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A+A-

    赵池馥抿着唇,不愿多透露,屋里红烛摇曳,映在她娇嫩的脸上,衬得她整张脸都是绯红的。

    “本王以为你会很高兴。”薄云暮像是有些扫兴,不过还是一抬,将她头上的红盖头给取下来。

    “我也不知道为何,原本是好好的,可赵鹤唳一来送我,我便受不住了。”她将头上厚重的头面取下来,这下才好受些。

    “你可有想过这么多年他为何将你关在府中,不许你出府?”忽然,薄云暮开口问她。

    他就坐在她身旁,声音里带了几分温和,不似以前初见时的那般冰冷。身上的檀香味也随着他的落座萦绕在身旁,一抬眼便能见到他如轻云出岫的面容,因这红色烛光的映照,也是如她的一般,蒙着一层红纱。

    “他是为了我好。其他的,我便没想过。”赵池馥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不如先好好睡一觉。明儿还要进宫去,给父皇皇后敬茶。”薄云暮没追问,脱下身上红袍,便要睡到床上。

    “你要睡这,那我便叫红棠进来打个地铺好了。”赵池馥眼见他要躺下来,忙从床榻上站起身来。

    “打什么地铺?都成亲了还要这么生分?”

    薄云暮伸一捞,搂住她纤细的腰身,人便躺在了他身旁,赵池馥满眼都是这屋里喜庆的红,她就这么被他搂着,一动也不动。

    片刻后,她才将举麻了无处安放的轻轻放到他臂膀上,呼吸浅浅。

    弘义楼里,今日的太史府是双喜临门,所以来的客人很多。大部分是看在赵鹤唳的面子上,但赵鹤唳只出现了一下便不见人影了,府上的客人便也渐渐消散离去。

    “大人,张嬷嬷方才送了样东西过来,是四姐嘱咐她,要等她出嫁后再拿给您。”

    赵鹤唳抬起醉眼迷离的眼,是用一个鸦青色绣袋包着的,他已经喝了一晚上的酒了。阁楼上的风很冷,他就这么坐在露台这喝了一晚上的酒。

    “你退下吧。”

    将绣袋拿到里,他便吩咐迟衍退下。

    “您少喝点。”

    他今日伤心,迟衍知道什么都没用,但还是提醒一声。

    赵鹤唳低着头,就着头顶上被风吹得摇晃的灯光打开绣袋,一打开便有一阵他喜欢的桂花香味传来,是一个用连云布庄里独有的蚕丝布绣制的香囊,里面装着已经晒干的桂花。

    昏暗的灯光下,他伸出修长的指馥抚上那香囊,感受着赵池馥留给他这最后的温存。

    “傻丫头。”

    忽然,他轻笑出声来。

    他将香囊置到怀里,笑着闭上双眸。有温热的暖流划过他面庞,被冷风一吹,便吹得无影无踪。

    林氏的腿脚不方便,客人送完后她便来到了弘义楼中,时不时便叫迟衍上去瞧一眼。

    守过前半夜,等迟衍人送回屋里了,她才让张嬷嬷扶着自己回院子里。

    “大公子还是有分寸的,不至于闹出事来。”赵鹤唳的性子沉稳,张嬷嬷见他独挡着太史府的风雨这么多年,还没瞧见他失过。

    “他早早便抗下了太多事,我还真怕有一日他受不住。”夜里的风吹过来,裹夹着寒冬腊月里的刺骨。

    张嬷嬷将她的披风又裹紧几分,语气里带了几分怜楚,“别这么,您可要好好保重身子,看着大公子也成家立业才是。”

    林氏的眉眼湿润了,“是啊,唳儿十二岁入朝为官,三年之内便升了太史。当太史的这些年来,多少的人眼红给他使绊子,他都扛下来了。好在这几年稳住了地位,这才镇住了朝野上的那帮老东西。如今四丫头出嫁了,想必也能让他从此断了念头,我自然得看着他成家立业。”

    “所以他的福气都在后头呢!”

    “呵呵呵。”

    张嬷嬷握紧她的,扶着她有有笑地往前走。

    第二日,赵池馥是被人给推醒的。

    她昨日被府上的嬷嬷安排着做这个做那个的,原本就有些累,后面趴在薄云暮身旁,搁到他身上后便睡着了,还睡得不错。

    “起来这么早?”

    往常在太史府里,这个时辰她还没睁眼呢。冬日里太冷,她一般是不愿起的,出了被窝只觉得冷得不行,便养成了冬日里睡懒觉的习惯。

    “你忘了昨夜我跟你什么了?”

    薄云暮已经坐起身子,他的墨发披散在肩上,眉头皱得不行。

    赵池馥挠挠头,眼眸子一亮才想起他昨夜同她的话,“对对对,今日要进宫去敬茶。”

    恰好,屋外传来了嬷嬷丫鬟们的敲门声,“殿下、皇妃,该起了,今个儿可要进宫请安呢。”

    薄云暮寒声开口,“进来吧。”

    赵池馥没做好准备,低头一看身上还穿着嫁衣,这才松下一口气。

    可进屋里来的嬷嬷一看到他们两个昨日拜堂穿的衣裳此刻还严严实实地穿在身上,脸色瞬间就怔了怔。不过她很老成,很快便换了一副脸色道:“早膳已经备好了,等殿下皇妃洗漱好,老奴便吩咐人端上来。”

    “嗯。”

    薄云暮应一声。

    等用完早膳,俩人便相携着来到府门外,坐上进宫去的轿辇。一路上,薄云暮都在看折子,各地官员的年鉴赵鹤唳那边整理好了,但每年的年鉴少也有上百册,高桓帝一个人处理不来。因着今年他露了些头角,高桓帝便让他帮忙审一些。一般来经赵鹤唳的整理过一遍就不会有太大问题,所以他便也就是再审一审,觉得该处理的便做个标记就行。

    赵池馥则回想起那从宫里到府上教课的嬷嬷教的那些宫规礼制,一会儿到了燕皇后那里,她用得着。

    好在学的时候有认真在学,这会儿也能记起来。

    薄云暮抬眼看一眼她这认真的样子,便低下头去继续处理头上的事,眉眼闪过一丝笑意。

    进了宫,俩人便在宫墙下瞧见了薄云弘和赵长欢,俩人都穿得极为隆重,一看便知道是要与他们两个争风头的。

    一对穿得翠红逼人,一对穿得恬雅适然。

    可落在了赵长欢眼里,便显得有些寒酸,“四妹妹,好歹也是到宫里来一趟,怎么着也该穿得像样点啊,怎么穿得连在太史府里的时候都比不上呢?”赵长欢冷言讽刺。

    赵池馥仔细打量她身上的翠红色锦缎裙,“二姐姐这身同昨日的那身一样,让人看着眼花,若是再搁远一些,连你人影都找不着了。”

    她笑了笑,“你这身放在宫里头,只怕连个宫女都比不上。”

    赵池馥欲待还嘴,被薄云暮伸捞到背后,对着赵长欢意味深长道:“皇嫂,本王皇妃穿成这样全是本王的主意,因为本王喜欢。”

    听得这话,赵长欢的脸都被气绿了,她以前喜欢过薄云暮,这薄云暮知道,此刻故意在她面前出这番话,便是要来气她的。

    她正要发飙,被薄云弘拉到一旁,“行了,就是俩条疯狗,别搭理他们就是了。”

    原本薄云弘的目光是放在赵池馥身上的,她穿得虽素了些,可身上的玉白色极衬她今日的妆容,淡陈出彩。可惜啊,被薄云暮占为己有,他心里也不舒服,是以,不想再听她闹腾。

    魏兆德是等高桓帝下了朝之后才过来通报的,是以,来得晚了些,便没见到刚才的吵闹景象。

    “二位殿下,皇上和皇后娘娘在乾鸾宫里候着了。”他上前去,颔首通报。

    “快些走吧。”

    薄云弘不耐烦催促着。

    “哎。”魏兆德惶恐,赶紧走在前面带路。

    四人跟在后面。

    乾鸾宫是燕皇后的宫邸,很是恢弘大气,进去便有嬷嬷宫女迎上来,将他们引入正殿。

    高桓帝和燕皇后的两旁都有人端着茶盏候着,明妃也在,她是薄云弘的母妃,自然也要来的。

    因着薄云弘较年长,便由他先敬茶。

    等他们二人敬完,才到薄云暮和赵池馥。

    瞧着他们两对的衣裳打扮,燕皇后的眉头皱了皱,赵长欢这身上穿的衣裳色彩极为艳丽,都快要赶过她的风头了。

    等用过午膳,女人们退到偏殿里聊些家长里短,燕皇后的脸色才拉下来,

    “昭皇妃怎么也是一品官员家的姐出身,同你的妹妹一般,但着穿着打扮怎么就差别这么大?”

    她的话很直接。

    赵长欢愣了愣神,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晓自己穿这身有什么错处,不过就是图个喜庆高兴罢了。

    但她一对比才察觉得到,自己的衣裳是色彩太过艳丽,所以燕皇后才挑着嘴,“臣妾知错了,下次一定注意。”她底下头去,耳根子红得都要滴出血来。自己方才还嘲笑赵池馥,结果这会儿却闹出这种事来,她觉得脸面都丢尽了。

    “你身为长妃,该成熟稳重些才对,往后也管管昭王,别让他老往那些花街柳巷里跑,都成亲了还这样,丢人不丢人。”

    昨夜薄云弘与她洞房后没忍住,后半夜自个儿又跑到花坊里去了。她也是今早起身听碧月了才知道,没想到这消息这么快就到了皇后娘娘耳里,她的神色一怔,眼睛里立刻就盛了泪水,只得连连点头,“臣妾一定会好好管着殿下。”

    “记着才行,别只是嘴上。”

    燕皇后的声音很严厉,同他们方才在外殿用膳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

    明妃在一旁坐着许久了,燕皇后简直把她当空气,想怎么教训她的儿媳就怎么教训,这既是要出气,也是做给自己看的。

    明妃瞧赵长欢这副蠢头蠢脑的样子,也不喜欢。当初薄云弘提议要娶她的时候,她原就看不上眼的,一个能使出那种段上位的人,能是什么好货色。这样的人她在后宫里见多了,那些妃嫔的使的段还比她的高多了。只不过,听得高桓帝薄云弘娶了亲身边也能有个人管管他时,她才松了口。

    此刻从燕皇后嘴里知晓昨儿后半夜薄云弘还跑到花坊里去喝酒,她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难看起来,“欢儿,皇后娘娘的话你可全都得兜着,若是连殿下要进花坊你都拦不住,以后还怎么管昭王府?”

    “欢儿谨记于心。”

    赵长欢承着她们的意,只敢乖巧点头,不敢忤逆半分。

    等明妃完话,燕皇后还补了最后一刀,“本宫瞧着景阳皇妃就很不错,方才与景阳殿下也是恩恩爱爱的,听昨夜殿下连门都没出过。”此刻没有男丁,她起这些话来是不忌讳的。

    赵池馥的脸爬上一丝绯红,只能干干笑着,“多谢皇后娘娘夸赞。臣妾也是第一次做这些活儿,难免有不顺的地方,日后若是有不懂的,还望娘娘能赐教。”她低着眸子,十分谦逊的模样。

    “好,本宫就喜欢你这样的丫头,暮儿真是好福气。”她故意撩拨着她们的关系。

    听得这番话,赵长欢的心里更不好受了。

    挨了她们一顿又一顿训,她才坐上回府的轿辇,一坐到里面,她就脱下身上的衣裳,用脚踩两下。好在轿辇里够暖,她还有护和护脖,这才没有被冻到。

    “怎么这么大火气?”

    薄云弘靠上来,方才他们父子三人在前殿下棋,高桓帝没有提他在赤水惹下的那堆糟心事,让他心情好了不少。

    “还不是因为这衣裳!我是好心好意这么穿着给殿下争光彩、争脸面的,可到了皇后娘娘眼里,便是个不知轻重、没有眼光的狐媚子!”她气愤道。

    “你可不是狐媚子吗?”

    薄云弘勾起狭长的凤眸,撩拨过她一缕透着香气的发丝,深吸一口。

    “殿下!”

    赵长欢是真恼了。

    “好了,开玩笑的,你不是,你是本王的心肝宝贝。”着,他的头已经埋入她雪白的脖颈间。

    “还有那您母妃,也帮着皇后娘娘教训我。我可告诉您,您这段日子可别再去那些花街柳巷了,免得我又挨骂!”

    即使被他这么弄着,赵长欢的脑子也清醒得很,方才在内殿里如何丢脸,她都记得一清二楚。最让她不甘的是,还是在赵池馥面前。她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什么?!”也只有这话,才能引起薄云弘这么大的反应。

    “明妃娘娘放话了,不能让您再去花坊里逛了。”赵长欢捧着他涨红的脸,软下眉头。

    “我偷偷去不就成了。”他坐直身子,拉好身上松垮的衣袍。

    “也不行,昨夜您一去,这事就传到皇后娘娘耳里了,到时挨训的便又是我了。”

    赵长欢委屈着,同他撒娇。

    “可只有你一个,本王怎么受得了。”薄云弘一想到以后日日都只能对着赵长欢,委实觉得生活没了乐趣。

    “殿下就不能心里只有欢儿一人嘛?”赵长欢扯一扯他的衣袍,她的心里也有点不好受,只不过之前没有表露出来罢了。

    “开什么玩笑?!”

    谁知,薄云弘一下便甩开了她的。

    赵长欢怔了怔,心在隐隐作痛,可还得哀求道:“那您先忍一阵子,等缓过这阵子再去也不迟。”

    薄云弘冷哼一声,自顾自喝起了酒。

    听得这话,赵长欢又使出哭哭啼啼的伎俩。

    “好了好了,本王不去便是了。”薄云弘赶忙安慰她,他也不想她这张脸为他老得太快,到时连想看的兴致都没有了。

    而这一切,都被跟在轿辇旁的碧月听进了耳里,她的眼中浮现出一抹光亮来。

    倒是薄云暮和赵鹤唳的马车上,和和气气的。

    “刚刚皇后娘娘居然夸赞了我,真是不敢相信。”赵池馥将方才在殿中发生的事与薄云暮听,燕皇后当初还想拿她来要挟赵鹤唳呢,这么快就转性子了?她有些不信。

    “那都是为了给你那二姐姐难堪。”薄云暮一语道破。

    “你又没在,你怎么知道是这样?”赵池馥觉得奇怪。

    “后宫妃嫔的伎俩不就这些嘛?况且刚才明妃也在,薄云弘这么受宠,她逮着这个会,肯定要羞辱她一番。”赵池馥不知道宫里头的这些弯弯绕绕,也不知道朝堂的局势,薄云暮便仔细与她分析着。

    “原来是这样,这么来,将来昭王殿下很有可能是太子了?”走到今日这一步,赵池馥才看清朝堂里的局势。以前她就是个闺阁姑娘,不会想这些,这些都是赵鹤唳去想的。

    “不准。”

    薄云暮拿起杯盏,喝了口茶。

    “若真是这样,那咱们铁定没有好日子过了。我那二姐姐定会将我狠狠踩在脚下,还有我那姨娘,尾巴不得翘上天了。”

    想到这,赵池馥才害怕起来。她还想着找着会再将傅氏关起来,给娘亲报仇雪恨,如今局势这么不明朗,她忽然觉得寻不到方向了。

    “所以呢?”

    薄云暮顺势问。

    “不如这太子您来当吧。”赵池馥抓着他的衣角,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不然,他们会处处被人压一头。

    “争权夺势没有那么好办的,除非有人能够帮忙。”薄云暮亦是看着她。

    “谁?”她问。

    “赵鹤唳。”他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