柏泠擦肩而过的魏太太。

    魏太太屁股下垫着一块华贵的苏锦，正嫌弃地左瞧右瞟。

    她旁边的男人好声好气地和魏青商量。

    “你回家了也能画画，只是要空一点点时间出来去应酬一下。”

    “你就当是工的那些时间被拿来用了不就行了！”

    “又不需要你理产业，就露个面的事，好不好？”

    魏青完全没被动。

    之前绘画看不到希望的时候他都没升起过哪怕一丝回魏家的念头，更别是有了希望的现在。

    他声音低沉坚定地拒绝：“别劝了，我不会回去的，你们快走！”

    男人眉间浮上一丝不耐烦，但还是努力平息着语气。

    “老爷子年纪大了，你...”

    “不是还有魏钱吗？”魏青赶客，“别来烦我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已经不耐到极点的魏太太突然就站了起来。

    原本就大的眼球瞪得像是快爆出来，过不少针的脸颊肌肉不自然地疯狂抽搐。

    “魏钱疯了！魏钱疯了！”

    “你满意了吧！魏钱疯了！！！”

    提起旁边的手包，魏太太往旁边的颜料盒上狠狠一砸。

    命令后边的男人：“走！”

    见她已经冲出门，男人只好无可奈何地跟上，匆匆和魏青招呼下回再来。

    两人走出筒子楼，男人才拉扯住魏太太，脸上的恭敬已经消失了不少：“你这么闹，任务还怎么完成！”

    魏太太拿出手包里的便携化妆镜对着脸上补妆，一边补一边不以为然地嗤笑。

    “他不就仗着那个破画入围了什么画展吗？”

    “以为就能一飞冲天了？”

    “就该让他好好看看，什么是权势的重要性。之后回了魏家也乖乖当个好看的傀儡。”

    把化妆镜收好，她让男人附耳过来。

    “把那个什么画展给毁了，做得干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