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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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咕咕青从未如此恼恨自己。

    恼恨自己隐瞒了身份,恼恨自己告诉他这个方法。

    反正她迟早要随着系统停止运行。早一些或者晚一些拼命又有什么区别呢?为什么要搭上玩家微的性命?

    都是她固执,不愿对他坦白,自己不是“人”的事实。

    系统违规警报

    你已经多次攻击钟楼系统,反复欺骗人类,并且即将导致人类死亡。

    和玩家微不同,她协助别人攻击系统钟楼,已经犯下了系统的大忌。这都是她早就知道的。

    违规次数已经超过警报阈值,即将进行终极处罚。

    咕咕青麻木地听着,掐断了提示音。

    这都是她早就知道的。

    回过神来,她才发现玩家微带着她,传送到了海滩。

    他们初遇的那一片海滩。

    他们在沙滩上并肩坐下。

    失去了现实和玩家精神功能,整个游戏的外表渲染正在脱离。这片大海了露出了数据海的本质。暗色的背景下,浮动着一串串字符。

    “对不起。”咕咕青低下头。

    “为什么要对不起。”玩家微凝视着远方灰蒙的天际。很快,所有的np也会停滞行动。没有人知道他们还能存活多久。偌大的游戏空间此刻变得极其寂静,只有海浪重复单调的冲刷声。

    “我拖累了你。”咕咕青低声。

    她已经没有眼泪了。系统惩罚正在生效。她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话有些急。

    但是玩家微并不急。他看向她,眼神温柔。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只不过,我没想到你会愿意在这末日也陪着我。”他将咕咕青托在里。“你看,现在天地间只剩下我们两人,我们将至死在一起。我很高兴。”

    咕咕青瞪圆了眼睛。

    看啊,这就是人类,这就是人类的爱。

    能够在这样的绝境里,如黄金一般熠熠生辉。

    叮叮!

    咕咕青突然听到一个奇怪的提示音。她明明已经关闭了系统提示。

    勋章系统发来贺电:恭喜你完成了一千个帮助人类的任务!已经符合领取条件,是否领取奖励?

    [领取。]

    恭喜您获得隐藏奖励:老舒见面会!

    咕咕青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行字,和接下来的领取提示。

    原来,老舒竟然在系统内部埋下了一条完全独立的通道,一旦满足了他设置的隐藏条件,哪怕是代号青,也能被传送入现实世界。

    ——也就是当年老舒所许诺的,只要你能做一千次好人好事,我就会来见你。

    咕咕青的电波疯狂波动起来。

    能够链接现实?她立即检查这个隐藏的通道数据那么到底能否传送人类呢?

    验证通过。注释:通道能量仅供传送一人次。

    “你怎么了?”玩家微发现咕咕青的状态变了。

    咕咕青正在战栗。

    一方面是她从获得独立意志,就期待能够再会老舒的会。

    另一方面,是愿为她,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玩家微。

    “没没什么。”

    玩家微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怎么,难道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吗?”

    海滩上,咕咕青走近他。

    她温驯地拱了拱玩家微的脸颊,颈窝。

    她只能用这种方式她愿意,她愿意。

    片刻之前她还能这样回答。但是现在,没有这个会了。

    她不愿意了。

    系统的惩罚已经抽走了她大部分的力气。她将肉眼可见地衰弱下去。所以在被察觉之前,她必须

    “玩家微,你是刻钟玩家。我找到了一条新的‘回归’通道。”她笑着。“我们好幸运。”

    *

    “玩家微,这是你的专属通道,必须由你先走。我才能跟在后面。我会一直为你导航。”她在撕裂般的疼痛中着一句句谎言。“你相信我吗?”

    她温柔得令玩家微一时无法招架。

    “真的吗?”

    “真的。还记得这片数据海吗?这里确实存在着隐藏奖励。很早之前,就存在一条工作人员检修的特殊通道。我刚才才想起来。”咕咕青踢着脚下的沙子,仿佛有些羞涩。

    玩家微本来有些疑虑,却听咕咕青突然问道:

    “如果你先回去了,会记得来找我吗?”

    “当然。”

    人有一颗心,所以他们没办法抗拒希望的话语。

    “没关系。”咕咕青又。“就算你找不到,我也会去找你的。”她张开翅膀。

    “记得吗?我们在这里相遇。我对你,只要你还需要我,我就一定会出现。”

    她迫不及待地着,仿佛要将所有的誓言都掏出来,还给他。

    魔神与咕咕之王,曾在海滩许下再见的约定。

    “好。”玩家微怔怔地。“我当然记得。“

    “恩,那我们约好了。”咕咕青几乎要不出话。她感觉到自己的架构仿佛一艘正在瓦解的沉船,满载货物偏离了航线。

    无限地向深海下坠,下坠。

    “没问题。”咕王之王。“约好了,明天,我一定来!”

    咕咕青低头,从沙子里刨出一个贝壳。

    “你带上这个。特殊通道的数据乱流非常厉害,而且会自动排查闯入者。你带着这个,就不容易被识别出来。”

    玩家微接过贝壳,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贝壳只有一个?那么你怎么办?”

    “笨!”咕咕青叉腰。“贝壳当然是两瓣的啦!你拿这个,我当然也有一个。”

    她已经累得站不住。可是并不祈求快一点。

    她想多看几眼这个人类,又不敢让他察觉出异样。只能趁他转身的时候,偷偷地。

    “我们约好了。”玩家微突然转身,山岳一般的身影,仿佛怕她反悔。

    “当然,当然。”

    她着真心的话,却被当做谎言惩罚。

    倘若我们告别,也许是在一片海湾。黑色的海浪将带走最后一批幸存者。为了让你怀抱希望离开,我许下不会兑现的诺言。就像每个相伴的日子一样,我们从不怀疑彼此。并以为那就是永远。

    ***

    我是代号青,请求最大权限释放,安全模式优先。

    “我是代号青,跃迁通道状况良好。前方坐标有数据乱流,请听从导航,及时调整。”

    代号青平稳的声音传来。

    “收到。”

    深色的天幕闪烁着几道失控的电弧。远处传来愤怒的钟声。

    一切即将结束。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她已经没有动弹的力气,索性取出玩家微给她制作的窝,安逸地趴下。

    通道启动,能量灌注,传输发送。

    发送成功。

    代号青立即用平板的声音下令:内部通道,关闭确认。

    但是对他传输出去的,却是:

    “祝你好运,玩家微,晚安。”

    她丧失了所有力气,甚至没有了支撑咕咕模型的余力。

    潮汐涨落的海岸上,娇的白鸽躺在人类亲编织的窝中。

    一动不动,仿若沉睡。

    午夜到达,钟声响起,辉煌的魔法失效。

    离开这个系统,现实中她没有臂,没有动人眼神,没有双唇,没有一颗心,又怎样接收一颗心呢?

    “你为什么总在夜里出现?”魔神问。

    “我的羽毛太好看了,我怕别人看了难受。”

    那是一只非常狡猾的咕咕,不论人类如何引诱,都不在白天出现。

    人类属于人类的世界。美人咕对着大海叹息。不论他多么喜欢我,都只会爱一个人类。

    装饰的星辰一颗颗向海中坠落。声音,色彩,温度都在加速剥离。

    魔神,“我诅咒这上升的太阳,诅咒这不息的海水。我诅咒明天,永不到来!”

    那样,他就永远不会被失约。

    “当然,作为它曾经与我搭话的回报,它可以自由选择一个中意的死法。”

    钟摆结束。铺天盖地的白色从天际蔓延开,无声地吞噬着一切接壤的事物。与之相应的,是系统之外的世界,人们正在苏醒,相拥,喜极而泣。

    世间的时间重新开始转动。天地间恢复了各自深浅浓淡的色彩。

    幸存的人类看到久违的清风和海浪,忍不住欢呼起来

    咕咕青躺在窝里,反复想着老舒那些个没有结尾的故事。可笑她气老舒一去不返,其实老舒早给她安排了退路。

    可笑她气老舒不写结局。现在才知道,原来许多故事,甚至容不下一句真心的“再见”。

    她孤身来自黑暗,将独自归于黑暗。但她并不害怕。

    窝里依旧舒适贴心。就像那个人合握的心。

    她觉得十分温暖。

    剧情走太多了,终于走完了。可以安排火葬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