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丫头，你也不看看今儿个你还够不够格？连林氏那老太婆都不敢拿我怎么样，就凭你？”她被关在暗房太久，那张脸毫无血色，苍白枯槁，就剩那嚣张样儿还没变。

    “傅姨娘这么久没见到二姐姐，定然挂念得紧，我就不耽误您了，省得您见到二姐姐还不消两个时辰便又被关回去了。”

    赵池馥抚平衣袖，在她的怒目圆睁下气定神闲走了。

    “贱人，我看你还能快活多久？！”傅氏啐一口，便屁颠屁颠儿去了芷兰苑。

    赵长欢已经在院子里等得着急，这会儿见到她，她顾不得抹去脸上的泪水，跑上前去扶住憔悴了一圈的傅氏，“娘，您受苦了。”她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

    “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对了，昭王殿下呢？娘得给人家道声谢。”傅氏的眼睛在院内扫了一圈。

    “在屋里呢！”

    赵长欢忙带着她进去屋子，见到薄云弘，她立刻跪到地上，连着磕了几下响头，老泪纵横地道：“老妇谢过殿下救命之恩，日后一定会好好教导欢儿，让她好好伺候您！”

    自从得知高桓帝给赵长欢和薄云弘指了婚之后，傅氏连着好几个晚上都没睡着觉，她原以为赵长欢能嫁给薄云暮已算是飞上枝头了，如今攀上了这么个好家世的夫家，她更是得意。

    “老夫人言重了，欢儿嫁给本王，本王必定会让她安享着过日子，不会让她劳累，如此好看的一张脸，若是为本王给熬垮了，本王心里过意不去。”薄云弘揽过身旁的人，指头捏住她的下巴把玩。

    “真好，那我这不中用的老东西便安安分分把心放回肚子里。”傅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着。

    “娘，您这是做什么？”

    赵长欢心疼她，从薄云弘的怀里出来，去给林氏抹着眼泪。

    薄云弘对这种母女情深的画面本就不感兴趣，便起身道：“好了，你们母女俩好好叙旧，本王回去了。”

    傅氏赶忙推赵长欢一把，“快，去送送殿下！”

    “嗯”

    她应一声，随上他的脚步，将人送出去。

    “怎么样？殿下待你好么？”见人走了，傅氏才敢问她，还是很声地问。

    “他待女儿还是不错的，就是人贪玩儿，喜欢进出青楼花坊间。”赵长欢软着声音道。

    “他是殿下，身份尊贵着呢，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他待你好就行。”傅氏安慰她。

    赵长欢“嗯”一声，接着，碧月跟映蓉便端了一桌子菜进来，她被关在暗房里吃不到什么好东西，赵长欢便吩咐后厨做了些。

    看到满桌子的菜，傅氏两眼放光，顾不上别的夹了菜便猛地塞到嘴里。她好容易出来一趟，定是要把肚子撑圆了的。

    “娘，您慢点。”

    赵长欢心疼，又怕她噎着。

    两个丫鬟在一旁站着，也是满脸的着急。

    赵池馥从春华苑里出来，是要连云布庄里去的，赵鹤唳让迟衍送来的秋衣里，有一件的花色她特别喜欢，成色也好看，便想到布庄里去买一匹回来，制成香囊。

    轿辇在东街上行了一段路后，便到了布庄前。

    入了秋，各家姐们都到布庄来购置衣物布匹，是以，还没入到庄里，便见外面一片人挤人。

    “姐，今个儿也不是年节，没曾想，这布庄的生意还这么好，只怕到了年节更是赚得盆满钵满了。”红棠看着布庄门前这些风姿多彩的官家姐们，仿若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

    “连云布庄本就是上上京最有名的布庄，各府官家姐们穿的衣裳大多出自这里的裁缝。”

    她着，已经提起裙摆走了进去。

    往来的姐个个儿都金贵，身边都是好几个丫鬟伺候着，唯独赵池馥就带了一个丫鬟。

    她在一楼转了一圈，没寻到她想要的那匹布，便移步上到二楼。

    二楼的铺面更大，上面的便都是二品以上官宅的夫人姐了，人相对少些，也没那么吵闹了。

    赵池馥觉得耳根子清净不少，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俩人围着阁楼铺面转了一圈，依旧没找到。她叹了声气，正要下楼时，忽然见掌柜的怀里抱了几匹布上来，嘴上还嚷道：“各位夫人姐，鄙人庄内新到了一批上好的布料，就这几匹，喜欢的赶紧来挑走咯！”

    赵池馥双眸一亮，她要买的那匹就在那掌柜的怀里，是以，布庄掌柜刚上到阁楼，她便利索地朝他走去，满脸欢喜道：“这匹我要了！”

    “这匹我要了！”

    就在她的话刚从嘴边出来时，有一道娇俏女声也从旁边传来，两个人的同时置到布匹上。

    一人抓住一头。

    她侧过头，见到一张清美秀丽的脸，那女子一身水蓝色流仙裙，束起的发髻上戴着莹绿色的珠花，盈满灵气的眼睛里带着强势，不肯相让。

    “这位姐，是我先看到的。”赵池馥好言好语同她。

    “不得了，明明是本郡主先看到的！”那女子抓着布匹的攥得更紧了。

    看来是赖上自儿了，赵池馥皱皱眉头，“不如，让掌柜的评评理，看是谁先看到的？”

    “好，你来评评理！”

    那女子声音清脆，带着骄横。

    掌柜的看了赵池馥一眼，眼生，再看一眼那女子，眼熟，吞了吞口水后才声回：“是，是郡主先看到的。”

    着，便要将布匹递上去，红棠一口气冒上来，拦上前道：“你胡，明明是我们姐先看到的！”

    “你个臭丫头不想活了？！我们郡主岂是你能来议论的？！”那女子身后也冒出来一个丫鬟，那个嚣张的气势丝毫不输她主子的。

    若真是她先看着的，赵池馥会让，可明明就是她先看着的，这布庄掌柜却因为她眼生，不知她的身份而不敢得罪郡主才了假话，她心里也不服气，抓住布匹的使了劲便将布扯过来一寸，“这掌柜的是仗着你是郡主巴结你，他的话我不能信！”

    “你若再不松，信不信我叫人将你的剁下来！”

    此话一出口，布庄掌柜的脸色都骇了骇，他揩了揩额头上的汗，只盼她们能息事宁人，不要将事情闹大。

    赵池馥拧眉，正要还嘴时，前头忽然传来一阵耳熟的声音，“翎儿，我才进去帮你挑了几身衣裳，你便又惹出事来了？”

    居然是薄云暮？！

    赵池馥眼里涌上几分惊愕，而且，这自称是郡主的女子还是他带来的？她在脑海里迅速梳理他们二人的关系，可她常年待在府中，不知这些人的身份，梳理了一会儿也没半分头绪。

    “云暮哥哥，这女人想要抢我的布！”她亦是抬起头，撅着嘴朝薄云暮撒娇。

    薄云暮不徐不缓走过来，将置到她脑袋上摸两下，算是安慰她，尔后眸光才落到赵池馥身上，“四姐，这匹布给你了。”

    他同她讲话的语气，与往日里的并无甚区别，也是恭谦得体，但赵池馥总觉得心里某一处涩涩的，让她莫名觉得不太高兴。

    “不，为何要给她？！翎儿也喜欢这匹布，我想买下来，回去让府上奶娘帮我裁成衣裳的，吴奶娘裁衣裳的艺可好了！”

    公孙翎不肯将布匹让给赵池馥，仰起头，看像他的那双眸子，湿漉漉的，带着恳求。

    直觉告诉赵池馥，她喜欢他。

    如此一想，这匹布再喜欢她也不想要了，她不想要别人让给她的东西，“我再挑别的好了。”

    完，她已经松开。

    公孙翎一脸得意，将布匹交到墨兰上。

    “姐，您出门来，就是为了寻这一匹布的，这会儿怎么能让出去？”红棠不服气，跟在她身后仍旧声嘟囔着。

    “我们再寻别的也一样。”她克制自己异常的情绪，走到一旁认真挑起布匹来。

    “哪里一样”

    红棠声辩驳。

    “云暮哥哥，走，咱们回去吧。”得了布匹，公孙翎心里高兴，拉着薄云暮就往楼下走。

    赵池馥低着头，似是在认真挑布，可耳朵却不自觉留意那人的去向，待这布庄里没了他们的声音，她才将摸着布匹认真挑布的收回来，淡声道：“走，回去吧。”

    “可是，您还没”

    红棠要将人叫住，觉得不太妥，便紧忙跟上。

    这一趟出来，一无所获。

    回去的路上，赵池馥整个人闷闷的，一句话也没。

    红棠了几个笑话逗她，也没见她有反应，后面只好噤声。

    入了府，见杜氏和赵意宁有有笑出来，她没想打招呼，绕过旁边的廊子便想走，被杜氏叫了下来，“四丫头，就算现在外头的人都知道了太史府上有你这四姐，你也不该整日出门去晃悠啊，你与景阳殿下那点事儿还嫌闹得不够？还要出去招风，还嫌不够丢人？你可别将太史府的名声也搞臭了，坏了我们宁儿的亲事，你看你在这府上还能不能好过！”

    杜氏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每回见着她逮着会就要奚落她几声。

    赵池馥心里不好受，没想与她纠缠什么，便没回话，闷着头继续往前走。

    “我你听见了没有？！”

    杜氏见她不将自己这个长辈放在眼里，更是不放她走。

    又来一个让人不舒心的，赵池馥嘴角噙上一抹凉意，回过身来，“杜姨娘，但凡您积点口德，我三姐姐都不会嫁得太差。”

    “臭丫头，你敢教训我？！”

    趁着此刻前院没人，杜氏三两步的，已经冲上前来，扬起便想打人。赵池馥没躲，就这么站着。

    但不巧，她的扬到半空便被人生硬攥住，甩回去。杜氏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还是靠赵意宁来得及时才扶住。

    “唳唳儿”

    看清来人，她满脸怵意。

    她是怕赵鹤唳的。

    “大庭广众之下，杜姨娘这般打骂人，不觉得有失风德？您身为长辈尚且这样，又如何有理让辈顾着太史府的名声？”

    赵鹤唳的声音不大，但却每个字都带着威慑力，令杜氏连头都不敢抬，只能连连点头称是。

    “没事吧？”

    赵鹤唳不愿多看她一眼，低头关切地看着身旁的人。

    “没事。”

    她摇摇头，便转身离开。

    赵鹤唳见她心情低落，没敢放心她一个人回去，默默地跟在后头。

    杜氏见人走了，便带着赵意宁夹着尾巴溜了。

    她一路沿着墙走过柳堤，又走过一片荷池，绣鞋和衣摆上沾染了几片枯枝落叶都不曾发觉。

    赵鹤唳很少见到她这么心不在焉过。

    红棠和迟衍也远远跟着，怕惊扰了俩人。

    回了屋里，赵池馥脱下身上的披风，瘫坐到她的软椅上，那新买的披风便被她这么扔到地上。

    赵鹤唳走进去，将披风拾起来，挂到她的屏风上，他走近，蹲下身子来，轻声问：“在府外可是被人欺负了？”

    他也是刚从宫里回来，高桓帝叫他去商议薄云弘的事，毕竟他两年前惹下的祸事还是要善后。

    赵鹤唳提了法子，得他应允后便回来了。

    谁知到了府门口，正好见到杜氏教训她，他才知道她刚从外面回来。

    赵池馥没出声，只摇摇头。

    人就是瞧着没精神，其他的无大碍。

    “那便是累了，我让红棠去给你熬碗参汤，你喝了睡一觉，起来应该就好了。”赵鹤唳完，便起身，要出去吩咐红棠。

    突然，衣袍的一角被她扯住，“哥哥，那个翎郡主是什么人？”她抬起头来，开口问他。

    “翎郡主？”

    赵鹤唳念一声她口中相询之人的名号。

    念完，他想起来了，薄云暮与她素来交好，便问她，“你在外面碰着她了？”

    “嗯！”

    她点头。

    赵鹤唳缓缓坐到她身旁，开口与她解释：“她名叫公孙翎，父亲是公孙堂，世袭都是侯爷，与皇室的人素来交好。不过，她生性顽劣，性情骄横，两年前被公孙堂送到尚书院里去跟着念书，要定一定她的性子。看来，她也是这段日子才从尚书院里出来。”

    “所以，她同三殿下关系很好么？”这些赵池馥都不懂，只能问他。

    “嗯。想来，三殿下在京中的好友，便只有她一个了。”赵鹤唳没隐瞒，他完，见她神色更蔫了。

    “方才，你也见到三殿下了？”

    他这才察觉到，她是为了薄云暮才弄成这样。

    “嗯。”

    不懂为何，她觉得鼻头有点酸。她伸出，钻到他怀里，想要寻求到一丝安慰，抚平她心底忽然涌上来的酸涩。

    反正酸酸的，她不适应，那双便抱得他更紧。

    “你他上回同你他不久后要大婚，是不是要跟翎郡主成亲了？”她缩在他怀里，忍不住问出这句话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问，但就是忍不住想知道。

    “也许吧。”

    赵鹤唳心思不在她问的问题上，自己回了她什么更不清楚。只觉得怀里的人好像在不知不觉中离他越来越远了，他抓不住。

    赵池馥闭上眼睛，将眼里打旋儿的泪花憋回去。

    兴许是出去这一趟让她太累了，她靠在他怀里睡了过去。听到怀里人浅浅的呼吸声，赵鹤唳才敢将人抱起来，放到软榻上，她长长的眼睫上沾了泪花，没落下来，但看得出来她有在忍。

    有在忍，便明动了情。

    赵鹤唳心头一哽，出来时整个人脸上也没了精气神儿，红棠还疑惑，怎么这失魂落魄还能传染的么？

    她凝着前头的人离开，才轻轻脚进屋收拾赵池馥的衣裳鞋子，上面都沾了枯枝落叶，不清洗一番怎么行？

    就因为一匹布闹成这样，红棠嘴里暗暗骂那翎郡主一声。骂完她四处瞧一眼，见没人才将心放回肚子里。

    第二日，春华苑里突然来了人，是守着府门的厮，他递上一匹布，恰好是她昨日看上的那匹，那厮开口道：“是三殿下身边的人送过来的，是让转交给四姐您。”

    他将东西交上去后，便匆匆离开。

    “姐，殿下心里还是记挂着您的，这不，转头就把这布给您送过来了！”红棠很高兴，至少赵池馥不会闷闷不乐了。

    “那咱们赶紧收起来，明日我便可以拿来做香囊了！”赵池馥心里也没来由的高兴，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脸上是带着笑意的。

    “对了，咱们得将银子给人家送过去。”这布金贵，不是一般价格能买到的，不管她之前答应了薄云暮怎样的交易，该算清楚她都得算清楚。

    “嗯，奴婢这便送过去。”

    红棠拿上银两，喜滋滋地往外面赶。

    赵池馥则在院子筑里临摹香囊的图样，赵鹤唳教过她一些，她凭着记忆，画出了他最喜欢的图样。

    红棠去了很久，天色都要暗了才哭哭啼啼地回来，里抓着那包钱袋子，脸上却印着两个巴掌印。

    “怎么了？！”

    赵池馥眸色一惊，忙问她发生了何事。

    “奴婢，奴婢去到潜府门前，没见到三殿下跟前的人，倒是那墨兰领着翎郡主出来了，墨兰看到奴婢，不由分便上来打了奴婢两巴掌，三殿下不稀罕姐您的钱，让奴婢拿着钱赶紧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