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时候她便是已经看上薄云弘了么？

    赵意宁眼中生出笑意来，赵长欢能找到好夫家，她也替她高兴。况且，薄云弘还是皇帝身边最受宠的皇子。

    可林氏和杜氏的表情，却是各不相同。

    这副眉目传情的样子，怎么看都不是头回相见。

    杜氏眼底带着讥笑，她倒没想到，赵长欢的本事更胜过傅氏的。见到自己这傻乎乎还在替她高兴的女儿，她眼底的讥笑又化为了恼怒，伸拧了赵意宁一把，皱成一团的五官在无声提意她，多学着点。

    “改日，本王就让宫中礼官算下日子，将二姐迎娶入宫，越快越好。”自入了迎客厅，薄云弘的眼睛就没从赵长欢身上移开过，就这么袒露炙热地看着她。

    “谢殿下恩典。”

    薄云弘亲自来提亲，林氏是不敢拂的，毕竟他的身份不同于京中一般的官家公子哥。

    “欢儿谢过殿下。”

    赵长欢朝他福了福身子。

    薄云弘赶紧过来扶她一把，叮嘱道：“你等着本王。”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这恩宠，在场的人全都看到了，可谓是给足了赵长欢面子，从傅氏出事到她爬上枝头，不过用了须臾一月。

    薄云弘出了厅堂，看到赵鹤唳在外面，哂笑道：“太史大人，看来咱们很快就要成亲家了。”

    他一双凤眸，狭长又邪恶。

    赵鹤唳只定定站着，没朝他鞠礼，也没理他，像一只高贵傲气的羚鸟，一动不动。

    薄云弘最是恼怒他这副对自己爱搭不理的模样，可此刻当着自己喜欢人的面，他没发火，冷然拂袖离去。

    “哥哥，您难道就不能给欢儿一个面子么？”待将人送走后，赵长欢回到赵鹤唳的身旁，话里带着委屈，也有责怪的意味。

    “面子？你昨日偷溜进宫，可有顾着赵家的面子？”赵鹤唳冷嗤。

    赵长欢的身子颤了颤，没想到自己的所做所为竟这么快被他知晓了。昨夜在延禧宫里，他看都没看到她，又如何会得知她也去了？眸光移到站在他身旁的赵池馥，她顿时了然地冷笑道：“是你的对不对？你除了会寻靠山，会勾引人你还会做什么？！”

    尔后，她泫然哭泣。

    一张秀靥带着怒气。

    “二姐姐，你自己做过的事不愿认也就罢了，还要反过来污蔑人，难道庄先生的课你都白上了么？”

    赵池馥冷笑。

    她转身，视若无睹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你站住！”

    后面还传来赵长欢的怒吼声。

    “带二姐回屋！”

    她的脾气愈发见长，林氏面上满是冷意。

    碧月赶紧上前，将她拉走。

    闹剧过后，各自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杜氏一踏进兰芝院，便开口质问赵意宁：“二丫头可是你带进宫里的？”除了她，也没人会帮赵长欢那个婊里婊气的贱人了。

    “是”

    赵意宁嗫嚅回着。

    下一刻，杜氏便拽着她来到院门口，指着外面那浩浩荡荡一排排下人抬着的箱笼斥道：“看到了吗？那些箱笼全都是要抬进芷兰苑去的，有你这个蠢丫头一丁点事吗？！”

    “娘，二姐姐的娘亲都不在她身边了，她能靠自己的本事谋得桩好婚事，我们不是该替她高兴嘛！”

    赵意宁想不通，但也不敢反驳得太过火。

    “呵！替她高兴？你且看着，看她飞上枝头变凤凰之后还理不理你？！”见她如此不争气，杜氏恨铁不成钢地松了，回了自己屋子。

    三日后，赫连珠如期进宫。

    燕皇后见到人，死气沉沉的眼睛里才有了光，忙将众人屏退，怕会干扰她替薄云烨医治。直至日落，赫连珠才从内殿里出来，额角上还残留着汗珠，她已经在里面待了有七八个时辰。

    她来到燕皇后面前，禀告薄云烨的伤势，“皇后娘娘不必担心，二皇子已安然度过危险期，只是二皇子的伤口过深，没来得及医治，毒已入了二皇子的五脏六腑，民女只逼出了一些，还有一些残留在他体内，这段日子民女恐怕还得守着。”

    燕皇后犀利的眸子，剜了殿中的太医一眼。

    太医们一个个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你守着便是，本宫这便派人安排你的住处。”得知薄云烨有望痊愈，燕皇后也没心思再计较别的。

    “多谢娘娘。”

    她颔首示谢。

    “应是本宫谢你才对，你先歇着！”她也见到了她额角上还没来得及擦拭的汗珠，吩咐了两个宫女帮忙伺候着，便迫不及待跑进内殿里去看薄云烨。

    赵鹤唳也站在正殿中，他来到赫连珠身边嘱咐几声，大抵是叫她好好替二皇子医治之类的，便走了出去。

    在场的几位太医这才重新打量起她来，没想到他们这些在宫里当差多年颇有经验的老太医没将人治好，倒让一位十七八岁姑娘治好了，他们如何能不惊奇，此刻正恨不得将她看透，好知道她还有几斤几两没展现出来。

    而她的目光，正落在镀着昏黄色日光走出殿门的人影身上，一寸也不肯挪眼。

    知薄云烨的伤无大碍，高桓帝也松了一口气，对着魏兆德道：“命太医院的人给那医女送几本医籍过去。”能有这么高的医术，他想她必定不喜那些凡夫俗子喜爱的金银珠宝，兴许送几本医籍倒能让她称心，也好表示自己的诚意。

    “老奴明白。”

    魏兆德应着，便遣人去了太医院。

    要转头进御书房时，迎头撞上了昭王殿下。

    “殿下。”

    他忙行礼，将人迎进去。

    高桓帝紧锁了三日的眉头，此刻已松了些。

    “父皇。”

    薄云弘朝他鞠礼。

    “去看过你兄长了吗？”他放下里批阅的折子，抬眼问他。

    “儿臣去了，可被皇后娘娘的人拦在殿外，并未得进内殿去探望王兄。”薄云弘倒是没骗他，他确实刚从承乾宫回来，还见到燕皇后的人将天烬国来的医女领去了后宫。

    “大抵是他怕你叨扰到烨儿，也好，去了便行。”他面上很满意，话里却透着一股微妙的气息。

    不过，薄云弘没放在眼里，沉默了一瞬后毅然开口道：“父皇，儿臣想纳个妃子。”

    高桓帝眼皮子抬起来，正视他，“你也早该立妃子了。”他整日流连于各个艺坊青楼间，这名声早就臭了。他纳了妃子，能收敛些。

    “是哪家的姐？”他问。

    薄云弘迫不及待，“儿是太史府上的二姐，赵长欢。”

    “赵长欢？”

    也算门当户对。

    “你可以娶她，但要等你大哥的伤势好后，到时朕会命礼官在年底选个好日子。”

    年底？还有三个多月。

    薄云弘心有不悦，可还是回道：“多谢父皇！”

    第二日，赐婚的圣旨便到了太史府上，府内立刻炸开了花。

    虽然这场婚事还有三个多月，可也能开始置办了。

    赵池馥想不到，薄云弘的速度会如此之快。

    傅氏关进偏院里才不到两个月，如今她们母女俩攀上昭王殿下这棵大树，等到了年底，只怕傅氏还没关上半年，便被放出来了。

    想到这，她眸间染上焦灼。

    “红棠，我们去大娘子那儿一趟。”她从案桌边上站起来，红棠回了声是，便从屏风边上拿了件外衣给她披上，俩人着急忙活着往玉竹院里赶。

    “四妹妹这是要去哪儿呀？”

    入了后院，赵长欢慢悠悠从假山石后走出来，带着碧月和映蓉，身后还跟着几个护府，正恶狠狠盯着她。

    赵池馥后退两步，“二姐姐定是在这守了许久了吧？”

    “魏公公一走我便过来了。”她阴阳怪气笑着，脸上满是胜利的姿态。

    她亦是笑了笑，“便是今日我见不到大娘子，明日我也一样可以去寻她，还有后日大后日。”

    赵长欢贴到她面前，咬牙冷笑，“你娘死了只能怪她命薄，而我娘，我一定会让昭王殿下将她救出来，这便是命，你懂么？”

    她阴狠的笑，恶毒的话在赵池馥脑中“嗡”地一声炸开，陡然间，她抬起狠狠朝她扇过去！

    “啪！”

    扇得赵长欢低下头，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你没有资格我娘！”

    她全身的血液凝聚到一处。

    这十几年来，无论她在府里过得如何艰难都没将她们当做仇人来看，就算是有段也不会使得太过火，直到发现是傅氏害死了云氏，她才会生出恶毒的心思，想要让她获得该有的惩罚。如今，她们身为杀人凶，竟连半分悔改的心都没有，还要这般来诋毁她的娘亲么？！她绝不能容忍！

    “如今我是皇上颁旨亲封的昭皇妃，你敢动打我？！”赵长欢捂着脸，整张脸拧成一团，“给我抓住她！”

    她冷声吩咐碧月和映蓉。

    几个人挨得近，两个丫鬟一伸便抓住赵池馥，红棠阻挠着，“别碰我家姐！”刚喊出两声，便被赵长欢从芷兰苑里带来的护府拉了下去。

    赵池馥的下颚被她紧紧攥着，她的指甲掐进她脸颊，让她觉得疼痛难忍，“这口气，我可忍了很久了，今日你给我好好受着！”她松，迅速反扬一巴掌，疼痛从脸颊边袭来。

    几个人的身后，是一片平静的湖水，赵池馥试图挣扎挣脱开两个丫鬟的束缚，挣扎中只听见“扑通！”一声，紧接着，碧月和映蓉的里边就空了一块。

    “救救命啊”

    赵池馥在水里扑腾，脸从水里露出来又沉下去，连喊句话都不连贯。

    “姐！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下去救人！”红棠吓得脸都白了，怒火中烧吼那些个缠着她的护府。

    “这”

    几个护府犹豫着。

    赵长欢往后退两步，惊愕地看着水里扑腾的人，“快，快下去救人”眼看着赵池馥就要沉入水底，她才缓回几分神色去催促人。

    嫁出太史府之前，她还不想染上人命。

    一群人急忙下水救人。

    “咳咳咳！”

    人被救上岸后，赵池馥坐在地上，猛咳几声胃里的水才吐出来一半。这后院动静声闹得太大，将赵鹤唳和林氏都引了过来。

    “馥儿！”

    一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坐在地上吐水，赵鹤唳飞也奔的跑过去，蹲下身子将人抱起来，搁置到亭子里的护栏上靠着，让她能好受些。

    她沉沉呼气，摆了摆，“我没事。”

    他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来，盖到她身上，“这太凉了，我带你回去换身衣裳。”

    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这么坐着恐会着凉，赵鹤唳不顾下人们异样的眼光，将人重新抱起来，带回春华苑。

    “啪！”

    人刚走，赵长欢就又挨了一巴掌。

    这回，是林氏亲自动，“只要你还待在太史府里一日，就得按着府上的规矩来，容不得你胡来！”

    后院被她弄得乌烟瘴气，林氏那口憋在喉间的气直接就朝她撒了出去，将主母的威严发挥到了极致。

    “欢儿明白！”

    赵长欢噙着泪，将这屈辱一一承下。

    “在你与昭王殿下成亲之前，别再给我惹出什么乱子！”训斥她一通后，林氏冷冷盯着她离开。

    尔后，张嬷嬷唤人过来收拾这边的残局。

    “大娘子，要不要过去看看四姐？”张嬷嬷搀着她出后院时，多嘴问了一句。

    “有唳儿在，会将她照顾好的。”她眼底浮起些情绪，看得出是失望、担忧、还有些许无奈。

    如此，张嬷嬷便不再什么。

    将人带回春华苑后，红棠便伺候着赵池馥换衣裳，换下濡湿的衣裳她才觉得身子暖和了些。

    “快，将这个喝下去。”

    她从屏风后出来时，看到赵鹤唳的里已经拿了碗姜汤。她抿唇，未言语半分。

    “我知你素来不喜欢姜味，可挨了风寒你可是要喝药的，那药更苦，你愿挨着？”赵鹤唳焦急地道。

    “我宁愿喝药。”

    她实在抗拒姜味。

    “你先退下。”赵鹤唳看了红棠一眼。

    红棠攥了攥衣角，只得先退下去，顺带关上屋门。

    “坐下。”

    他语气不重，却无法让人抗拒。

    赵池馥刚坐到凳子上，突然，她眼前一黑，人昏了过去。

    赵鹤唳将人放到软榻上，尔后舀起姜汤灌入嘴中，俯身对上她的唇。两人唇齿交融间，他将温热的姜汤喂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他打开了门，“好好照顾四姐，这段日子别让二姐再靠近她。”

    “奴婢记下了。”

    红棠还在外面着急着，便见赵鹤唳从里面出来，赶忙应下来。

    走进屋子里，她怔了怔，见盛着姜汤的碗已经空了。

    当晚，傅氏便被人从偏院悄悄移走了。

    几日后。

    “怎么？人真不见了？”喝了那碗姜汤，赵池馥还真没着凉。听了红棠的话，她倒是讶异。赵长欢攀上了薄云弘这棵大树，碍于这层关系，林氏不会轻易将人挪走。

    杜氏更没那个本事，除非

    她正猜测着，门外突然跑过去几个厮、丫鬟，似是府上出了什么大事。

    “两位姐姐，这是发生什么事了？”红棠从里面跑出来，拉下两个丫鬟。

    只见她们脸色都吓白了，嘴唇抖着，“二，二姐自刎了”眼神里满是恐惧。

    红棠也被吓着了，接着问：“人可救下来了么？”

    “救下来了，这会儿正吊着一口气。”两个丫鬟完，忙跑去帮忙了。紧接着，后面也来了人。

    突然间，府上被一阵恐惧的阴霾笼罩起来。

    从松树底下退回院中，红棠要将门关上时，被赵池馥制止了下来，“慢着，别关门。”

    她转头一看，赵池馥已经套上外衣，从屋里走了出来，“姐要去看看么？”红棠声问。

    “过去看一眼。”

    她猜到，赵长欢必定是得知傅氏被人挪走，才走的这招险棋。毕竟一哭二闹都用过了。

    主仆二人还未走到芷兰苑，就看到外院被围得水泄不通，都是进进出出的下人，个个面色惊惧。

    “看来闹得很是严重。”

    红棠看这形势，不免拉住走在前面的主子。

    “都走到这份上了，且走着看吧。”赵池馥面色沉着，完便快步走了过去。

    “四姐。”

    见她过来，下人们赶忙让开一条路。

    “里面如何？”她问一个正好从里面抬着水盆走出来的丫鬟。

    “二姐醒过来了，只是气息微弱，大娘子和昭王殿下也在里头。”那丫鬟战战兢兢回话。

    薄云弘来了？

    难怪这么大阵仗。

    赵池馥敛神，走进屋里。

    “大娘子！”恰好，见到林氏正从冰冷的地板上站起来，她疾步过去帮扶了一把，不然人怕是要摔了。

    “殿下。”

    赵池馥一进来，赵长欢便垂下眸子，往薄云弘怀里钻了钻，惊恐的神色跃然纸上。

    “谁让你进来的？！”

    薄云弘厉声呵斥。

    她恍若未闻，待林氏站稳后，方抬起头来，脸上无惧色，她反唇相讥，“殿下，如今二姐姐还在太史府上，您管得是不是太宽了些？”

    这下，薄云弘才看清她的容貌，倒有两分姿色，那晚他只顾着看赵长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