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剥了五斤的龙虾后, 时栩觉得她要成龙虾精了,头发衣服手,全是龙虾味。江大律师倒是怡然自得, 吃饱后放下筷子, 拍了拍衣服上沾染了丁点烟火气, 而已。
回到家时栩先冲进了浴室。
半个时后洗完澡出来, 时栩回房间拿了条干毛巾把头发擦干,把毛巾从衣柜里抽出来的时候,猛然察觉到房间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时栩回过头,意外发现窗帘换了。
走过去凑近看了几眼新窗帘, 不再单单是原本透光的薄纱,而是在里面多加了一层厚实的遮光帘。
时栩一边纳闷, 一边心怀期待慢悠悠走出去, 走到餐厅,江准正在厨房里切水果。
“我房间窗帘?”时栩试探着问出口。
“我叫人换的,中午你走的时候。”江准没有掩饰。
江准还深深记得昨晚雷雨夜, 时栩那副绝望崩溃的样子,也无法忘记黑暗中姑娘像是被逼到了绝境,死死抱着他不放手。时栩沉睡后,挂在眼角的泪滚进了江准的心尖萦绕反复,促使他总想做点什么帮帮她。
后来, 江准想到窗帘,把时栩房间的窗帘换成遮光的,于是连夜给人发了消息, 最快速度定制出一块,第二天好装上。
时栩内心涌入一股暖流,用擦头发的动作掩饰神情中跃起的确幸,对江准:“谢谢。”
江准对上时栩的眼睛,美好干净,姑娘的眼睛掩饰不了真实情绪,叫人一看便知,比如现下眼里的喜悦和感动。
“坐沙发去擦,别把水溅我果盘里。”江准垂眼。
一瞬间煞了风景……
时栩把擦头发的毛巾甩下来,不擦了,扭头往客厅走去。
她算是明白了,江准这条狗不了人话,一话就把他人模狗样全暴露。刚刚心底积攒的一些感动又化成乌云,四处飘散了。
回到客厅,时栩往沙发上一坐,一肚子气全涌上脑袋,于是她随手开电视,转移一下注意力好把怒火暂时压一压。
看了没到五分钟的电视剧,时栩连剧情都没看懂,这时,江大律师悠哉悠哉地往客厅沙发走来,手上端着一盘水果。
苹果、西瓜、橙子和火龙果,都被他一一切成块,四种不同颜色的水果被整齐地摆在碟子上,各占四分之一碟子的面积,每块水果上还都插了一根签子。
时栩看呆了,一路看着他捧着果盘走到自己面前,把水果搁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那么讲究?”时栩实在忍不住佩服。
江准挑了一块橙子递给时栩,刚刚还在生闷气的姑娘这会儿大概是气消了,正满眼惊奇地盯着他的果盘。
“吃不吃?”江准见时栩迟迟不接,问她。
时栩没应,她陷进了惊叹江大律师把他精致处女座怪癖发挥到水果上来,久久缓不过神。
时栩不搭话,傻傻看着水果发呆,江准忍俊不禁,往她身边走近了几步,手里的橙子凑到了她嘴边,再次问:“吃吗?还是,要我喂你?”
闻声,时栩侧过头,嘴角擦过江准递过来的橙子,霎时间一股清甜的橙子味从唇边飘进舌尖,时栩看着水果,或者准确地,是看着江准举着水果要喂她吃的动作,心口的跳动失去原本的节奏,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下一秒,她拼命接过签子,把橙子塞进嘴里。用含糊不清的声音了句:“谢谢。”
完扭回头,紧紧盯着电视的方向。
从始至终时栩保持着目不斜视,仿佛只要她不看,就能压抑住心里的悸动。
在沙发坐了一晚上,两集电视剧结束,茶几上的水果也空了,时栩依稀感觉到江准一直坐在她身边,一边吃水果,一边靠在沙发上翻阅几个文件夹,文件夹里厚厚一纸。
电视剧结束,电视里出现了晚间新闻,时栩算关电视。她摸了摸沙发上的遥控器在哪,刚从旁边沙发缝里找出遥控器的时候,时栩转过身,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强行压上一股力。
把她刚要站起来的身体,压坐回沙发。
这股力尽数泄在时栩的肩头,不禁让她瘦弱的身体往那边倾斜了些。
江准不知在什么时候,睡着了。
睡着睡着,脑袋倒在了身边的时栩肩上。
时栩僵硬地扭过头,想看看江准这是真睡还是假寐逗她的,结果,她看见江准安然的睡相,双眼处于放松轻合的状态,凑这么近时栩才发现,江准的眼底泛着乌青。
真的累了?累到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个世界上,是不是还有睡美男这种生物。时栩心底想的是,江大律师,果然还是不开口比较讨人喜欢。
江准大约真的是累了,手里的文件夹还没放下。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时栩见识到作为一个名声在外的律师,江准每天的生活是怎样的。
认识之初时栩总以为江准的成功必然和他家庭背景的因素加持,然而事实上,并没有。从早起到晚睡,江准的时间像是被硬拆成48个时,在他密密麻麻的时间安排和自律到可怕的作息习惯之中度过,有条不紊。
有几回,时栩路过书房,看见江准晚间认真工作的模样,就在想,这样一个男人,居然和自己写在同一本结婚证上,经营着一段婚姻,虽然她明白这段婚姻注定会有终点。
回想到这里,时栩忽然有些恍惚。
她无法否认的是,自己的心底生出一股越来越强烈的期望。
期望,这段婚姻或许没有终点呢。
两周后,幼儿园准备开学前工作。
这两周时间里时栩的日子过得平平淡淡,主要原因在于赵湘湘那边忽然公司给她配了几个助理,不用麻烦时栩每天跑去陪她拍戏了。时栩替她高兴的同时,发现不再跑影视基地后,每天生活居然乏味了很多。
所以这两周,时栩跑疗养院跑得勤快了一些。
但进入幼儿园开学前工作后,各种计划表课程安排和大大的会议或是动员连轴转,没有时间再去疗养院陪陈母唠嗑,已经将近四五天没去看望。
今天清,时栩接到陈术的电话,陈母病情有些许恶化,护工连带昨晚已经两餐饭没好好吃,只盯着窗外,要等时栩来看她。
陈术实在没辙,只好答应母亲,万分不好意思电话让时栩过来一趟。
家里出门前,时栩把这件事和江准了。
下意识出口后才发现,有点像报备行程为了防止误会。
江准听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了句:“应该的。”
还问时栩要不要送她去。
时栩,不用。
一个人出门后,时栩在心里反复回味那句“应该的”,江准似乎对于她经常性地去探望陈术母亲,从来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甚至觉得因为对方是陈术的家人,时栩做出这样的行为很理所当然。
时栩需要他有什么情绪?大概是不停追问细节的态势,或者是冷嘲热讽也行,但绝对不是这种,把她往外往陈术那儿推的感觉。
一整个早上,时栩待在疗养院,眼睁睁看着陈术母亲的精神状态从病恹恹到瞳孔有了聚焦。中午从病房出来,陈术边走边感慨,放在以前他怎么也不敢想象他那个争强好胜的母亲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只是因为一桩离婚,变了一个人。
性格再要强的人,一旦变成弱势方,被贴上弱者的标签,就只能被有钱有势的强者随便揉捏。
这是陈术的原话。
乘车回幼儿园的路上,时栩走在窗口吹着风。脑海里回荡着陈术的那番话,话时的他,很无助,虽然他没有提到江准,但时栩心底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他话里掩藏的意味。
是江准帮了有钱有势的陈父,帮了有钱有势的一方。
陈术提到的弱者言论,“弱者”这两个字眼深深刺进了时栩的心里,迎着窗外吹来的风,她抬起手轻轻抹了抹眼角流出的泪。
时栩也不记得有多少次,在福利院被人踩着头发揪着衣领的同时,被笑话,她太弱了,因为太弱所以太容易欺负。
回到幼儿园,早上因为请了假,有一堆的任务没完成。
时栩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有几个人抬眼看了她一下,然后走出去。
感觉上是要特意避开她什么似的。
时栩没再多想,坐回自己办公桌整理了桌面上杂物。
“时栩?”有人声叫了她一下。
时栩闻声瞧过去,是袁媛在叫她。隔了两张办公桌,袁媛朝时栩挥了挥手示意她过去,但看她动作心翼翼,怕被别人注意一样。
时栩刚坐下又站起来,走到袁媛那儿去。
袁媛先是交给她一沓纸,今天早上开会下达的几个通知,其中与她们有关的是要对新学期国际班的教材进行调整。
“谢谢啊。”时栩接过通知,以为袁媛只有这件事找她,正算走。
“诶等一下时栩。”袁媛叫住她。
时栩回过身,看见袁媛的表情难以言述。
“怎么了?”袁媛分明有什么话要和她,但碍于什么原因纠结着。
想了会儿,袁媛还是问了:“你知道咱们主任的事儿吗?”
时栩不知:“嗯?”
袁媛看了看周围,办公室暂时只有她们两个人。
“主任今天没来上班,还把这星期的假都给请了。”
“出什么事了?”
“她离婚了!”
话一出,袁媛又改口:“哦不对,是快要离婚了。”
“听主任的老公在外边生活不检点,两个人分居很久了,因为孩抚养权问题迟迟没有离婚成功。这个月她老公回嘉海,主任提出诉讼了。”
袁媛讲的头头是道,听上去是了解来了不少内幕。
“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在聊这个事。反正我是不懂,有人什么即使是婚内出轨一方,他依然有争取孩抚养权的权利,就看这官司律师怎么了。”
“哦。”时栩对人家家里的家事其实没多大兴趣,听完她还是礼貌性地迎合了一下袁媛。
袁媛见时栩还是没什么反应,于是她追问:“时栩,所以,你知道你家江律师会这场官司吗?”
“啊?”时栩如梦初醒,抬起眼满眼疑惑。
“你原来真不知道?”袁媛嘴巴惊成了圆形,她起先还以为时栩是装作不知道,现在看她反应,不太像知情的样子。
时栩缓缓神,问袁媛:“江律…江准,是哪方的?”
袁媛哭笑不得:“当然是男方啊,主任老公是个大老板,有钱有势。不然你以为你家江律师的咖位,是我们主任这种相对没钱没势的“弱势群体”请得起的吗?”
袁媛的话出来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抖个机灵调侃一下江准在律师圈的地位有多大,但话一脱出口,她也觉得当着人家老婆的面这么开玩笑不太好。
“不好意思时栩,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律师嘛,这都是他们本职工作。”
“没事。”时栩的声音变得疲软。
此时此刻,时栩没有想去计较别的,只是“弱势群体”这几个字让她想起陈术的弱者,无形中让她的心,堵得慌。
作者有话要: 下一更大概很晚了qwq
最近果子的手指有丢丢痛码字速度大幅下降,大嘎见谅。
大纲和情节走向都已经大结局了,可惜手跟不上。
当然,欢迎大嘎到我脑子里康康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