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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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 台风从嘉海市离开,经历一晚上肆虐的天际东边露出鱼肚白,光熹微, 混在清爽的风中穿堂而过。

    客厅的窗帘遮光, 光线只能从其他房间透光的窗户中钻进来, 掠过走道, 几缕光落在沙发上。这时时栩房间里的闹铃响了。

    听到熟悉的闹铃声,客厅里,时栩脑中的条件反射催促她醒过来,意识从睡梦中拉出来, 但眼睛还没睁开,眼皮太沉重睁不开。

    时栩的睡意还没散, 闭着眼试图伸展伸展手脚, 手微微一动,像是碰到什么……

    猛的,时栩睁开眼。

    映入瞳孔的是一张脸, 这张脸不话的时候,简直帅的惨绝人寰。

    江准的五官样样都很精致,没有任何可以挑出的不足,时栩在心底默默勾画了一遍江准的脸庞轮廓,棱角分明, 从下颌线往下,让人无法忽视的喉结突出地很明显。再往下,藏青色的睡衣下每一粒纽扣都扭得很规整, 连最上面的纽扣一起,锁骨在宽松的睡衣领口若隐若现,不免浮想联翩。

    “看够了?”

    头顶慵懒的声音淡淡飘来,时栩头皮一麻。

    刚刚看着看着不知不觉陷了进去,全然没去想江准为什么会在自己眼前睡着。现在他醒了,时栩也反应过来。

    她居然,睡在他的怀里,一双手宛如没销毁的罪证一样还搭在江准的脖子上。

    时栩立刻撤开手,伸到自己背后藏起来。

    与此同时唰地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低头站着不知所措。

    江准也是差不多时候被闹钟吵醒的,意识醒来的时候也没有立即睁眼,他本来还想再睡一阵。正准备入睡的时候,江准忽然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姑娘不安分地动了动,像是在伸懒腰,这个时候,江准的意识清醒了,但故意没睁眼,他着实想看看这只白兔醒来后的反应。

    是找个沙发缝钻进去?

    还是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样,原地“装死”?

    闭着眼睛等了一会儿,江准没有等到他想象中时栩应该有的反应,除了刚醒时候那一下紧张,姑娘就没动静了,两只手依旧抱在他的脖子上。此时江准好奇了,他微微眯开眼缝,瞧见时栩竟然堂而皇之明目张胆地盯着他看,视线慢慢而下,姑娘眼里闪着那股灵动没有掺杂任何慌乱与恐惧,完全把他当作了什么稀奇的东西在欣赏,渐渐的,脸颊还浮上两团红晕,耐人寻味。

    然后,江准睁开了眼,眼角嬉笑问她:“看够了吗?”

    把时白兔吓得不轻。

    时栩退到离沙发几步远的地方,还没缓过神,又羞又恼不敢抬头。

    关于昨晚发生了什么,她并没有忘记。从窗外雷鸣大作开始一幕一幕浮现到她的脑海里,越到后面因为困倦的原因记忆渐渐模糊,但她还是多多少少记得。

    记得自己被江准抱到客厅,记得自己一把将江准拉到沙发上死死抱紧他的脖子,还依稀记得临睡去前江准哄了她好几句,虽然具体什么内容记得不真切。

    所以,一直到刚刚醒来,她抱着江准的脖子睡了整整一个晚上。

    太、太丢人了。

    时栩的脸像被开水烫了一样,体会了一遍被火烤的感觉。

    江准看姑娘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明白过来:“看来没有失忆?”

    听听这看热闹的语气,时栩要不是看在他昨晚难得做了回人照顾她的份上,真想给他一个臭脸。

    不过最终时栩还是怂了,了声:“谢谢。”

    江准也不客气:“嗯。”

    话音一落,时栩算开溜。

    刚迈出一步,江准叫住了她。

    “姑娘,帮我抽屉里拿瓶药酒来。”

    “?”

    时栩把注意力放在“姑娘”三个字眼,这是在叫她?可是房间里除了她一个人,也没人了。

    “我二十三。”时栩报出自己年龄,提醒江准她不是什么姑娘。

    江准一笑,反问:“我知道,结婚证上有你的出生日期。”

    时栩噎住。

    时栩脑袋周围散有怨气,头一扭往储物柜拿药酒去了。没一会儿,时栩返回,手上多了瓶江准要的药酒。

    “呐。”时栩递向沙发上的江准。

    江准没接,一只手捂着脖子后边,抬起一双桃花眼笑着看向时栩。

    “帮我涂上。”

    “?”

    时栩站着没动,看神经病的眼神盯着江准,眼中了两个问号。

    江准揉了揉自己脖子,表情演的很痛苦,到:“细胳膊,力气倒蛮大。”

    “……”

    昨晚时栩抱着江准的脖子,勒了一个后半夜没放手,江准坐在沙发上任时栩抱着保持这个状态足足六个多时,脖子承受了太久的重量,今早起来发现后果过于酸痛,转头稍微一用力都疼。

    时栩凑近瞧了眼,真的有点红。

    想起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心里羞愧。

    “不好意思啊。”时栩拿着药酒蹲在沙发上,扶着江准侧过身,好让她把药酒涂抹上去。

    擦了药酒到脖子上,时栩本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则替江准稍微按摩了一下,绕过红肿的边缘,用了一点力气反复揉搓。

    刚开始没觉得什么,但慢慢的,在这一过程当中肌肤的反复触碰犹如有道电流,从时栩的指尖钻入,一直要流到心尖,麻了一下。

    “怎么了?”江准感觉时栩的手往回缩了一下。

    “没,事。”

    接下来的五分钟的按摩,时栩努力把自己的这一举动想象成——揉面。

    于是“揉面”的劲变得大了些,江准“嘶”地一声有点吃痛。

    “你这姑娘,力气真不。”江准捂了捂被按痛的地方。

    时栩停下来,往沙发上愤愤一坐,纠正他:“我不是什么姑娘。”江准也没大她多少岁,他现在这种叫法,让时栩莫名觉得自己嫁了一个大自己十几或者几十的老头。

    江准见时栩来了脾气,就和她理论理论:“只有孩才怕雷,怕闪电。”

    “……”

    “所以,你不,谁?”

    时栩侧过头,明知自己理亏,但不蒸馒头争口气脱口而出:“你才。”全然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

    江准眼皮一跳:“?”

    今天是周末,之前时栩和陈术约好今天去一趟疗养院,所以才在早上定了闹钟。

    出门前,时栩问江准,今天出门吗?

    话问出口时栩奇怪了好一阵,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江大律师出不出门或者待不待家里,跟她有什么关系。

    江准迟疑了一会儿,最后回答她,不出。

    时栩“哦”了句,转头出了门。

    心里泛起一丝丝的失落?

    时栩没再多想,出门坐了车,在约定的时间到达嘉海市一家私人疗养院。

    陈术的母亲,就住在这。

    先前时栩听陈术讲了他家里的事,后来时栩回家的时候也听时父提过几嘴,有关于陈术的家庭。时教授深深感叹,陈术这孩子真不容易。他嘱咐时栩,如果跟陈术学长聊得来的话,在生活方面多帮帮他。

    时栩想着以她的经济条件,大概没办法在钱上面帮助,于是她想起陈术的母亲,听重度抑郁的病人最好的治愈方式,就是有人多陪陪她。

    陈术这几年在国外读书,回国后又有各大学术论坛讲座邀请他,而他在研究所的本职工作也不轻松,所以一直都是护工在照顾他母亲,他只有抽空才能过来。

    时栩不一样,她的职业相对来业余时间宽松,来疗养院跑几趟与陈母话的时间和耐心,她有的是。

    和陈术提了好几个月,陈术终于不再纠结于怕麻烦时栩,答应带她来。

    在疗养院待了一个下午,陈母看陈术头一回带了女孩子来,格外兴奋。时栩与陈母话的几个时内,都没怎么让她感觉出陈母的抑郁情绪。

    临近傍晚,时栩和陈术并肩走出陈母的房间。

    “谢谢你,学妹。”陈术由衷的感激,“刚刚医生对我,我母亲今天的状态格外好,我看也是,你今天与她话的时候,她时不时能回你几句。”

    往常,陈母病情严重的状态下,谁的话都听不进,听了也不回答。一个人痴痴地看着窗外,连陈术都不例外。

    时栩低下头:“不客气的学长。”

    她其实想,这都是她应该做的,这都是她应该报答他为他做的,可是时栩没有勇气出来。

    时栩咽回想的话,与陈术继续一路走去院门口。

    经过一楼电梯口的时候,电梯刚好开了。

    叮——

    陈术侧目瞥过,突然瞳孔一缩,猛的转过头盯向电梯里出来的人。

    “你怎么在这儿?”陈术语气有些着急,话出口反应过来不太礼貌,于是添了句,“江律师。”

    时栩听到“江律师”三个字一顿惊讶,歪了歪头看过去,真的是江准。

    江准按捺住吃惊,先和送他下楼的人道了别,然后不紧不慢地走过来。陈术认出和江准道别的人似乎是院长助理。

    “怎么在这儿?”江准选择无视掉陈术,径直走到时栩面前。

    时栩老实:“来探望学长的母亲。”

    江准:“母亲?”随即看向陈术,若有所思。

    陈术嘴角冷哼了一声,对时栩了再见,为了保持风度对江准:“学妹交给你了,我先走了。”

    “再会。”江准回了句。

    陈术走后,时栩问江准,怎么会在疗养院。

    江准却反问她:“晚饭想吃什么?”

    时栩明白了,江准有意避开这个问题。

    可能是见客户吧,时栩想着。

    关于晚饭吃什么的问题,时栩也想了想,灵光一现:“龙虾怎么样?”

    她这个夏季都还没吃过。

    “我不吃这些。”江准淡淡然。

    “!”

    时栩没想到,世界上还有不吃龙虾的怪类!

    时栩不甘心:“为什么?”坐在大排档边吹江边晚风边吃龙虾配冰饮,神仙日子呀。

    江准不吃的理由很简单,龙虾,够不上他的水准,而且剥龙虾会把手弄油,甚至于把衣服溅脏,他不可。

    不过,此时此刻,江准看着面前姑娘眼巴巴的样子,于心不忍。他问她:“你真想吃?”

    “唔。”时栩想吃。

    “行,走吧。”

    找了家江边的龙虾馆,时栩带着江准在外边找了张桌子坐下。江准坐下前,拿纸擦了擦椅子,坐下后又拿纸擦了整张方桌。

    时栩看呆了……

    不过想到这男人愿意陪她来,就不与他计较其他。

    五斤龙虾端上来。

    时栩摩拳擦掌,带好了手套抓起来剥。

    她剥了一只后,瞟见江准无动于衷。

    “怎么?不剥?”

    江准看了眼她,:“太油。”

    时栩无语了,又问他:“那你不吃了?”单纯陪她来看着她吃?时栩面对即将全属于她的五斤龙虾,对江准有点感动。

    谁知江准歪了歪头,理直气壮反问她:“你不帮我剥,我怎么吃?”

    “?”

    作者有话要:  嗯。还是做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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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我们把掌声送给让姑娘剥虾第一人,江大佬。

    顺便为他点一首梁静茹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