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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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安慈前, 江准给自己定下的决心是在安慈的一周有限时间内, 追回时栩。

    决心很强烈,也很迫切。

    但在时栩身边待了这些日子,江准的心境产生了变化。

    他已经不在乎是否能在短暂的时间里达成所愿, 他可以等。

    当一个人,心态从索求变成等待, 其实是一个情感升温的过程。

    在海边坐了够久了, 石滩上边热火朝天的喧闹声不知不觉消散, 刚才饭桌上的人散的差不多, 夜渐渐深了, 时栩和江准走回到宿舍楼。

    临分开前,时栩对他, 给她一晚上的时间, 边冷静边认真考虑。

    江准同意了,他还是那番心意, 愿意等。

    时栩回到自己房间起,一直坐在床沿, 静坐了会儿, 她起身开行李箱。从行李箱中,她拿出一个铁盒, 是她时候装饼干的铁盒,上面印着毛绒绒的熊已经模糊看不清。

    开铁盒,里面装了满满的一叠信。

    这是属于时栩和她那道光、那个少年江准的信。

    她寄出去的在江准那儿,而江准给她的全部收在这儿。本来一直放在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里, 这趟出发来安慈之前,时栩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左思右想居然把它带了过来。

    能陪着她就挺好,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会太孤单。

    叮——

    手机在身旁,消息提示音断了时栩的思绪。

    【早点睡。】

    江准给她发来的消息。

    时栩回了句“嗯”,重新放下手机。

    抱着手里的铁盒子依旧坐在床边一动不动,时栩脑袋里在不停回放海边的场景和对话。

    听到江准,会一直等她的那刻,时栩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内心如雨后天晴,庆幸自己遇见了一轮彩虹。

    但她如今并不确定,到底是方才的一时感动还是真实地念念不忘。

    墙壁传来“空空”两声敲击。

    时栩下意识转过头,看着这面隔了她与江准的墙。

    敲击声是这些天江准跟她约定的暗号,意思是——晚安。

    “晚安。”时栩暗自轻语。

    第二天,江准起得早,天蒙蒙亮的时候便在楼下洗漱好,并买好早餐,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到了时栩醒来的点,回到三楼宿舍,敲响了时栩的房门。

    敲了几声,时栩都没回应。

    江准重新低头确认了一遍时间,确认无误,已经快七点一刻了,比往常时栩起来的点还晚了那么十几分钟。

    睡得那么沉?

    再度扣了几次门,这回加重了力道,江准怕时栩睡过头错过上课。

    然而一分钟过去了,依旧无人回应。

    江准二话不拨了时栩的电话,拨通后,倾身凑在她房门边仔细,发现隔音不好的房间里没有手机铃声传来,就连震动声都没有。

    江准心想,难道时栩已经出门了?

    为了确认这一想法,江准蹲下身,朝门缝里看了看,从缝隙里不难看见房间里光线很足,日光从窗户照在里面,然而江准知道时栩不喜欢太强的光,晚上睡觉不可能不拉窗帘。

    时栩真的不在里面。

    于是江准迅速赶到十几米远的学,他赶到的时候,保安大爷才慢悠悠地踱步上坡来,甩了甩手里的钥匙准备开校门。

    “江律师怎么来了?”大爷认识江准,热络地跟他问好。

    “爷爷,问一下,您来的时候见到时老师了吗?”江准直入主题。

    “没有啊,我才刚来,时老师一般都七点半来,你不是知道的吗?”大爷奇了怪了,明明每天都能看见江准在那个点送时栩来学校,今天怎么问起他来了,还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

    “怎么?和时老师吵架了?”大爷是过来人,看江准着急忙慌来找人的模样立马想到“夫妻”闹了矛盾。

    江准摇摇头:“不是,早上起来发现她不在房间,以为来了学校。”

    大爷惊叹了一下,帮江准想了想:“会不会去买早点了。”

    江准皱起眉,不太可能,村口只有一个早点摊,去那也只有一条路,要是时栩下来买早点,两人能刚好碰见。

    “我再去找找。”江准转身离开,跑着的同时第五次拨了时栩的手机。

    拨出去几秒,江准听到一则语音提示。

    【您拨的用户已关机……】

    江准的脚步猛地停住,手机久久地放在耳朵边,站在原地发愣。

    半时后,江准拿到了老校长提供的备用钥匙,成功开时栩的宿舍房门。

    进去后,房间内的确空无一人,手机自然也不在。

    江准最先看到了被挪到床边的行李箱,床头位置摆着一个显眼的铁盒子。床上的枕头被子很整齐,连床单都很平整,只有床边的一角有点折痕,像是昨晚并没有人在这睡过一样。

    “江律师,还是不通,关机状态。”外边的罗萌走了进来,跟在江准身后的胡明示意她点声,他看江准的面色不太好看。

    他俩得知时栩不见踪影后跟着江准一块赶来,罗萌一直在拨时栩的电话,可是一直关机。

    “究竟怎么回事?”罗萌凑在胡明的耳边,怯怯地问他。

    “我也……不知道。”胡明也很懵。

    江准听见罗萌还是关机状态之后,心头有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然后,一起坠落到谷底。他随之坐了下来,坐到唯一有块褶皱的床沿处,低着头,无比落寞。

    罗萌往后地撤了一步,又压低声量问胡明:“难道,昨晚江大佬了什么把人气走了?”

    胡明不太相信:“那得多生气?行李箱都不拿?”

    又过了一会儿,只见江准拿起床边的那个铁盒,在整间狭窄的屋子里,数它看上去年岁最大,表面的一层印花都快磨没了。

    江准轻轻开盒子,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后,只那一眼,只一刹那,他的眸子重新点起了光亮。

    是信啊,是他时候写给时栩的信。

    这些十多年前的信,时栩与他一样都珍藏在尘封在一块地方,甚至,时栩还带到了这儿。

    江准瞬间推翻了时栩是因为躲他而消失的想法。

    她对他,根本没有断念!

    “胡明,问一下村里负责人员,我要查这栋楼附近的监控。”

    胡明一愣,江准像是忽然恢复了原样,恢复了公事公办雷厉风行的语气。

    但这突然的一下转变,让敏感的两位实习律师察觉到事态的变化走向了严肃的方向。

    “好,我马上联系。”胡明走出去电话。

    罗萌站在距离江准几米远的地方,有点担心:“江律师,是不是出什么事?我怕这个村子没有装监控的意识……”

    江准:“我看见有一个。”

    在二楼村委第一个办公室的门前,辐射范围应该能把楼梯通道包进去,他需要知道时栩什么时候下了楼梯,怎么,下的楼梯。

    “有一个!江律师有一个!”胡明这时在门外大喊,他联系到了人得知二楼有一个监控。

    江准告诉他:“和他们,我想马上调取。”

    胡明转述了江准的话,两秒过后,他夸张地“啊?”了一声,罗萌连忙问他,发生了什么?

    “江律师,情况有点棘手。”胡明挂掉电话,走了进来,“他们那个监控早坏了。”

    “嘶……”罗萌咬咬牙,心跳砰砰砰加快。

    两人等待江准告诉他们下一步该做点什么,很默契地严阵以待,因为他们已经预料到江准的表情意味着时栩莫名其妙的不见,没那么简单。

    “村口,”江准猛然抬起眼,“村口大道上的交通监控。”

    这栋楼就在村口大道边,或许能拍到时栩下楼后的画面,不过要看运气。

    “哦好,我去联系。”

    “找村书记出面,这片地我们毕竟不算熟,找他们会快点。”

    “嗯!”

    胡明走后,罗萌有点害怕,完全没了她平时的胆子,她犹豫着问江准:“江律师,问题大吗?”

    “我不知。”江准脑子里很乱。

    这时,江准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抬起手,扫了眼手机屏幕,瞳孔一震。

    是时栩。

    “喂?”他连忙接起,“你去哪了?”

    对面没有话,很安静,安静地甚至有些诡异,仿佛置身于一个密封的铁桶,静到空气流动都能产生回音。

    “栩栩?”江准觉得不对劲。

    “栩栩你句话?”

    “喂,江律师。”

    这一句话,犹如鬼魅魍魉的叫声灌入江准耳朵,使他的瞳孔极速收缩,话的声音低哑,话的人是个男人。声音被处理过,产生了电音的音效,故意掩盖了声音。

    江准手指微微挪动,悄无声息,按开了通话录音。

    对面的男人再次开口:“江律师,请保证你周围没有其他人,可以吗?”

    江准很快做出反应,对房间里的罗萌:“我出去接个电话,你待在这休息一下。”

    罗萌不明所以,但下意识选择听江准的话:“好。”

    从房间出去走到走廊,江准觉得这几步路走的从未如此艰难,宛如跨越了一沧海桑田,仅仅几步路,他的脑内设想了十几种可能和与之有关的解决方案。

    “时栩在哪?”江准语气平直。

    对面男人回答也很干脆:“在我手里。”

    江准努力克制住涌动的情绪,压制怒火告诉他:“保证她毫发无损,有什么要求你提。”

    男人粗粗笑了笑:“江律师是识趣的人,不报警,时栩自然安全,甚至我碰都不会碰一下。”

    “否则,江律师你懂的。”

    □□裸的要挟。

    江准现在完全可以确认,时栩被绑架了。而且以电话里的人的语气,似乎对他和时栩都有一定了解,那么,不是陌生人。

    是有备而来。

    “多少钱?”江准直截了当。

    “五百万。”对方直接地不甘示弱,“对江律师而言,意思吧。”

    “现金?”

    “当然。”

    “地点呢?”

    “什么时候筹到,什么时候告诉你。”

    “行,半天时间。”

    “可以,傍晚时候我会告诉你地点,三十分钟内不来,江律师可就错过机会了。”

    半个时内,江准揣摩着,看来就在附近不远。

    “你听着,时栩,必须毫发无损。”江准重复了一遍。

    “懂,原则我们是有的。”这句完,电话挂断了。

    江准还在回味最后一句,对方我们,那就明不是单枪匹马。

    “江律师?”罗萌踩着点恰好出来,她颤巍巍地拿着手机告诉江准,“刚刚我时栩的电话,通了,但是在通话中……”

    “嗯,我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罗萌在江准的眼角看到一丝从没见过的戾气。江大佬虽然嘴巴毒了点,行为却没有过乖张,一言一行都是有格调和气质端着,从不会做过度的表情,更不会把内心深处想法流露出来。

    但刚才,罗萌居然能看到他眉目中汹涌着沸腾着怒火。

    稍过片刻,江准匆匆下楼。

    “陆祺,日落前你能凑到多少现金?最大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