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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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

    他是朝中太史,与他交好的人多是多,但都是文官。若想争权,还是要多结交些武官才对,这都是她从兵书上看来的。自古以来,皇系氏族相夺政权,都是要里有点兵权的,不然没有后备力量。她也就是闲来无事,从赵鹤唳那儿拿过来翻翻看的,没细读过,也不知道对不对,便没敢出口。

    “赵鹤唳只能帮您在皇上面前几句话吧,上回您去赤水的差事不就是他帮您进谏夺来的么?可后来也没见您捞到什么好处。”赵池馥坐定,声翻起之前的账来。

    “能得动父皇,又能号令群臣的,朝中除了我那不成器的二哥,便只有赵鹤唳了。下个月会有乌丹国使臣来,每年年初他们都会到大燕来进贡。虽是进贡,可明面上却是在展示他们国家的实力。前两年,若非是赵鹤唳出面顶回去,只怕他们早就进犯大燕边境了。也就是这样,朝堂上之前不服赵鹤唳的老臣们才会对他俯首。”

    薄云暮早就暗中留意朝中动向,只可惜他之前被扔在潜府里太久,是以,没有那个会出现在接待乌丹国使臣的宴席上,他便也露不了脸。

    “这回你想接待乌丹国的使臣?”

    赵池馥虽不懂政事,可听他这么,她倒也明白他想干什么。

    “没错。我与二哥刚成亲,想来父皇体恤,是不会让我们两个去的,能去的除了些重臣,还有赵鹤唳。”

    薄云暮如墨般的眸子沉下来,乌丹国的使者一年只来一次,他得好好把握住这个时。

    “赵鹤唳会没事的吧?”

    不知为何,赵池馥忽然问出这句话来。她想起他昨日牵她时的温热,脑海里便忍不住蹦出他当时的样子,是伤心、沮丧,还是愤怒。但她感受到的,只有他浸入心骨的暖意。

    “左不过是能让我出现在宴席上而已。”不过,薄云暮突然话锋一转,“你不是最希望他出事的吗?”他的眸子变得锐利起来。

    “当然了,他是这世上最最最坏的人。”赵池馥卯足了气儿,生怕自己出这句话时气势弱了似的。

    “但他没让我伤筋动骨,我自然也不想他伤筋动骨。”末了,她又讪讪开口道。

    “总之,他非但没事,还会平步青云。”见她眉眼间蒙着层愁云,薄云暮冷哼。

    “那可真是便宜他了。”

    她嘴里嘟囔一声,眉角却飞了起来还不自知。

    “明日我陪你归宁,省得你又被你那心高气傲的二姐欺负。”瞧着她这副不太聪明的样子,薄云暮嫌弃地道。

    “哪有,以前她们在府上也欺负不了我的,我都有法子治她们的。”一听他这么,特别是还带着嫌弃的样子,赵池馥顶起肚皮,不服气地回。

    “也不知方才在宫墙外谁被欺负成那样。”薄云暮觉着她这副样子好笑,又戏弄她一声。

    赵池馥还想还嘴来着,可忽然意识到什么,她凑上前凝着他道:“我怎么觉着您的话变多了,以前您不这样。”

    薄云暮的双瞳里映着凑上前来的她,眼神里闪着明亮的光,似要从他脸上打量出点什么东西来。

    他抬,正要将人推开,突然听到车轱辘下发出“砰!”的一道声响,紧接着,赵池馥人便往他怀里倒来。自然反应下,他伸出的要推开她的,抓紧她的臂往自己怀里护。

    “怎么回事?!”

    面前的人倒到怀里来的同时,他冷声斥问外面的乘风。

    “是,是车轱辘碾到了地上的石块。”乘风汗颜道。

    “没,没事。”

    见这人的脸色冷得吓人,赵池馥急忙钻出脑袋来,对着外面的乘风回道,他急忙继续驾车。

    “可有撞到哪?”

    他脸上的冷意褪去几分,将她扶起来后四处查看。

    “就肘撞了一下车壁,不碍事的。”

    赵池馥从他怀里挣扎着出来,刚要将抽回去,就被他抓到里,下一刻便将她的衣袖往上拉,只见肘那里青了一块,“下次别再嘴硬了,不过也只能回去再擦药了。”

    这轿辇虽精致华丽,铺了几层地毯,吃的喝的都有,但就是没备有药箱。

    “嗯。”

    赵池馥点点头,就这么被他抓着,想抽也抽不回来。

    一进了府,薄云暮便让许嬷嬷去寻药过来,红棠盛了热水进来,将毛巾拧干要往赵池馥肘上敷时,让薄云暮拦了下来,“你下去吧。”

    红棠急忙将热毛巾递给他,自个儿喜滋滋地退下去。

    赵池馥见她这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只觉得脸燥得慌,也不知她兴奋个什么劲儿。

    “等擦完药,能别碰水就别碰水,洗浴时让红棠擦一擦便可。”他叮嘱得十分细致,赵池馥没想到他是个事无巨细的人,以前只觉得他难接近得紧。

    “你看我做什么?听见了吗?”薄云暮点一下她的头。

    赵池馥点点头,脸上带着羞怯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一面,你一个人生活在这府邸里,身边又没个妾,想必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吧?”

    她突然觉得,此刻眼前的这个人遭遇跟自己挺相像的。

    闻言,薄云暮笑了笑,不愿承认,“本王是三殿下,何以会事事亲历亲为?”

    “你虽不愿承认,可我也知道的。”倏地,赵池馥用她那只没受伤的挽过他的臂膀,靠到他身上,暖呼呼地道。

    她撒娇着,身子又是软软的一团,熟悉的暖意从心里的某处流露出来,他抬起,抚了抚她圆乎乎的脑袋。

    怪可爱的,也怪喜欢的。

    一整个晚上,薄云暮像个没事人似的,总是围着她转,连年鉴也不看了,就看着她,生怕她又磕磕碰碰到什么东西。

    许嬷嬷和红棠伺候他们两个睡下,见怀里的人睡熟了,他才安心地闭上眼,将怀里的人儿又抱紧一些。

    又暖又软,抱着睡也不错。

    他终于发现了赵池馥最大的好处。

    次日,俩人居然都睡到了大中午。

    这回轮到赵池馥慌了,“咱们今日要归宁呢!您快点起来!”她使劲摇身旁还在熟睡的人的身子,只能用一只摇。

    “你身上有伤,就算是迟些赵老夫人也不会怪罪你的。”薄云暮不徐不缓起身,许嬷嬷和红棠从外面进来,给他们二人洗漱穿衣,等俩人都收拾好,用过早膳,备好归宁的东西后,已经过了半日了。

    “也不知大娘子是不是等得心焦了,她腿脚不好,莫不要因为我再加重了才好。”

    回府的路上,赵池馥心里担忧得紧,没忍住嘀咕出声来。

    薄云暮抚着她后背,无声安慰她。

    轿辇停在府门口,赵池馥便迫不及待下车,往前厅里赶。果不其然,厅里坐满了人,赵长欢和薄云弘一早便归宁了,杜氏母女俩也在,一屋子的人就等她和薄云暮。

    “大娘子,是馥儿回来晚了。”赵池馥松开薄云暮紧扣她的,跑上前去朝林氏请罪。

    林氏将她的握进掌心,“的什么话,你这会儿回来也不迟,回来了便好。”瞧着她梳起发髻,初为人妻的模样,林氏真是越瞧越喜欢。

    “你冬日里原就不喜欢起那么早,母亲心里都有数的。”熟悉的声音从身旁响起,赵池馥一挪眼,才瞧到离自己不到一寸远的赵鹤唳,他的目光很温和,声音也很温润。从他们十指紧扣着一同跨入前厅起,赵鹤唳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赵池馥的鼻尖酸了酸,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她有赖床的喜好。

    “好了,赶紧携着景阳殿下坐下,一会儿席面就要开了。”林氏高兴,松开她的提点她,还将她往前推一推。

    “嗯。”

    赵池馥乖巧应下,回去同薄云暮坐到一处。

    府上的人就这么两排坐着,一边是还留在这府上的,一边是已经出嫁携着夫君回来归宁的。

    今个儿赵长欢的话变少了,倒是傅氏的话多起来,“四丫头如今出嫁了,连府里的规矩都不放在眼里了,这归宁何等重要的事,居然还能误了吉时,好在大娘子不追究。”

    她这番不痛不痒的话,赵池馥权当没听到,自顾自喝着茶,来的路上她只顾着担忧了,这会儿才想起来连口茶都没来得及喝上。

    “烫么?”

    薄云暮还在一旁关切地问她,一副鹣鲽情深的模样。

    赵长欢拧了拧眉,她哪容得了傅氏受这样的屈辱,呵呵笑了一声,“四妹妹倒是长本事了,连长辈教两下都不得了,你可还记得自己是太史府上嫁出去的么?”

    她捏起帕子,弹一弹衣襟上的灰。

    “长辈?在这府里我只认两位长辈,一位是大娘子,一位便是哥哥。好像傅姨娘与我没有什么恩情吧?仇恨倒是有不少。”赵池馥仔细回想着,若是她还有理,她便一桩桩一件件拿出来讲,不怕不过她们。

    赵长欢冷笑,她就坐在她隔壁,一扭头便能瞧见她,“好歹都是一个府里的,话不必得这么难听吧?”

    “难听么?比这更难听的二姐姐和傅姨娘不是都了,我为何就不能?只因我是辈?府上可没有是辈就要被欺负的府规。”她亦是捏起帕子,弹一弹衣襟上不存在的灰。

    “当心今儿个不倒霉,明个儿倒霉到家。”她捏起杯盏,将将要递到嘴边,就被一道喝斥声镇住了,“二丫头,今个儿也是你归宁的日子,你这样当庭诅咒人,难道就不怕你的福报全都消了?!我虽然没出声,但你们母女俩也别想把我当哑巴!”

    林氏今日没有再一味忌惮薄云弘,赵长欢本来就是他的正妃,若是往后丢人也是丢他的脸面,他不顾及自己的脸面,定是还会顾及皇室的脸面,不会任由赵长欢就这么撒野。

    “四妹妹也嘴上不饶人,大娘子怎么只我和我娘亲”她拿帕子稍稍遮住嘴,嘴里不服气地嘟囔道。

    “行了,要不是你们母女俩先挑事,会让人家挑出错来吗?!”薄云弘本就不喜欢这种场合,这会又听到她们在这拌嘴,他已经很难受了,偏这枕边人还是个没心眼的,他心里烦便训了她一句。

    “殿下”

    赵长欢一脸错愕,完全没料到坐得挨自己最近的人反而没帮自己。

    “就这么好好的歇一歇,有什么不好?”他着,还打了个哈欠。昨夜没去花坊,他同府上的丫鬟玩了一夜的花牌,到天堪堪亮才入睡,这会儿正想偷个清闲,结果身边的人吵得没完没了。

    赵长欢的攥紧里帕子,傅氏怕因着自己让他们夫妻二人不和,这会也不敢再出声,还回给赵长欢一个眼神,示意她也不要再出声。赵长欢不舒心,冷哼一声,将头扭过一旁。

    前厅里安静了一会儿,张嬷嬷上来叫人了,席面已经布置好了,让府上的客人们都入席。

    男丁们坐一桌,女人们坐一桌。

    归宁或旁的席面,上京的男丁和女人们都是要分开入席的,这是长久以来的习俗。

    今儿个没下雪,下起了雨。

    赵池馥来的路上没下什么,只飘了些毛毛细雨,这会儿大家入席后,雨又变大起来,淅淅沥沥地从屋檐上落下来,落进人耳中也觉得清楚得很。

    好在这会儿能入席了,喝下点暖汤,赵池馥觉得脚都变暖不少,这胃里也暖暖的。

    “四丫头多吃点。”她是挨着林氏坐的,与她坐得最近,林氏给她夹了一块肉,放入她碗中。

    “你们也多吃点。”

    碍于这桌上还有其他人,她才开口。

    “大娘子倒是还记得有我们这些人呢。”一整日没出声的杜氏,这会儿到了没外人的内庭,嘴巴才张开。

    “四丫头出嫁,可不能像你似的天天还能在府里晃悠,我自然是要多关切她的。”

    林氏这话像解释又不像解释,实际上她也无需向她解释什么。

    但落在其他人耳中就不一样了,“可不是嘛,什么大家伙一块和和气气的,大娘子也就只想和四丫头和和气气的罢了。”傅氏阴阳怪气帮腔着。

    “若是你的嘴巴能放干净些,整日里吃斋念佛,我便也能同你一块和和气气的,可你的嘴巴这样阴毒,我如何同你和气?”林氏停下筷子,训起她来。

    “罢了,都是个理亏的命罢了。”傅氏垂下一双眼,好似自己吃了天大的亏似的。

    “可不是嘛。”

    杜氏也帮腔了一嘴。

    如今她们二人在府上,虽没什么往来,可也算是同命相连,林氏对她们都一视同仁,一样的爱搭不理。

    “行了!四丫头和二丫头今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们若是想好好吃顿饭就少几句,不然就回自己的院子吃!”

    林氏一口气提到嗓子眼,拿筷子猛敲下饭碗低斥出声来。

    被她低吼这一下,俩人的嘴才闭得严严实实的。

    这顿席面在怪异的气氛下用完,傅氏赶紧拉着赵长欢回去体己话了,杜氏也拉着赵意宁走了。内庭里只剩下赵池馥和林氏俩人。

    瞧着这人走茶凉的场景,林氏悲凉地笑出声来,“你瞧,府里如今便是这样,也就是唳儿时不时地会记挂我,过去看我一眼,其他人都盼不得我早些死呢。”

    听着这话,赵池馥心里难受得紧,但她知晓林氏肯定更难受,她转过身,抱着她道:“大娘子才没有,馥儿可是想让您长命百岁的。爹爹和娘亲都去得早,您可要活得长长久久的才行,不然我可不依。”

    她这番话的鼻音很重,已经带了哽咽。

    “好丫头,你放心,就冲着你,大娘子也要长长久久活着,帮你带孙子好不好?”

    林氏被她逗笑,将人从怀里拿出来,伸刮一下她的鼻子。

    “嘿嘿嘿。”

    赵池馥面色虽红,也不想扫了她的性,只当自个儿默认了。

    天色暗下来后,府上变得安静不少,这会儿雨声听得更深切了。还混着俩人促膝相谈的声音。

    瞧着天色不早了,林氏提醒道:“好了,就算今夜不回去,你也要回院里歇下的,可不好让殿下等你太久。”

    他们今夜都不回府了,要在太史府里住一晚。

    赵池馥瞧一眼外面的天色,从张嬷嬷里拿过披风给她裹紧后,方才应了声好。

    看着张嬷嬷打伞搀着林氏走远,赵池馥才开口对红棠道:“去弘义楼。”

    “这么晚了,姐还要去找大公子么?”红棠打着伞,有些担忧,又怕他们兄妹俩吵起来。

    “嗯。”

    赵池馥只淡淡应一声。

    下了雨的冬日更冷了,走在湿滑的青石路上,都觉得寒气浸入了骨髓里,冷得人儿心尖打颤。

    主仆俩人同撑着一把伞,来到赵鹤唳屋门前,赵池馥抬敲了敲门,叫了一声:“哥哥。”连声音都打着颤。

    很快,屋门被迟衍打开。

    屋里烧着炭火,里面暖烘烘的,一进去她便能察觉到一阵暖气包围着,将骨髓里的寒气驱散不少。

    “这么晚了你还过来做什么?”

    赵鹤唳在整理高桓帝批复过的年鉴,要分发回各个官吏中,这样一年的功绩才算有个了结。

    她过来趴到案桌上,头歪着,一双杏眸凝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