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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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接着道:“可是据臣所知,这两年户部给河道的钱似乎与帐目有些出入――去年议政厅按陛下的旨意下令户部为苍州河道加拨七十万两官银,可实际上苍州河道只收到五十万两,而且并不认为自己被克扣了――苍州河道总督是臣的侄儿,到今述职,前两日与臣闲聊时无意中出此事,当时臣也没注意,事后才发觉此事――”

    “此事当真?”武德皇帝大惊。

    “千真万确!谢鸿就在殿外,陛下可亲自查问。”谢让躬身回答。

    “传谢鸿!”

    “去年苍州只收到户部所加拨的五十万两官银,是全额到款,有帐目可查。”

    谢鸿在元仪殿的话引起轩然大波,户部尚书被革职查办,决堤案开始扩大。

    户部尚书陈博枫是太后的弟弟,又是贞贵妃的父亲――一场朝会过后,形势开始逆转。

    退朝之后,武德皇帝给太后请安,正逢后宫妃嫔都在庆恩宫的含明殿陪太后看戏,尚不知道情况有变的德晋太后再次提起立后之事。

    “皇上,按照惯例,废后一年之内就要重新立后,以定后宫的秩序,我看,陛下还是早些立贞贵妃为后吧!”

    因为绝堤案久悬不决,如今又有新变,武德皇帝的心情极为恶劣,回答的口气也十分生硬:“母后,贞贵妃不是皇后的好人选。立后之事还是稍后在!”

    德晋太后也动气了。

    “皇上心中除了云贵妃还有皇后的人选吗?”

    “至少云贵妃的父亲没有克扣治河的经费!”武德皇帝被太后的话气得开始口不择言了,“母后娘娘,您还是好好处理陈家现在的麻烦吧,别忘了,您不是朕的生母,真逼急,朕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决定!”

    完这些话,皇帝拂袖而去,所有人都被弄得目瞪口呆。

    刘杏第一个反应过来,顾不上向太后请辞就追了出去,在含明殿的门口追上了正要登舆的武德皇帝,她跪下大声对皇上喊道:

    “陛下三思,太后娘娘也许得不对,但她毕竟是您的母亲啊!您用这种语气对太后出这种近于威胁的话,后世史书将如何记述您?”

    “陛下,请您想想成宗皇帝吧!尽管他雄才大略,功勋卓着,但就因为对嫡母章懿太后的软禁而为后世所诟。”

    “陛下,太后虽不是您的生母,但对您有十多年的养育之恩,更有拥立之功,皇上您于心何忍啊?”

    武德皇帝怔仲了一下,顿时感到双脚重如千钧,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就如刘杏所言,德晋太后与皇帝的关系一直很亲密,武德皇帝七岁时,生母嘉贵妃过世,先帝下诏,命当时还是仪妃的太后担抚育之责,太后一直是尽心尽力,对皇帝更是关怀备至,就算是确有私心,但多年的亲情岂能一笔勾销,更何况,武德皇帝十二岁时,先帝有意立其为皇太子,当时,先帝在废元后许氏后已晋封仪妃为后,因此,有朝臣上言,皇长子,并非嫡出,应立皇后所出的皇三子为太子,一时间,争执不休,关键时刻,太后上书,称皇长子才能卓越,具帝王之才,乃储位的不二人选,再加上宁王的拥立,先帝才得以正式册封其为皇太子。

    正因如此,武德皇帝对太后一直是孝敬有加,此刻,虽因皇后之争心烦,但一听刘杏的话,不禁有了几分愧意;不过,一国之君也不好承认自己做得不到,犹豫之下,武德皇帝就在含明殿前进退不得了。

    “端昭仪,你怎么能如此与皇帝话!”

    一声斥责出自太后之口。只见太后与众妃已站在殿门前,一个个都脸色沉重,德晋太后更是十分不悦。

    “你将当今皇帝与成宗皇帝相比,难道是哀家与章懿太后一样,曾干涉朝政,逾越本分吗?还是,皇帝如成宗皇帝一样冷酷无情?”

    德晋太后的话得十分重,连一些妃嫔的头上都出了冷汗,刘杏却是面不改色,恭敬地向太后回话:

    “臣妾当然不敢如此,可是,太后娘娘,陛下乃九五之尊,一言一行都要记入史册,今日,陛下若一走了之,臣妾等是知道这是因为陛下太生气了,对太后并无不孝,但后世之人不知啊!不定单凭今日之事就陛下是个不孝罪人。”

    “放肆!”德晋太后厉声怒斥,正欲发作,武德皇帝已经单膝跪下,引来所有饶惊呼。

    “皇帝你”德晋太后不知该什么了。

    “端昭仪得没错,朕刚才对母后失态了,请母后恕罪。”武德皇帝愧疚地请罪。

    德晋太后忙上前亲自扶起皇帝,和蔼地言道:“作皇帝有时难免有火,其实母子也不用讲那么多礼――这人不舒坦时,不向最亲的人发泄,向谁发泄?”

    “谢母后!”

    “好了,都进去陪哀家把戏看完!”德晋太后笑道,同时也将刘杏拉起,“端昭仪的话虽不太合适,但这心没错,以后话前要先想想。”

    “谢太后教诲。”刘杏低着头,轻声回话。

    所有人都笑着走进含明殿,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但是,当晚不知多少人要失眠了。

    容尚仪是个很谨慎的人,这从她二十多岁就成为尚仪上可以证实,在皇宫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否则是无法活得太久的,因此,她从一开始就不认为自己的主子是个真的女孩,此后更清楚自己是无法揣度出她的心意的,只是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她忍不住想刘杏询问一些。

    “昭仪娘娘,您怎么敢对皇上那样的话?”

    她问得很心,刘杏也并未介意,放下中的画笔,从纸上抬头,似笑非笑地看向她,缓缓开口,却又是一句容尚仪听不懂的话:――

    “我还是个孩子嘛?”

    接着,刘杏便继续未完的画,一笔一笔,细细地勾画出一幅秋芙蓉。

    孟涛第二次来到广秀殿,一样是奉旨意而来;这一次他立刻见到了刘杏。

    “奴才参见昭仪娘娘,给昭仪娘娘贺喜了!”他规矩地向刘杏请安,心中却对皇上交代的话大为不解。

    “孟公公请起,不知什么喜竟有劳您亲来道贺?”刘杏也很客套地笑着问他。

    孟涛笑容满面地回答:“皇上今日点了您的牌子”

    他没下去,因为他看见刘杏的笑容一僵,便灵地住口,思忖着什么时候将皇帝的交代出比较好。

    刘杏的确是一惊,她心中自嘲自己真成孩子了!随即,她扯出一抹微笑,“本宫知道了。你还有别的事吗?”

    “嗯娘娘,皇上,他对您过的话现在仍有效!”孟涛忙将皇上的吩咐道出,却见刘杏淡漠地一笑,走回内殿,容尚仪恭敬地向他行礼,他只得离开广秀殿,回太政宫覆旨。

    而武德皇帝听他完情况后,也只是一笑置之。

    皇帝临幸妃嫔可以有两种途径,一是点牌子,将妃嫔召至寝殿或其他宫殿;二是直接到妃嫔的寝殿,第二种方式也是对妃嫔极为宠爱的表示,但武德皇帝从不曾到妃嫔的寝殿去过,即使是最宠爱的云贵妃也是点牌侍寝,刘杏更不会例外了。

    焚香、沐浴、更衣、梳妆,漫长的准备之后,刘杏才坐上软舆,前往皇上指定的清音水阁。

    清音水阁在太平湖上,因此,还要坐船。

    “昭仪娘娘,皇上从不在清音水阁宠幸嫔妃,连云贵妃都不曾去过呢!”容尚仪在听了旨意后很兴奋的告诉刘杏。

    刘杏隔着纱幕看向远处灯火摇曳的水阁,很美,但又有中虚幻的感觉。

    “是隔着纱的缘故吧!”刘杏暗忖,还是很紧张――毕竟今夜太重要了,即使对一个普通女孩也是一生中最难以望怀的一夜。

    “端昭仪,清音水阁到了,请下舆。”孟涛恭敬地在软舆旁禀告。

    一个人缓缓地走进水阁,刘杏还是很不安的,周围很静,而且一个人也没有,她完全不知道皇上在什么地方,只能顺着路走下去,直到看见站在窗边的武德皇帝。

    “臣妾参见陛下,吾皇万岁!”刘杏在门口参拜宫礼。

    武德皇帝这才转过身,脸上是一派安详的笑意。

    “起来吧!刘杏――朕记得你是叫刘杏,对吧?”

    “是!”刘杏起身。

    武德皇帝示意她坐到桌旁,桌上是丰盛的酒菜。

    “以后,朕就唤你刘杏,可以吗?”他笑了笑,“朕实在是叫不出‘爱卿’之类的称呼!”

    刘杏也尴尬地笑了,轻轻点头,同时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喝杯酒吧!”武德皇帝为她斟了杯酒,刘杏接过,却未饮,疑惑地看着他。

    武德皇帝放下酒壶,也收起了笑容。

    “你是第一个到清音水阁的妃嫔,知道为什么吗?”武德皇帝看着她,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刘杏轻轻地摇头,心中隐隐猜到,但是,她并打算将那件事出来。

    “因为这里是朕与爱人立誓的地方,当爱人死后朕当然不会让别人来。”武德皇帝看着她的眼道。

    刘杏真的被惊住了,她没想到皇帝会如此坦率。

    “很奇怪?”武德皇帝笑了,“刘杏还没爱过吧?这也是朕一直想送你出宫的原因――这个皇宫是容不下爱情的,而人要是没有爱情,一生都会很空虚的!”

    “这不像陛下会的话!”刘杏回应他的法。

    “不像?因为朕是皇帝?――刘杏你选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就算日后你有所爱之人,你也无法守护他!”

    刘杏没话,只是静静看着有些激动的皇帝。

    武德皇帝笑了,收敛自己有点失控的感情,对她:

    “朕决定册封你为皇后,条件是――你要协助朕将陈氏家族整垮!”

    刘杏的一抖,差点将酒杯摔了。

    “陛下当真不顾太后的情面了?”她放下酒杯,冷静地问道,虽然明知是多此一举。

    “刘杏那么聪明,还猜不出朕的心?”武德皇帝向她举起酒杯,等待她的答案,许多彼此心知肚明的话都未出口。

    良久,刘杏重新拿起酒杯,两饶酒杯碰在一起。

    宫廷黑暗的夜里,又多了一桩隐密的协议。

    容尚仪悄悄地来到景昌宫,云贵妃早已遣开宫人,独自听她回禀。

    “本宫知道了!你回去吧!”

    容尚仪是她安排在刘杏身边的一颗暗棋,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皇后的位子不是她能得到的,与贞贵妃不同,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将目标放在后位上,她很清楚,应该联全皇后达成自己的心愿,但是,她的心性却不允许她这么做。

    出身在普通商人家中,又是庶出,云贵妃是从宫女一步步升到现在的位子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能依靠的只能是皇帝,现在,如果皇帝不想支持她了,她除了放弃,便再也没办法了――现在这个时候宠幸端昭仪,皇帝是在确认她可以立为皇后吗?

    “贵妃娘娘,皇上今夜点了您侍寝!请问是不是开始准备!”宫饶声间响起,云贵妃也收拾起心绪。

    ――一切等见到皇帝再吧!

    太后的势力因户银之事自身难保,谢让等人原就支持刘杏,因此,当武德皇帝宣布要册封端昭仪为后时,朝庭宗室皆无人反对,德晋太后也默允了。

    就在众人筹备立后大典时,太后的堂弟――议政厅辅政大臣陈亦到庆恩宫谒见太后。

    “全复有事吗?坐吧!”太后好心情地问他――全复是陈亦的字。

    陈亦谢恩后坐下,马上就问道:“娘娘为何不阻止立后一事?这对娘娘,对陈氏家族都是个莫大的威胁啊!”

    德晋太后脸色一变,对这个直率的堂弟只能无奈地一笑:“哀家何尝不知,端昭仪比云贵妃棘百倍!可是,哀家没有立场反对啊!而且,皇帝已经做了让步,哀家总不好再逼了。”

    “娘娘,您错了!臣见过宁昭郡主,她是个很有决断的女孩,段智谋皆是一流。一旦其掌握后宫的大权,她绝对是不会任人摆布的,她有能力将一切控于掌中,那时,再加上宁王府与谢让的势力,还有什么做不到呢?”陈亦激动不已,对德晋太后的想法很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