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为了迎新年,各家各户家里都挂上了红灯笼和红窗花。
“这边的歪了,那边的离得太远了。”赵池馥站在院子里,仰起头,盯着站在楼梯上要往廊上挂红灯笼的两个厮道。
她是潜府上的女主人,不能只顾着贪玩儿,府上的事儿也得管。特别是正月新年这种重要的日子,更是要事事亲为。
“姐,您歇一歇。”
红棠泡了杯热茶过来给她,还抬了把梨花木椅过来,让她坐着歇一会儿,这都站了大半天了。
“还是你懂事。”
赵池馥协调了一早上的事儿,这会儿还真有些口干舌燥,腿脚发麻,能坐下来好好歇着喝口茶,她觉得轻松不少。
红棠嘿嘿笑着,站在她身后替她捏捏肩膀。
“姐,奴婢瞧着这府上都布置得差不多了,过了今日您就能好好歇着了。”以前在府上,她还没这么辛劳过。
“是啊,等今日忙完了,明日我们便能到街上去买鞭炮回来放了。”提到这个,她就两眼放光。
红棠脸色骇了骇,“别家的姐见着鞭炮就躲得远远的,您倒好,每年过年就好这一口。”
“图个热闹嘛。”
赵池馥转头,做出个哀求的表情,让她明日陪自己到街上买。
“您可别这般盯着奴婢,您是姐,做什么奴婢都会相陪的。”红棠撇撇嘴,她最怕的就是鞭炮声了,每回都会躲得远远的。
“好红棠!”
她大声叫着,震得在挂灯笼的两个厮险些从楼梯上跌落下来。
“咳咳咳,你们心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松开,叮嘱那两个脸都被吓白的厮一声。
等忙活完,又将府上里里外外都巡视一遍后,赵池馥才满意地收工。
今日一早,薄云暮便叮嘱许嬷嬷给赵池馥留了话,他今日拿药进宫去给魏良娣,还要去高桓帝那儿一趟,让她自己先用晚膳,他回来估计天都黑了。
是以,晚膳便是赵池馥一个人盯着眼前一桌子的菜,看到红棠和许嬷嬷站着摆筷,她开口道:“你们也坐下一起吃吧。”
许嬷嬷听得这话,脸色都变了,“皇妃可不敢开这样的玩笑,自古以来就没有奴才和主子同桌用膳的道理。”
她以前也是宫里出来的,一直在薄云暮身边伺候着。宫里的规矩有多严她是时刻铭记心上的,是以不敢轻易逾越。
“就当是陪我了,今日殿下不在,新年还过得冷冷清清的,我心里也不好受。”赵池馥知道她在想什么,便了这番话来安慰她,让她不要那么拘束。
许嬷嬷犹豫了会儿,忽然被她一拽,人便坐到了软椅上,红棠也跟着笑嘻嘻坐下。
以前在春华苑里,大公子不在,便是她陪着赵池馥吃新年饭的,习以为常了,并没有许嬷嬷这么拘束。
“快点吃吧,一会菜都凉了。”见席上多了几双筷子,气氛也变得热闹起来,赵池馥给她们俩人都夹了菜,自己便也动起筷子。
许嬷嬷惶恐着受下,一顿新年饭三个人倒也吃得热热闹闹的。
皇宫里,高桓帝坐在延禧宫的筑里,今夜他没有去别的妃子那儿用膳,就在这里和薄云暮一起,父子俩安静地吃个便饭。
“父皇,儿臣敬您一杯,多谢您宽宥,让母妃暂住在重华宫里调养身子。”不管以前高桓帝的所作所为多让他憎恶,可这段时日他能宽宥魏良娣,薄云暮感受到了一丝父爱。
“朕听,你找了太医院的人给你母妃看病,她的眼疾能治好吗?”这些事,都是燕皇后在高桓帝耳边念叨的。
“还在喝药,太医了很难治愈,但儿臣还是得给母妃喝药试一试。”他的脸上满是失落。
“对于她,你倒是孝顺得很。”
高桓帝睨他一眼,才发觉他是真长大了不少,眉宇间的男子气概也比以前更盛,不再是以前那个只会对他狠狠龇牙的稚嫩模样。
“儿臣这么多年都未能对母妃尽孝,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儿臣自然是要孝顺的。”
薄云暮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但也没戳穿。
敬完一杯酒后,父子俩都低着头用膳。
再过几日,乌丹国的使臣便要来了,原本高桓帝体恤他们,是不愿让他们去的,可今夜看到薄云暮的表现,又想起他去年处理赤水的差事也办得井井有条,没有错漏,觉得他当真是少了一些历练,自己又几乎没给过他会,便开口道:“过几日乌丹国的使臣来要,到时你跟太史一起去主办这件事。朕就不下谕旨了,你按着朕吩咐的过去就行。”
薄云暮放下中的筷子,应下声来,“多谢父皇!”他如今的地位还不够高,不应高声办事,这一点薄云暮心里头清楚。
“好好办吧!”
饮下头的最后一杯酒,高桓帝便起身离开。
薄云暮将人送走,这才出了宫。
回到潜府里,已近凌晨。
前院里的东海夜明珠将院子照得极亮,他一抬眼,便能看到满是喜庆的氛围,“这些都是皇妃布置的?”他开口问。
“看来是的。”
院子里就她在,没她主事这些还真不能办。
“倒是像模像样。”
薄云暮难得的,笑出声来。
乘风低着头,没敢乱点评。
看夜都这么深了,薄云暮便没过去叨扰赵池馥,想等着第二日再去找她。
赵池馥睡得也早,她今晚高兴,喝了点酒,早早便睡着了。之前在太史府里虽然也喝酒闹着玩过,可她到底是还没锻炼出酒量来,喝下几杯就受不了了。
第二日,她刚醒来,便见屋子里坐着一个人,正在看书。
“殿下,您回来了。”
赵池馥还侧躺在榻上,揉揉眼,睡眼惺忪的,一副赖床不肯起的模样。
“昨夜便回来了,见夜太深,便没过来,怕吵醒你。”薄云暮放下里的书,走在她榻前坐下。
他伸,替她捋好蒙住脸颊的长发。
“昨夜睡得可好?”他笑着问。外面的亮光透着窗纸散落在他侧脸上,看起来像是镀上了一层光环。
“挺好的。”
她拉过他的,枕到脸下。
见她还想赖床,他拍了拍她的肩,“你再睡会儿,一会儿我叫你起来用早膳。”
“嗯。”
她迷迷糊糊应着,人又睡了过去。
薄云暮嘴角露出一抹浅笑,慢慢将自己的抽出来,掖好她身上的被子。
到了晌午,赵池馥才隐隐约约听到耳边有人在叫她,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刚才允诺要叫她的薄云暮,“我是不是睡过头了?”
见到外面天已大亮,她急忙坐起来。
“刚过晌午,我是怕你睡太久,肚子这么久长时间都没进食怎么行?”薄云暮扶着她下榻,又叫了红棠进来替她梳洗。
忽然有人给她备好一切,她还有些不习惯。
等坐到饭桌边,她先给薄云暮夹了一块肉,“您先吃。”她抬起脸,露出一脸笑。
“好,这个给你。”
薄云暮含笑承下,亦是给她夹了一块。
用完膳,赵池馥要和红棠一同出府,是要去买鞭炮,晚上回来放。
薄云暮让乘风陪着去,被她婉言拒绝,只带着红棠俩人便高高兴兴出府了。他看着她上轿辇,正要回府里去,乘风却从外面回来,到他身边开口道:“殿下,有人在乌丹国地界发现郡主了。”
听到是乌丹国,薄云暮怔了一下,连忙问:“那人呢?”
“只瞧到了她一眼,便不心被她甩掉了。”乘风声回。
“她还带了个丫鬟不好转移地方,让他们在乌丹国里好好找找,都灵点,别再被人甩掉了。”
也估摸着就是这一两日,乌丹国的使臣就要启程来大燕了,若是被他们抓住公孙翎,一同带回来,到时候闹到御前,他们的那点破事就全被大燕和乌丹国的人知道了。
薄云暮一脸阴蜇,只想他们赶紧将人找到带回来。
“是!”
乘风急忙退下。
昭王府里,明妃让落落到府上,将高桓帝让薄云暮一同去接待乌丹国使臣的消息告知他。
他还躺在躺椅上,一听到这个消息人立刻从躺椅上站起来,“父皇眼睛是不是瞎了?竟将这样的事交给他去办!”
其实他的伤早就好了,就是懒得去上朝,高桓帝近来罚他罚得太重,他也不想去到他跟前碍眼,省得又将什么罪名扣到他身上。
“是,娘娘心里也着急,这才命奴婢出来跟您知会一声。”落落见他动怒,往后退了两步。
“你回去同母妃,本王来想法子应对,不会叫他白白就捡得这么大个便宜。”
薄云弘转过身来,狭长的眸子落到她身上。
“嗯,娘娘还了,是公孙郡主现在正在乌丹国里。”落落提点他一句,他这才想起来当初薄云暮成亲,公孙翎跑到他府上去闹了一场,人便从大燕消失了。
“好,本王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嘴边露出一抹阴险的笑。
“那奴婢先回去了。”
落落脸上也带着笑,离开时薄云弘又从她身上闻到了她上回来身上抹的那抹香。
薄云弘盯着她出门的婀娜身影,眸里闪过一抹异样。
人前脚刚走,赵长欢便过来了,她知道府上来了位宫女,是明妃娘娘身边派来的,便想过来瞧瞧,谁知道一进屋便闻到一股别样的清香味,这可不是一般女子身上带的。
“娘娘身边的宫女,竟能用上这么好的香么?”她皱皱眉,阴阳怪气地问一嘴。
“我母妃是父皇身边的最受宠的妃子,自然能用得上上好的香,落落平日在她跟前伺候着,沾染了些又有何奇怪之处?”
薄云弘自然知道她想什么,只不过是个来传话的宫女罢了,连这点她都要计较,让他心里有些不快。
“啊,妾身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心里疑惑多问一嘴罢了,这宫廷里的圈圈绕绕我是不清楚的。”见他变脸,她急忙解释道。
“我看你是没事找事,本王已经够宠你的了。”从上回她哀求之后,他就没再到花坊里去,左不过是平日里无聊跟府上的丫鬟们玩些花牌罢了。
“妾身心里自然是清楚殿下对妾身的好的,刚才都怪妾身不好,殿下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赵长欢服软,从背后环住他脖颈,俯到他耳畔朝他撒娇。
“下回注意些便是了。”
薄云弘受不了她弄这个,方才还气着,这会儿气也消了。
“来,殿下先喝药,这可是最后一碗了。”按着太医开的药方,这是最后一剂药了。
“放着吧,我的伤早就好了。”
他之前演戏,还会喝一些,这会儿正想着怎么对付薄云暮,便也没心思再继续演戏。
“好了也得喝一口,不然妾身这不白熬了嘛。”赵长欢捏着声音恳求,媚人得很。
薄云弘受不了,只好低头喝了一口,便递给身边的丫鬟,一急没放好,便听见身边的丫鬟“啊!”地叫了一声,里的药碗“哐当”一声掉落到地上,那些药全都洒了她一,药汁从她指尖流出来,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
“死丫头,没长眼吗?!”
赵长欢见到她接个碗都弄成这样,立刻骂了她一声。
碧月跪到地上,头埋得低低的,“姐,殿下,奴婢错了,这便收拾地上的残渣。”
她被烫得眼圈都红了,指碰到碎碗片时,还疼得抽了一下。
这些薄云弘全看到眼里,于心不忍,他便开口道:“好了,你先下去处理伤口,本王再叫个人进来收拾。”
“殿下”
赵长欢没想到他会替碧月话,嘴巴张了张,又没敢把话全。
“奴婢多谢殿下宽恕!”碧月急忙磕头道谢,尔后才颤颤巍巍爬起来,含着泪退出去。
“等妾身回去,再好好罚她。”赵长欢怕他怪罪,抢先开口道。
“不必了,不是什么大事。”薄云弘却淡声道。
赵长欢皱皱眉,没再话。等叫人过来收拾好后,她便起身离开。回到屋里,见碧月将伤口处理好,还绑好了白纱布,赵长欢坐下便对着她喝斥道:“跪下!”
“姐”
碧月低头嗫嚅,面色惊慌着跪下。
“好你个狐媚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想要让殿下怜惜你,将你纳为侧妃是吧?你想得美!一个下贱玩意也配来跟我争!”她朝她啐两口,便拿起边上的鸡毛掸子朝她打去,力道大得碧月哭着求饶:“姐,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只是一时没拿稳”
屋子里传出这哭声,院子里的丫鬟们听到了避得远远的,只有映蓉还站在廊下,一下也没挪步。
“姐,别打了,再打会出人命的!”听到里面的哭喊声越来越弱,映蓉撞开门跑进来阻挠,她挡在碧月面前,身后的碧月身上已满是血迹。
赵长欢看到映蓉这么跪着,心气这才缓下来两分,她里的鸡毛掸子掉到地上,人重重坐回椅子上,大口喘着气。
映蓉急忙起身给她倒水,又对着地上气息微弱的碧月开口道:“还不快出去,别在这碍姐的眼!”
碧月听了急忙爬起来,踉踉跄跄跑出她的屋子。
她跑出院子,正要回偏房里将这一身沾满血迹的衣裳换下来,头一沉没分清方向,往薄云弘的院子跑去了。
等不心撞到跟前的人,她才愣住茫然抬起头,“殿,殿下”她的脸上满是泪痕,还有伤痕,白白净净的一张脸,沾了些伤痕,看得薄云弘揪心,他低下眸子,便看到她身上的衣沾满血的衣裳,“这是皇妃打的?”他不可置信地问。
碧月低下头,不敢回话。
“你如实回话,不必害怕。”薄云弘的声音很轻,他受伤的这段时日,碧月没少过来照顾他,每回都将他照顾得很舒坦,他是记得她样子的。
“是姐打的。”
这下,她才敢声应着。
“你先回去换身衣裳,本王这就叫人去请太夫,一会到你屋里去给你处理伤口。”
薄云弘的眼神里也带着暖意,并没有责骂的意味。
碧月抽了抽鼻尖,声解释道:“奴婢原是想跑回房里去的,没想到头发懵跑到这儿来了,殿下非但不怪罪,还这般对奴婢,奴婢心里感激。”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不心碰到伤口也忍着,没敢叫出声来。
“好了,听话,先回去吧。”
薄云弘嘱咐她,便抬脚离开。
碧月望着他宽大的背影,抿抿唇,心底里有一抹暖意在四处散开,她的眼里也闪出一抹亮光来。
等她回屋子里换好衣裳,果然有太夫过来替她看诊,还开口殿下已经付了看诊金,让她不用再给了。
她抿抿唇应下,等送人走,便合衣躺下。
到了夜里,外边都在放着鞭炮,就听得赵长欢的院子里传来一阵阵吵闹声,她起身穿好衣服,声跑过去,在门口停了下来,
里面是薄云弘骂她的声音,“你的心思怎么这么歹毒,对服侍自己多年的丫鬟都下得去那么重的毒!”
“妾身管教自己的丫鬟,碍着殿下什么事了?”赵长欢抓着自己的衣角,辩驳道。
“这件事是因本王而起,本王自然要管!”薄云弘脸上的怒意更盛了些。
“哼,殿下这么恼怒,难不成是看上那个贱丫头了么?”
赵长欢冷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