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猝不及防的信息让柏泠清醒了几分钟。
随后倦意又重新席卷而上, 熬不住身体的本能，她连系统空间都没来得及开启就陷入沉睡。
病房内重归安静。
病房外的走廊上，匆匆赶到的苏家人激动地围着医生。
苏皎皎一个时前接到消息匆匆赶过来, 连家居服都没来得及换，用一张超大的丝巾裹着。
焦急地透过玻璃板往里看, 她只能瞥见床上和以往一样的白色被单。
“姐姐什么时候可以好啊？”
医生耐心地进行第四遍回答：“目前恢复状况已经是非常好的情况, 但具体什么时候能好不能包票。”
“那按现在的趋势呢？有多久啊？”
苏皎皎心里着急。
她知道姐姐为了裘德·特的那场交流做了多久的准备, 现在却只能躺在病床上。
如果等到六月中旬还不能好起来，就连最后一场鉴赏交流都赶不上了。
医生本想秉持职业道德，和这一家人细细描述病情随时可能发生的反复和不确定性。
但对上几双大不一, 但都充满焦急和期盼的眼睛，又不出口。
“最好的情况，到能用轮椅推着偶尔出去散心需要一个月。”
“而且, 可能会有后遗症。”
苏家人一直避免被谈到的问题突然被揭开, 曝晒在暴烈的阳光下。
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苏老爷子先开的口：“会有什么样的后遗症？”
“轻的会有肺部积水之类的生活不便，严重可能会高位截瘫等。”
医生完，也觉得有些残忍，没什么用地补充 ：“在那种车祸下幸存并且醒过来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苏家人在走廊上杵着, 都没话。
人都是贪心的, 有了一个奇迹后就渴望下一个, 想着再多一个就好。
谁都不愿意去相信那个会耐心教导作画，帮助查听曲谱, 乖巧懂事, 是全家人的骄傲，也在无形中成为全家人不可缺少的一块黏合剂的女孩，会变成高位截瘫, 一生都不能再行走。
医生已经离开。
苏家人还在走廊上站着。
半晌，苏赫才带着点艰涩开口：“...淩白那边知道吗？”
“他在画展那边对吧？”苏父想了一下，点点头，“应该知道，这边也有他安排的人。”
苏赫动了动嘴唇，像是想什么。
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又咽了回去。
病房外比之前还要寂静。
......
C市艺术馆副馆外边像过节一样热闹。
偌大的广场上远远看去都有不少密集的人群，一簇一簇地分布在各处。
更别是排队的地方，长龙一直排到了末尾，主办方准备的栏杆都不够用，最后只能从主馆借来隔离绳分隔排队界限。
这是开展第二天。
第一天是邀请制，只有提前在网上领过票或者是邀请的媒体和相关人士才能进场。
因此那些因为热度或者是其他原因涌过来的人群大多都被挡在了外边。
但即使是入夏三十八度的高温也没能熄灭一点大家的热情，反而因为媒体的报道变得更加高涨。
就快接近场馆入馆的地方，有几个女生正激动地围在一起，声讨论。
“原来大家都是白啾吗？！”
“是啊是啊，没想到居然可以找到家人一起看！”
站在最靠前的女生主动介绍自己：“我是那个‘梅花三弄桃花香’，你们叫我梅子就行。”
“我知道你！我还去你的微博下蹭过积分。”另外一个女生开心地回答。
工作人员拉开闸门，放靠前的五十人进去。
梅子叫上几个女生一起，加快脚步检票进馆。
刚走进两步，扑面而来的就是一阵清凉，把所有在外面等候的暑意都收了回去。
场馆内环境和场馆外环境完全不同。
做过限流后，场内十分空旷，大家也都很有素质地自觉压低了声音。
梅子和几个女生都是#双白#CP超话的粉丝，当然也是柏泠的粉丝。
“姐姐真的好厉害啊...”一个女生轻声和梅子感慨，“就算我不懂画也觉得好美，我从A市坐车赶过来真的值了！”
梅子悄声叹了口气：“希望姐姐能赶紧好起来。”
顺着场馆的引导路线往前一直走，几人越来越按捺不住激动。
其他画当然很好。
但是她们的主要目的肯定是冲着那幅画啊！
梅子在踏进主展室位房间前顿了一下脚步，强行平复下心情，并且不约而同地和旁边几位姐妹掏出口罩戴上。
至于为什么室内戴口罩...
当然是为了防止控制不住尖叫啊！
收拾好，她和几位姐妹牵着手一同踏进去。
第一眼，几人就看见了墙上约莫半米高的画作。
少年半蹲在地上，抱着边牧，右手握住边牧的一只前爪。
边牧歪着头，好奇又单纯。
抱着边牧的少年看向画外人，眼底是浓烈的，掩饰不住的情感。
整幅画的背景模糊，边牧简单，描绘少年的线条也潦草。
基本没有笔法和技巧可言，只是一点基础功。
但轻易就能让人触动。
和场馆内其他画作的精心配色都不一样，这幅画作完完全全只有一个色调——
光。
是光的味道。
是少年看向画外人的目光里盛满如阳光一般的赤诚，也是作画人描绘少年笔触里如光一般的心动。
画作右边的铭牌上写着画的名字：《他》
梅子的鼻尖突然一酸，泪水情不自禁地涌出，在眼眶里转。
“呜呜呜...”旁边的女生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胳膊，递过一张纸巾，“明明磕到了为什么还是这么好哭啊...”
另一个女生也拿了一张纸巾：“我一想到姐姐还在医院，就更想哭了呜呜呜...”
梅子被这么一提醒，刚刚收住的眼泪又收不回来了。
毕竟她还是在C市一院里真正见过柏泠情况的。
顾不上旁人的眼光，她和几个姐妹躲去角落，又哭又笑。
泪眼朦胧中，她似乎看见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从主展室的侧门路过。
......
匆匆解决完画展事项，淩白握紧手机走出艺术馆。
手机那端传来细致的病情汇报。
“嗯，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淩白没有去医院，回了一趟揽月园。
不是回别墅，也不是去苏家，而是去了湖心岛上的宋家公馆。
车辆驶进湖心岛，公馆大门还记得这个车牌号，直接放行。
下车前，他吩咐王叔和刚刚在别墅跟过来的化妆师在车里等，带着孙助理一起提着包走出去。
熟练地按照记忆上楼，他在三楼房间找出之前备在这的资料。
“你怎么又回来了？”
一道低沉的男声在他背后响起。
不用回头淩白就知道这是谁。
整个宋家敢这么质问他的只有宋旗和宋闫，而且他回来宋旗应该是惊喜，那就只剩宋闫。
宋闫看着孙助理往包里装资料。
心陡地一跳。
他分明记得淩白留在宋家的资料就只有一些老旧无用的国内医院和医生资料，是之前宋旗为了讨好淩白备下的。
淩白不知道从哪请来的国外私人医生，根本不在意这些，从来没动过。
怎么现在又要带走了？
宋闫试探：“你不是这些没用吗？”
孙助理恰好把资料拿起来擦过灰尘。
淩白为了避开灰尘退到一边，透窗的光影在侧脸。
脸色苍白，嘴唇也是没有血色，在光下几近透明。
宋闫幸灾乐祸，嘴上也松了点，带着点讽刺地宽慰他：“怎么？病急乱投医可不行啊，又不是什么病，慢慢来嘛。”
两人把资料收拾好，巡视过一圈房间，确认没有任何遗漏。
淩白让孙助理先走，自己落后半步。
宋闫在门口斜靠着，看起来心情颇好。
淩白和他擦肩而过，走出两步又停下来，紧抿着唇但眉目放松，看起来是一副紧张又带点忍不住的喜悦的表情。
“心源找到了。”
“以防万一带上资料而已。”
像是意识不到自己丢了多大一个炸弹一样，淩白完还朝宋闫点点头再离开。
坐上车，淩白接过卸妆巾把脸上粉底液之类的擦去，露出下方除了眼底有点青黑外完全健康的面容。
“少爷，这样能成吗？”孙助理还有点担心。
“嗯。”
淩白随手翻过那些资料，确认没什么用之后就丢在一边。
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是真的没什么脑子。
这话就算不是从他自己嘴里的都会信，向宋旗求证也没用，只会怀疑宋旗和他一起瞒着。
给宋闫和宋闫那个妈找点事情做，等付芷柔出事也就没人能顾得上她了。
车辆只驶了几分钟就到达他住的别墅。
“还有什么紧急文件要处理吗？”
孙助理检查了一遍备忘录：“没有紧急的，次级还有一项并购任务，其他就没了。”
“行，明天探视时间结束前不要扰我。”
“好的，少爷。”
淩白站在窗口，看了一眼那个已经有些日子没人住的房间。
他的百灵...
明天见。
......
第二天，C市一院。
离探视时间还有三个时，苏家除了苏遒已经全部到场，淩白也在。
苏父忧心忡忡地嘱咐众人：“千万不要和她提任何和后遗症有关的事情，听见没？病情也是只能好！一点坏的都不能提！”
众人忙点头应下，表示知道。
苏父犹豫了一下，看向圈外站着的淩白：“那个...淩白啊 ，后遗症和病情的事情...你也...”
“我知道。”淩白站直，态度良好地同意。
虽然所有人都做好万全的准备，但到头来都没用上。
苏家人和上回一样分批次进去，出来的时候全都面露沮丧，脸上看不出来，眼里也能察觉到一两分。
最后一个出来的苏晓拍拍淩白的肩：“进去吧，不过柏泠还没醒。”
淩白点点头，轻轻推门走入。
房间内的场景和上次的相似。
仪器发着有规律的嘀嘀声，少女的胸口还是没有幅度的起伏，呼吸罩也没有摘下，手上的输液管依旧挂着。
但是莫名地，又让人感觉到多出的几分安全感。
走到柏泠旁边坐下，淩白和上回一样轻轻把手贴在她手边。
等暖到温度相同了，又换另一只手。
“前天你的个人画展开了，效果还可以，全程录像过，各类资讯也保存了。”
“等你醒过来就能看。”
“忆青社和裘德·特的访谈不方便再改第二次时间，但是没关系。”
“等你醒了，明年我们再邀请一次交流。”
“......”
“车祸事件的调查已经有一点线索了，还不够清楚。”
“不过你放心，我会好好处理的。”
淩白一个人的自言自语在空荡的病房里回响。
轻轻的声音落在地上，像叶子飘在水面上，没有一点动静。
把想要告诉柏泠的事情一一完，他看了一眼钟表。
还有两分钟的探视时间。
柏泠的眼还紧闭着，头发散落在枕上，光洁的额头露出来，五官隐在呼吸罩和管子仪器下也好看得发光。
像是童话中精致的睡美人。
“睡美人睡了一百年，你可不行。”
淩白低低笑了一声。
可能也觉得自己有几分幼稚。
和往常一样，像是一个仪式一般。
俯身，他闭眼在她的右手无名指指尖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把右手搭好，他心搬开座椅，没发出一点声音。
探视时间还有十几秒，但为了不让护士敲门扰到柏泠，他除了第一次以外，都是掐着时间点离开。
起身，淩白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就这一眼，他定在原地。
已经在床上紧闭双眼，躺了十天的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双眼。
眼睫轻轻颤着。
带点茶色的瞳仁静静地看着他。
呼吸罩上的白色雾气变得明显。
苍白中混着一点粉，像是浅桃色的唇正在轻轻张合。
一点点气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明显。
“睡...醒...”
淩白怔怔地，感觉从手指到脚腕，整个人都在发麻。
一时间恍惚中都分不清这是他的幻觉还是真实。
探视时间已经过线。
护士轻轻敲了两下门，没听见反应之后推门走进。
“哎呀，真巧还能见上一面。”护士欣喜地声，“不过还是不能延长时间，明天再来吧，让病人好好休息。”
柏泠眨了眨眼，想表示她还能再多呆会儿。
虽然昨天还因为人物画的原因有些害臊，想着今天能不能拒绝家属探视，但真见到了才发现这些在想念和担忧面前不值一提。
但护士才不管那么多，直接把淩白轰了出去。
柏泠想着刚刚淩白愣愣的样子，有点心疼。
更别在外面等着还没见到过的苏家人，在提心吊胆中等过这么多天，醒来之后也没见上一面，光想想就有些难受。
她敲敲系统：“系统，能不能把愈意输快点儿？”
“亲亲不可以哦~已经调到保密措施最高等级哒~”
“不过亲亲放心~后面的恢复速度会越来越快哒~”
行吧...
柏泠沉默两秒，让系统把网络上的信息放在光屏上，她自己来看。
睡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
搜索了一下那次车祸，出现的词条很多，她点进热门查看。
【C市公安：此前在“苏忆”画展场馆门口发生的车祸一案，初步调查结果...】
【XX报：据道消息，遭遇车祸的柏泠昨日已经醒来，目前恢复状况良好...】
......
【X新闻：车祸的罪魁祸首竟又是酒驾！司机杨某在...[图片][图片][图片]】
翻了很多条，柏泠终于在这条新闻附着的图片找到了她想要的信息。
这次肇事的司机照片，并且是无/码的。
仔细确认，柏泠原本提着的心被轻轻放下。
还好...
这个司机照片和她在意识世界里看见的不是一个人。
如果是一个人，那她获取的信息对现在的调查进度就毫无帮助。
只有不是一个人的情况下，才能进一步调查。
就意识世界里那个司机撞完人还悠哉电话通讯的模样，应该不会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退出词条，柏泠犹豫了一会，才决定去搜寻一下个人画展相关信息。
真的是不看心里痒痒，看吧又怕尴尬。
【XX娱乐：之前盛传的豪门大姐与寒门贵子的CP又来后续啦！画展主位放亲密画像疑似公开？但在女方昏迷住院情况下，公开是否出于自愿，还是“逼宫”？大家怎么看呢[投票]】
第一条微博就把她震了个天雷。
什么亲密画像？什么逼宫？
现在的营销号这么骗点击量真的不怕遭报应么？！
忍着吐槽欲，柏泠决定点进那个和谐的超话查看。
#双白#——1.6万白啾
阅读2.1亿|帖子1.1万
？？？
白啾是什么？
这暴涨的阅读量和帖子数又是怎么回事？
她难道真和淩白的一样，梦中方几日，世上已百年？
顶着一头的问号，她继续往下看。
【淅淅沥沥寻寻觅觅：#双白#我也是白啾了！分享今天去画展现场拍的照片，太甜了太甜了这是什么绝美爱情，kswl！！[图片]】
【梅花三弄桃花香：#双白#大家看这张照片背景这个影子像不像白啊？！我是不是磕晕了出现幻觉了？！[图片]】
【buy拜：#双白#看见营销号那个豪门大姐与寒门贵子的CP来的...请问超话有没有姐妹写CP文的？/卑微递笔.jpg】
【一只新鲜的白啾：#双白#两人什么时候再同框一次啊，磕不是娱乐圈的粮真的太难了呜呜呜，球球来一次颜狗盛宴叭！！[视频]】
【白啾正式上线：#双白#给新来的宝贝们科普，白啾是超话粉丝名称，来源于双白的白还有谐音“林”，啾=鸟】
“......”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得不，大家的脑洞真的很难猜...
看了两眼，柏泠把光屏关掉。
发都发了还能怎么样，还不是只能放弃治疗。
闭上眼，她把自己坠进系统空间，接收了上次的特殊奖励。
[奖励详情：艺术共鸣进阶版，增强宿主与自身的艺术共鸣，帮助宿主在庞大的美学世界拥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可能是屏蔽了痛觉的原因，作用于精神体上的这份特殊奖励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多的感触。
和上次仿佛被通七窍六脉的感觉天差地别。
“美”类主线任务完成，新的还没下来。
柏泠只好在系统空间开专业课程，把这些天落下的功课补起来。
在外表看起来就是重新陷入了沉睡。
......
柏泠醒过来之后，苏家人也终于在第三天碰上了醒着的她。
挨个哭完一顿，苏家过了半周才按照既定的计划把柏泠已经苏醒的消息放送出去。
宋家公馆。
付芷柔正躺在床上刷着手机，两只手架在腹上。
对外宣称四个月，实则三个月的肚子已经圆溜溜地凸出来。
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三四个月，几乎能逼近正常孕妇单胎时五个半月的大。
刷着网上的消息，她的脸上冒出密密的虚汗。
因为怀孕没有化妆，显得气色极差。
在微信上拨出一个视频电话，刚等那边接起，她就迫不及待地喊出声。
“不是让你去解决吗？！”
对面的苏立则正拿着支烟，背景像是在阳台。
一脸烦躁，但还是压着性子哄她：“之前的人被抓，加上车祸已经两次了，那边不肯接单了。”
“啧！”付芷柔因为怀孕，脾气格外不好，“我介绍给你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规矩！那你不能想想办法吗？！”
苏立则没应声，盯着付芷柔拉远的镜头。
等她平静下来，他才继续问：“你肚子怎么这么大了？”
“什么这么大？”付芷柔看向自己的肚子，毫不在意，“那老女人天天给我喝补药，能不大点吗。大点正好，省得容易被看出来。”
“对孩子可能不好。”
付芷柔嗤笑：“道具而已，生下来健康就行，谁管他呢！”
“付芷柔！”苏立则突然低吼，“那也是我的孩子！”
付芷柔先被吓得一抖，然后看着视频里不满的苏立则强行摁下发脾气的冲动。
“知道，宋闫要回来了，拜拜。”她动动手指，把视频通话挂断。
宋闫怎么可能会回来。
最近天天跟他那个死妈呆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
不然她怎么敢在宋家就和苏立则通话。
一群蠢货...
躺在床上，付芷柔摁下呼叫铃，让佣人送点心上来。
摁完不到三秒，房间门就被开。
“这么快？以前...宋闫？！”
宋闫站在门口，一张脸垮得老长。
看了一眼付芷柔旁边的手机，嫌弃地：“衣服穿好，出来一趟。”
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她还是乖乖换好衣服。
捧着肚子，她有些累地跟着大跨步的宋闫往前走。
“是有什么事情吗？”
“产检吗？还是...”
宋闫脚步加快，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闭嘴！”
走了一会，他感觉没听见后边应该跟着的棉鞋拍地声，回头一看——
付芷柔扶着楼梯最上侧边缘的柱子，半蹲着，脸上满是惶恐。
“你干嘛？肚子疼？”
手指牢牢扣在柱子边缘，付芷柔仓惶地睁大眼，看向宋闫。
每一个字都带着颤抖的尾音。
“他们，他们为什么...”
她的余光里，宋家金碧辉煌的客厅中央，正站着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其中一个根据穿着来看等级还不低。
几人都在齐齐往上看，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她。
手指甲用力扣在柱子边缘，因为木柱太硬，指甲又有些时间没有修剪，直接外翻，沁出点点血丝。
往常因为床被一点硌就要责骂佣人的付芷柔，好像突然感觉不到疼一样。
她只看着宋闫，眼里泛起泪花，轻轻抽噎起来。
就像以前在画展抄袭事件那次一样。
只要她示弱，她委屈，宋闫就会维护她。
“我、我还怀着孩子...我害怕...”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呀...”
对上付芷柔的眼睛，宋闫有那么一瞬间是升起了点怜惜感觉。
但看着她因为怀孕浮肿的腿和胳膊，不复细软的腰肢，还有逐渐暗黄的脸，那点怜惜又迅速消去。
再想到他那个所谓的弟弟可能要恢复健康和他争家产，更是烦得不行。
“没什么事情，去问问而已。”
宋闫伸出手，用常年健身大了好几倍的力气直接把付芷柔往楼下半拉半拖。
“放心，你还怀着孩子，那边不会怎么样的，过招呼了。”
付芷柔被拖到几个警察的注视下，为了不显心虚，只好跟着往前走。
内心巨大如海啸一般的恐慌拍下来。
应该没事的...
询问一下而已...
她刚刚还和苏立则通过话呢...
那边团伙很有经验，绝对不会被发现的！
宋闫连大门都没送到，直接在玄关门就和几人告别。
然后匆匆转回二楼书房。
书房里，宋母正不停往嗓子里灌茶，想浇灭心里的躁意。
见他回来，急忙问：“警察找她干什么？！”
宋闫把书房门合紧，反锁。
“苏家养女的车祸，怀疑她有嫌疑，叫过去问问。”
“她不是一直呆在家里吗？能去哪？”
“嗯。没证据最多也就关个二十四时，一会就放出来了。”
“那不管她了，别碍着我孙子就行。”
宋闫拉开椅子坐下，点点桌上的资料：“就这些？所有医院的你都看过了？”
“都看过了！”宋母把茶杯磕在桌上，气急，“根本没有和他匹配的心源，我怀疑肯定是被你爸藏起来了！”
宋闫点点头：“有可能，不过还得查查私立医院的，还有...黑市。”
......
柏泠知道付芷柔会被叫过去传讯也就是在前一天。
在堪称奇迹的恢复速度之下，在醒来四天后她就摘掉了呼吸罩，可以轻声话了。
虽然苏家人都不让她。
只有探视的最后十分钟，和淩白单独相处的时候，她才能两句。
淩白把手贴在她手边，像怕惊到她一样低声问：“怎么样了？”
“挺好的。”
“明天付芷柔会被传讯。”淩白轻轻和她汇报这些苏家人因为想她好好休息，不告诉她的事项。
“因为魏青的照片有嫌疑但没有证据，只能关二十四时，目的是根据她的性格，等她出来之后联系对方。”
柏泠眨眨眼，然后用拇指轻轻在淩白贴着的手心挠了挠。
力气很，像羽毛一样。
淩白愣了一下。
忍住那点痒意，他会意地凑近：“怎么了？”
“架子上的包，手机里，相册最新的图片。”
柏泠声地，断了两次才把一句长话完。
淩白挪开椅子，在病房对面的柜子上拿到柏泠出车祸那天背着的包。
挎包是皮质的，车祸时正巧夹在两辆车和柏泠身体的夹角中间，除了有点变形之外，里面的东西都毫发无损。
拿出手机，他轻轻抬起柏泠的拇指摁在解锁键上。
找到相册第一张图片，淩白有些惊讶地挑了一下眉。
图片显示的保存时间那天，柏泠应该才刚刚醒。
没有多问，他把手机屏幕朝向她：“是这个吗？”
“嗯。”柏泠应，“这个人，可能有关系。”
“车祸，付芷柔，还是车祸的肇事司机？”
柏泠的拇指在淩白的手心用微的幅度轻轻挠了两下，又挠了三下。
淩白点点头，把图片传输到他的手机上。
“你不觉得，奇怪吗？”
柏泠眨眨眼，心里有些疑惑。
淩白从上次她提供付家父母二人的逃跑定位时，就好像对她这些特殊的举止没什么反应。
还有她车祸躺在床上，苏家人虽然表面都是一副乐观的样子，但从微表情都能看出明显的担忧。
只有淩白，虽然举止心也怕扰她休息，但也是真的不担心，相信她会好起来。
“不奇怪。”淩白把她的左手搭在自己朝上的手上，虚握着，“毕竟连我的病都能治好。”
柏泠顿住。
倒不是因为淩白这句话传达出来的惊人信息。
而是脑内突然响起的，连续不断的嘀嘀声。
“嘀——检测保密条令被触发。”
“嘀——检测宿主异常行为中...”
“嘀——检测完成，未检测到宿主异常行为。”
“嘀——开始启用保密条令备用条令...”
保密条令的备用条令是什么？
第五声提示音一直没有响起。
探视时间就快到了。
柏泠的左手无名指指尖传来一点温软的触感。
淩白起身，抚了一下她披散开的长发。
“我明天再来，好好休息。”
等淩白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外，她才开光屏，敲了敲系统。
“刚刚怎么回事？”
一直元气满满的系统客服第一次有些弱弱出声：“主系统检测到有除宿主之外的人察觉到系统信息...”
“那后边的保密条令备用条令是什么？为什么启用之后就没后续了？”
“检测到信息泄露非宿主所为之后...就会启用这个条令的...”
柏泠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慌张，催促它：“一次完，不许顿！”
“就是启用备用条令来处理信息泄露事件，不能处理宿主就处理信息泄露对象！”
处理信息泄露对象？
那就是处理淩白？
什么处理方式？！
系统像是怕被她继续问，急匆匆地丢下最后一句：“具体执行措施看主系统的判定，学习系统作为子系统在处理完成之前也是不知道哒！”
那要你有什么用...
柏泠把光屏关掉，心里有些隐秘的慌张。
处理...会是之前[学习系统]提过的[渣男回收系统]里的那种处理吗？
直接消失？
以系统这样高维度的存在也不是做不到...
淩白已经离开，她躺在这张床上不能动弹，系统也不能帮她往外界发消息。
第一次，柏泠在忐忑和担心中度过了一整夜。
第二天刚醒，柏泠就戳了戳系统。
“处理完了吗？”
“有结果了吗？”
系统试图装死。
结果因为系统服务守则的约束装死失败。
“那个...亲亲~”
“昨天晚上开始统统的系统就在升级中呢~现在进度才到三分之一的样子呢~看不了呢~”
柏泠翻出系统仓库，对着仓库里的愈意平复情绪。
她还要用愈意。
所以系统还得活着。
给系统回复了一个微笑表情，她把光屏关掉。
煎熬中，她等来了下午的探视时间。
苏皎皎跟在苏母后边一进来，就声地叽叽喳喳。
配合她今天穿的白裙，十分符合关注了CP超话的“白啾”形象。
完一大堆她认为有趣的事情，苏皎皎才想起来另外一件大事。
“姐姐！今天爸爸大哥和淩白来不了啦。”
“警方那边不是把付芷柔抓走了嘛，然后好像查出点什么重要信息，他们都过去了！”
柏泠眨了眨眼，想话。
苏皎皎顿时尔康手：“姐姐你别话！好好休息，听我就行！”
苏母也点点头，眼里流露出担忧。
默默把话收了回去。
直到今天的探视时间结束，她也没听到一点淩白的消息。
虽然看起来是没消失吧...又怕有别的变故...
让系统把升级的进度条放到光屏上，她盯着那个进度条以十分蜗牛爬的速度慢慢涨。
计算了一下，升级完毕至少要到明天下午。
那她还不如等探视时间，淩白来了之后直接问呢！
眼不见心不烦，柏泠沉入系统空间，把学校的课程拿出来学习。
等她出院就是期末考，“智”类别的最终任务中绩点一项是计算了每一个学期的期末考成绩。
如果想确保拿到第一完成任务，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每个学期末都可以考到专业第一。
手上输着液，柏泠也不需要进食，在检查结束后直接刷了一整晚加半个白天的题目。
直到探视时间快到了，她才让系统把她叫醒。
系统升级的进度条卡在99.99%不动弹。
把脸微微转向门的方向，她等待苏家人和往常一样推门走进。
门柄被向下转。
锁扣开的那声“啪嗒”响起的同时，她耳边传来一声特殊的系统提示音。
不是以往清脆的机械音。
是新的，清脆但感觉更像是真人在话的提示音。
“您的学习系统已成功升级，已绑定副系统。”
“因为系统的道具BUG导致信息泄露，使您的使用体验不佳，我们深感抱歉。”
“赔偿已发送至您的系统邮箱及系统仓库内，请查收。”
声音很清楚，标准的普通话发音。
柏泠甚至觉得可以去考个普通话一甲证书。
不过这些字加在一起就很令人费解，需要反复消化。
但她暂时已经顾不上了——
视野里最先推门进来的不是苏家人，是淩白。
淩白穿着白色圆领短袖，看起来和以往没什么区别，甚至因为窗帘拉开一条缝，阳光洒在他身上显得更为清俊。
他唇角带笑，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柏泠的床已经提前被护工摇上一个角度。
她斜靠在床上，有点紧张地轻声问他：“你...没事吧？”
淩白坐在椅上，先把她输完液，贴着白色纱布的手轻轻合在手心暖着，然后才回答她的问题：“没事。”
“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我很好。”
柏泠纳闷。
就在这时，一直装死的学习系统终于出声。
“亲亲~系统升级完毕啦~”
“因为之前系统在某些方面的bug导致信息泄露，经主系统查询详细信息，根据宿主与信息泄露方的关系得到处理措施。”
“处理措施是给信息泄露方绑定了学习系统副系统呢~”
“统统也有弟啦~开熏~”
柏泠眨了眨眼，好一会才消化了这个消息。
所以，淩白是绑定了学习系统的副系统？？？
这是什么情况！！！
好像嫌她受的刺激还不够，学习系统还在继续。
“副系统的主要作用是为了让信息泄露方也能签署保密条令，所以并不会对宿主的权益造成损害~”
“只是副系统是由学习系统分化出的，所以会有一点的副作用呢~”
副作用？
明明是系统的BUG还要让她和淩白来承担副作用？！
学习系统顿了一下没再往下。
柏泠刚想问清楚，脑中就响起了一道声音。
一道清越的，她听过无数遍的声音
一道不该出现的声音。
“可爱，想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