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嘱咐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事交代给青渊做，他放心很多。当然再不放心也没办法，如果青渊查不到，别人更没辙。

    即使青渊不，他也能察觉到他们之间有隐约的关联——当年咕咕青给他的贝壳，恐怕原本该给自己脱身。青渊才是她的接引者。结果却阴差阳错，引回了微，那个器正太的脸色才闪过诧异。

    作为他的接引者，青渊似乎还有些后续工作，并没有立刻离开。接触之后，微也发现青渊这个人形ai，工作效率实在不错。

    既不会对着微发花痴，也不会因为畏惧他而做错事，关键运算能力比市面上的任何器或人类加起来还高效。

    微：你做事不错，也没有废话，来给我上班吧。

    于是对外，青渊被称为微的总助秘书。但他们的关系其实很微妙。既不平行，也不是上下级。

    比如这一次。

    “你知道我在找一个人。”微看着静气的少年。“你知道她是谁。”

    微宽阔的办公桌上，摊着新上交的、青的个人资料。

    然鹅大部分信息都不靠谱，求职原因更是奇葩的“卖身葬父”。

    代号青没有父母，这一点微非常肯定。那么这个“岳父”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

    千禧日之后，世界格局重新分割。游戏内的高级玩家获得了超乎想象的资源。但是位于个中顶点的刻钟玩家，反而并没有太多声浪。

    尤其微，人们都比游戏之内更加忌惮他。所有人都对他一不二、敢于为了一条信念，拿全人类的性命去豪赌的作风而胆寒。更加令人费解的是，那些游戏规则仿佛就是用来给他打破的。常人一声开不出几次的落日弩，她能连续开出2轮，还是面对钟楼这样绝对强力的对，最后从关闭的通道生还。

    他醒来时，世人对她的敬畏到达了极点。能源，强力，时运，他全部都具备。而且人们根本不知道他是怎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引起奇迹。后联盟时代，甚至为了限制他，暗地里开了多场会议，仍没有头绪。未知，是最难战胜的。

    谁想微却退身幕后，只运营起了军火相关的天雷系。

    但顶阶玩家就是顶阶。短短时间，天雷系下属的公司已经数不胜数，且企业文化极度剽悍耿直，和他们的钢筋创办者一样是块业内铁板。干一行膈应一行。

    天雷影业只是天雷系里的九牛一毛，除了出产雷剧口碑极差，并无其他出众。微并不会过问太细的人事变动。但是智能青渊亲自出马拟定岗位，实在反常。

    而且这个岗位还是微本人的水军黑卧底？？

    “不。”青渊硬挺挺地回答。“因为数据保护，在她出现之前，我并不能将她精确筛选出来。”

    “数据保护？”微想到自己“回归”现实，是有青渊的接引。“那谁是她的接引者？你不能联络他？”

    “抱歉。”青渊答复。“我和他不属于一个项目，我并不清楚对方的情况。特别对于‘淘汰型号’。”

    微默认了这个“淘汰型”是接引者，并未多想。

    “不属于一个项目？”微听出其中隐藏的细节。青渊所属的项目似乎是黄金之芯，而老舒负责的另一个则成为游戏来日钟鸣，“难道他是钟楼派来的？”

    想到青身边可能潜伏着钟楼的势力，微心中一紧。

    智能露出了堪称复杂的表情。

    “我有影像资料，请你自己判断。”

    青渊眼珠转动，对着墙面播放出一段监控录像。

    录像不甚清晰，似乎是一片菜地。为了利于植物生长，菜地只是被尖而高的篱笆隔开。

    一大一两个身影贴着树荫，由远及近出现，像是两个哆嗦的符点。

    大的是个少女，的是个正太。两人的外貌不太真切。但从气质来看，少女是青，正太似乎和青渊是同一批型。

    “就是他？你们一个型号？”

    “不。”青渊立即否定，仿佛被踩了尾巴的动物，表现出罕见的嫌弃。“我们仅是外形相似，不是一个系列。非要类比的话，他是一个智力-9，搞事+99，猥琐+999的劣化。”

    “你们的单项数值上线不是99？”微一项项吐槽。“另外搞事和猥琐这两个属性，也值得开发？？”

    做点有用的数值不好吗？——连皮肤功能都没开放过的玩家微困惑。

    “呵呵。”青渊表示赞同地冷笑。“他不需要‘有用’，他的被动天赋技能是‘作弊’。”

    录像继续播放，原来是正太老零在指挥青偷西瓜。

    “你阿爸含辛茹苦，把你的脑洞拉扯大。现在又渴又饿，快去摘个瓜，孝敬孝敬！”

    “我可去你的！”青抱怨着，还是慢吞吞去翻墙。

    老零缩在树荫底下，拿一把阔叶作扇子，光出气不动弹。苦得青顶着大太阳翻栅栏。不过她脚修长，翻得动作倒是十分利索流畅，有惊无险。

    微看得瞠目结舌，恨不得把那个乘凉的正太就地火化。平息了片刻，他问：

    “为什么，他们在做这个？”

    “没饭吃吧。”青渊毫不意外。

    微越看越感到荒诞。

    他原想着此后和青互不干扰，平静生活。显然青这些年已经不能叫生活，而是社畜求生。

    从游戏登出后他再低调，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可同时，作为他搭档的青却过着有上顿没下顿，偷了瓜还送给别人吃的倒霉日子。

    他身心贴好封条的地方，又找见缝隙，开始扑腾。

    “所以她管这个叫爸爸？”微强行续上逻辑，想起青那个“卖身葬父”的求职申请。“这个猥琐，还能死亡？”

    看那个身高刚过他的腰的偷懒正太，微感觉自己被无端占了便宜。

    “如果你指的是他们登记过的关系，可能不止父子，还有祖孙，离异，残障收养，慈善救济等各种能够骗社会福利或者避税的方式。”

    “”

    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可靠智慧和猥琐老零，微觉得老舒虽然天才，他的品控真有点问题。

    “老零的‘猥琐’属性，倒也不是全无道理。”青渊一针见血，继续解释。“毕竟他的应用范围里有一项特长，叫做拆p。”

    “好，”微立即断定。“他死了。很好。”

    镜头里的正太在树荫下扇扇子。青终于摸来了两只西瓜，瓜不太熟。她为人正直，洒了一把硬币在地里。

    “老零，你我们不会被抓吧？”

    “害。”正太摆。“偷东西的精髓很简单，只要别被‘看见、，就行了。”

    言罢，正太突然对着镜头转过来，仿佛知道这里有个隐蔽的记录者。他嘴角模糊上扬，投影里看不真切。

    只见他正对着镜头，做了个拜拜的势。

    镜头就陡然被切断了。

    *

    这么多年来，微第一次感到思路混乱。

    微拥有男女都艳羡称赞的皮相，可他并不懂得“追求”是一件怎么样的事。从一开始就是青一头脑热撞进来。每一次都是。

    他像一个盲人，上被塞了一根拐杖，才开始摸索爱的世界是什么形状。

    可以这是幸运，但也是不幸。

    凭什么每次都是她闯进来？他感到忿忿。若是她不来，他又到什么地方才能找到她？她能不能不要总在别人心弦上冲锋陷阵？

    在他吃力地在黑暗中找她的时候，她往往又撩了许多不相干的人。哪怕那并不是她本意。她根本不知道，可是那种一往无前的英勇姿态太过迷人，杀伤力太大。

    最恨是一个盲人，足无措，只能紧紧抓住上那一点光明。一旦放开，就无处找寻。

    *

    然而命运总爱开玩笑。

    微这样走神的时候，竟然在拐角又撞见她。其实是险些把她撞到。

    角落幽暗，女孩睁大了眼。她认出这是早上在电梯偶遇的、他们单位力捧的“流量”。哦对，还揭发她迟到，害她被扣了奖金。

    “怎么又是你？”女孩生勃勃的眉毛拧了一下，“你看起来不太对劲。”她偷偷地瞄着他。“你是不是饿了？”

    微不知道怎样回答。他确实有无法填补的渴求。

    青只当他饿昏了头，看人的眼神都发绿。“虽然你这个人挺讨嫌的。”她咕哝着，伸在背包里摸索一阵，掏出那盒未开封的酸奶。“喏，这个给你。”

    微看着她伸过来的，还在恍惚。“你不记恨我？”

    “哈？”青气得跺脚。“一码事归一码事。迟到是我理亏。不过我有别的地方撒气喂你到底要不要？”她拿着酸奶在那儿晃。

    “不用。”微很快复元，回到一贯矜慢的状态。

    这样纠葛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青耸耸肩。“这个黑心公司真是的，还不让员工外出吃饭！肯定是辣鸡老板想让人多加班。不过你是演员，伙食肯定要求更严格。看你饿得脸都绿了。啧啧，不能好好吃饭，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突然被骂的辣鸡老板微被密集的槽点包围。不过有一点他发现自己想错了，青虽然生活拮据，但并不消极，甚至比许多浑浑噩噩的人还有滋味。你看天大的事情，都能被她消化成饿了肚子。“演员只是个副职。”他憋出这一句解释。

    青的眼珠滴溜溜转。她懂的，微是天雷老板的情人嘛！伺候那么个大人物，是正职不亏。

    微却觉得她的表情有点糟糕的误解，立即追了一句。“不是旁的，是在天雷总部做事。比较忙。”

    ——要知道，微向来惜字如金，最近身的总秘书还是个智能器，两者叠加毁天灭地地简洁。天雷员工想要得到指令的详细注解都难，却不知道他们微总正在给青解释这种细枝末节。

    “我懂，我懂。”青的表情更精彩了。照♂料天雷老总可不是在总部么。搞不好老总还是个受，让微忙♂成这样，啧啧。

    青悻悻地把酸奶塞回包里。

    其实微这家伙挺低调。按他这个段位和才貌，得有一群聚光灯和放大镜追着，但微偏偏能够置身事外，甚至很少修饰自己。他本来足够英俊深邃，但只打理到干净的程度而已。这更加突出了没有枝蔓的纯粹悦目。

    可惜平日他的英俊常被冷峻所掩盖，只让人觉得不可正视。他和一切热闹和活力都无缘。也不喜吹捧，非要把事实撕开给人看。对于他这样本钱的人来真难得。但也决定了有无所图的人，都不爱和他打交道。

    这是自己的硬度够高，而不会被世俗琐事所缠绕的那种狠人。

    他很少言语，存在也是一等一的。可事实是，哪怕他看起来再低调，青觉得这种人和自己，根本不在一个世界。

    “不好意思哈。我爸我总是爱多管闲事。”对于微的拒绝，她不意外，只是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给自己找了个粗糙的台阶。

    呵呵，那个猥琐正太，倒是有几分眼力。

    微想起刚才播放的录像，那个正太脸皮厚得可以砌墙，犹自指挥青跑来跑去。

    ——等等，这个酸奶，看青这样熟练的动作，不会是带回去给他喝的吧！

    青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对面的人突然警醒起来，探身，几乎是夺的姿态，拿走了她的酸奶。

    她空空地僵在原地，不明白微这钢筋脑袋里忽然发生了什么转变。难得是宇宙常数改变了？

    “谢谢。”微还态度自然地补了一句。“你可以回去上班了。”

    青：？？？？

    青回去以后，咂摸出来一个道理：微很有钱。

    老零跟她过，有钱人要么平平无奇地朴素，要么脑子有点问题。

    而微，行事低调，做事又莫名其妙。

    两项都占齐了，故而，他应该非常非常有钱。

    ***

    “从明天开始，员工食堂正式启用。增加一些辣鸡食品。”微继续给青渊下达任务。

    他一个一不二的人，短短一天之中，不知道出尔反尔几次，还乐此不疲。

    他正在分裂。想着互不干扰，上却分毫不让，容忍不了她将好意分给别人。可是背地里关怀过了，当面却无事发生。

    但是也有不同。

    他细细回味女孩的面容神气。她的性格没有改变，依旧热心，但是不再有过去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气势。这其实是件好事

    ——好什么？你看，他又在比较了。可是凭什么呢？

    就算是同一个人，也不应当拿来和过去对照。何况在不同境遇中生存的人。

    他不知道怎样面对她。上次他们没能好好地了结，就没法重新开始。

    他们互相欠着一笔烂账，各自押上身家性命。好不容易挨到年关清算，她却把那账本烧了，留他一个死无对证。

    不经意间，微伸去抽文件，掉下的却是天若有情的剧本。这个老舒的神奇脚本他没有细看过，直接丢给了编剧。

    神奇的是，每个编剧据此写的本子都不一样。他们仿佛从同一个入口闯进了一个迷宫，为了最佳路线而吵得不可开交。

    呵呵，老舒。

    他捡出硬面抄，还没翻开，里面就掉下一张字条，上书：

    你到底还是不是霸道总裁？这么热门的tg人设给了你，还搞不定，真是总裁界的耻辱！！

    微有一个优点，他虽看起来傲慢，但对待未知事物也谦虚，不耻下问。

    “青渊，霸道总裁是什么？”

    “数据库搜索结果表示：霸道总裁，就是现在非常流行的一种男主。特征是擅长谈恋爱，并且花钱多。”

    “花钱多？”微想了想天雷系的银行流水。“我花钱也不少。”

    “有理有据的不算。”青渊汇报。“必须是和女主角有关的、毫不过脑地花钱。越荒唐越好。”

    “哦。”微终于想起了最近看过最离谱的众筹项目。“那就众筹p感那个项目吧，去给我投一个亿。”

    “收到指令。”

    虽然之前有点害怕写男主视角实际还挺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