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姐,是不是做噩梦了?”红棠从外面进来,见到她坐在榻上惊魂未定的样子,急忙跑过来,等到她跟前一看,才发现她哭了。她赶忙将洗脸巾拧干,替她擦脸。
“您做个噩梦怎么还哭上了?”
红棠嘴里喃着,心里头更想不通。
“我没事。”赵池馥松开里紧握的被角,开口问道:“什么时辰了?”她昨夜睡得晚,加上薄云暮又不在身边,没睡好便睡得久了些。
“已经午时三刻了。”红棠开口回道。
“这么晚了,殿下呢?”她问。
“好像今日府上来了一位贵客,殿下正跟人在书房里谈事。”红棠便替她梳洗,也回着。
“一会用完膳,我去做些糕点,给他们送过去吧。”她嫁到这府里也有一段时日了,府上第一回来贵客,她总不能不露面。
“姐不必亲自下厨了吧?”
红棠见她面色有些憔悴,怕她是被噩梦耗费了太多心神,再下厨怕熬不住。
“无妨。”
赵池馥眼神温和,低头用膳。
今日是个大晴天,若是窝在屋里一整日,赵池馥才觉得浪费了这大好时光。
在后厨里忙活几个时辰后,她让红棠将杏仁糕装到食盒里,俩人一同来到薄云暮的书房外,赵池馥抬正要敲一敲房门,门却忽然被一双推开,里面传来的是薄云暮的声音,“那明樱花国王让乘风去接姑娘。”
“好,殿下请留步。”
赫连珠回礼,要往外走时,恰好看到门外站着一个女子,沁人心脾的面容撞入她眼帘,她认得她是赵池馥,“这位,想必是皇妃吧?”
她没叫他四姐,毕竟人已经嫁给了薄云暮。
“我听殿下在接待来府上的贵客,便做了些糕点过来,想拿给你们尝尝的,姑娘这便要走了吗?”
她站在屋门口,从红棠里拿过食盒。
“多谢皇妃的好意,我与殿下已经谈完了,下次有会再尝。”赫连珠婉言拒绝。
“那我便不强求了,姑娘慢走。”她道。
赫连珠回了礼,便从她面前走过。一阵药香味从面前扑鼻而来,赵池馥敛了敛眸,看来是个会医术的。
“她是何人?”
等人走远后,她才转过头来问薄云暮。
薄云暮将她带到屋里,红棠将食盒放到桌上,便退了出去。
“她是天烬国的医女,赵鹤唳与她相识。当初在赤水治理瘟疫时,她曾帮过我。这回我母妃好不容易能从冷宫出来,我便想请她进宫去给我母妃治眼疾。”赫连珠是乘风今日一早在城外的一处庄子里找到的,便直接将人带回了潜府。
“原来如此。娘娘的眼疾是不是很严重?”他若是不,赵池馥还不知道魏良娣患了眼疾。
“嗯,再不治我怕以后更治不好了。父皇虽宽宥允她出冷宫一段时日,可等时日一过,她还得回到冷宫里,我想在这之前将她的眼疾治好。”薄云暮也没想瞒着她,只是不想她跟着自己担心罢了。
“这个计划是好的。若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跟我便是了。”赵池馥打开食盒,将那碟杏仁糕拿出来。
“会的。”
薄云暮握住她的。
“来,既然那位姑娘走了,你便自个儿吃了吧。”赵池馥笑着,将杏仁糕推到他面前。
“本王尝尝你的艺。”薄云暮勾起嘴角,他还没吃过她做的东西。
“还不错,看来你在府上没少做东西。”吃下一块,他满意地点点头。
“自然。以前在府里都没人管我,我便自己到后厨里研究些吃的,做惯了便觉得下厨也是件有趣儿的事。”
赵池馥扬起脸,笑了一会儿她的笑忽然又慢慢消失。她想起了之前在府上给赵鹤唳做饭吃的时候,每回他吃得都不多,只动几下筷子便停了。
“对了,本王听许嬷嬷你昨日去听了一整日的戏文,昨夜都回来晚了,什么戏文听得这么入迷?”薄云暮想起今晨过去问话时,许嬷嬷的这番话。
赵池馥一下将心思收回来,笑着道:“没什么,就是一出男女相爱后又背弃的粗俗故事罢了。”
她没透露太多,也将眼底飘露出的不自在掩去。
“你们喜欢看的那些戏文,本王是看不懂的。”薄云暮面上流露出几分无奈来。
赵池馥却觉得他的话不太对劲,她微微皱眉,“你们指的是还有谁?”
他这才反应过来,忙开口回:“是翎儿。”
“原来殿下也同她去看过啊?”她像是抓到了什么证据般,指着他。
“那时是她硬要拉我去的。”
他笑了笑,眼神清澈如水。
提起她,赵池馥才想起来她好像好久都没出现在潜府里了,“郡主最近不在上京里了么?”她开口问。
“她出城去了,侯爷还在派人寻她,本王也派了些人出去。”既然提到了,薄云暮也跟她清楚,省得今后再牵扯出旁的事来。
“难怪我她最近怎么不来了呢?”她嘟囔着。
“她若是来的话,你可有的受了。”依公孙翎那个闹腾的性子,薄云暮还真不知道赵池馥对不对付得了。
不过,看上回在连云布庄里赵池馥那个不肯相让半分的样子,想来是可以与她匹衡的。
“有的受的是您,她喜欢缠的可是您,不是我。”赵池馥哼哼道。
薄云暮伸一捞,将人抱到腿上,让她坐着,将头靠在她背上,感受着她背上的暖意,“都成亲了还提这些做什么,本王心里本就没装下过别人。母妃打入冷宫后,很少有人能给我温暖的感觉,除了翎儿,便是你了。”
他的声音很低沉,也透着些落寞。
听得他这些话,不知为何,赵池馥的心也有些暖,“可是殿下与我做的不是一场交易么?”
她仍记得那日在明德山庄里,芝兰玉树下他的话,透过暖阳传到耳里,依旧是那么真切。
“一场交易,不过是唬你的罢了,若不是交易,你便不愿这么与我待着了吗?”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孩子气起来。
赵池馥有些捉摸不透,只能不知所措地道:“我,我也不知。”若是两个人能像这段时日一般就这么过日子,她觉得也不错。
薄云暮轻笑出声来,“那便是还有商量的余地。”他扣在她腰间上的,抱得更紧了一些。
赫连珠的马车从潜府外离开后,直接到了太史府上。恰好赵鹤唳在府上,听到来的人赫连珠,他还愣了下,“珠,你没回天烬国?”
在大燕待着太危险,他以为她早就回了天烬国。
“没,我这段日子都在上京周边周游。”她笑了笑,眉眼里透着暖意。
“那你该和我一声,我好派人跟着,不然在大燕出了事我心里可过意不去。”
赵鹤唳给她递上一杯热茶,他这屋子里的地暖烘得很好,热茶捧在里还有些烫,“你心烫着。”他提醒道。
赫连珠颔首应下,“其实,我这回回到上京,是三殿下叫回来的。他有事要请我帮忙,就是治他母妃的眼疾。”
她来到这儿也是想跟他这个,她能与薄云暮相识,是靠他牵的线,所以想跟他清楚,让他也知情。
“魏良娣被打入冷宫多年,太医院里的那些太医都不敢得罪皇上和皇后,必定不会想着替她治好。殿下能想到去找你,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但你这回进宫可得谨慎,莫要被皇后娘娘身边的人认出来了。”
若是让燕皇后知道赫连珠与薄云暮也相识,事情就难办了。
“我明白。殿下已经安排好了,明日我会扮成他身边的侍女和他一同入宫。”这一点,薄云暮已经想到了。
“那便好,你记得万事心,我可不允你在大燕里出事。”赵鹤唳叮嘱她,语气犹如兄长般温暖入人心。
“嗯,珠记下了。”
赫连珠点点头。
里的茶没那么烫了,她端到唇边喝了一口,看到桌上摆着的杏仁糕,她想起方才在潜府里碰到了赵池馥,“方才要从潜府出来时,我看到了四姐,她提着一个食盒过来,是做了点糕点,想叫我尝尝,可惜我已经要走了。”
“这个也是她做的,她出嫁前做了一些留好,放在我这的。”赵鹤唳推到她面前,示意她可以尝尝。
赫连珠笑了笑,伸拿了一块起来轻咬一口,便有一股杏仁香味弥漫在唇齿间,清香怡人,口感甚是不错。
“想不到四姐的艺这么好。”她忽然有些自愧不如。同为闺阁间长大的女子,为何她就做不得一好菜肴。
“你的艺也好,不过是医术罢了。”赵鹤唳看得出她眉眼间流露出的失落,笑着安慰她。
果然,赫连珠“噗呲——”笑出声来,也便是他,能让她笑得如此开怀,仿若寒冬腊月里的风拂过刚开的梅花骨朵儿,停驻时都带了几分温柔。
“认识您这么久,还真是第一次见您安慰人。”她笑着,想起他对赵池馥时也是这副样子,她的笑更添几分温柔。
“你没见的还多着呢,日后会让你慢慢见着。”见她好不容易这么高兴,赵鹤唳脸上的笑意也变浓了些。
“对了,她跟殿下的关系可还好么?”即便是前两日刚刚在宫外见过,赵鹤唳心里头依旧记挂着她。
赫连珠脸上的神情几不可微地怔愣了下,顷刻便回道:“瞧着是还不错的。”
“那便好,我还怕她有事都不与我。”赵鹤唳当她是挚友,便也没隐瞒着她。
“四姐人看着聪明伶俐,就算是有事,我想她自己应该也能解决,兴许以后用不着您这兄长了。”
她寻了些话来打趣她。
“还是用着的好。”赵鹤唳未有犹豫,直接便回了她。
“您放心好了。”
吃完里的糕点,赫连珠便也没久坐,她本就是想来一声便走的。谁知聊着聊着倒还聊上了一会儿。
“事情解决后与我一声。”
赵鹤唳叮嘱她,便也让迟衍将人送出去了。
人一出了他的湖心亭,他便盯着桌上的杏仁糕,看来以后她做的东西也能让别的男子吃到了,他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可人已经嫁出去了,再不济他也得接受这个事实。
次日。
乘风按昨日约好的,来到客栈里将赫连珠带上轿辇,来到潜府外候着,她得提前半个时辰过来候着。
半个时辰后,薄云暮从潜府里出来,入到轿辇里,见到她已经换上侍女的服饰,他这才满意地点下头。
轿辇行车的速度与往常一般,来到行宫外,他们三人一同入了宫,一路到重华宫里,路上没碰到什么人,都是些宫女太监。
赫连珠要带的东西也都藏在袖兜里,她没带药箱,会招人耳目。进了重华宫的殿门后,她便拿出东西来,为魏良娣诊治。
魏良娣瞧着眼前的侍女,开口问薄云暮,“暮儿,这姑娘是你从哪儿找来的?”虽然眼神不好使,可宫里太医们穿的衣服她都分辨得出来的。
“母妃先别问这么多了,先让她给您诊治,等诊治好了我好赶紧送人出去。”薄云暮想让事情尽快解决,她不能留在宫里太久。
“好,我听你的。”
魏良娣应一声,便好好躺着,没再出声询问。
得了她的配合,赫连珠的诊治速度便也快了很多,约莫半个时辰后,她便提笔开始写下药方。
尔后,她将写好的药方递到薄云暮上,“娘娘的眼疾还未到病入膏肓的地步,殿下按我药方上写的去抓些药来,日日熬给娘娘喝下,娘娘的眼疾很快便好了。”
她叮嘱完,便开始收拾东西。
“多谢姑娘。”
薄云暮将药方收好。
“要喝多久?”
魏良娣也听到了,她摸着床沿慢慢坐起来,问向眼前的人。
“这个不准,但十天半个月是有的。”她的眼疾患的年岁有些长了,赫连珠也估算不了太准确。
“好,多谢姑娘。”有一瞬,魏良娣的脸上露出些失落来,尔后便又笑着朝她道了谢。
“母妃,您不必担忧,等儿臣抓好药,便进宫来命人日日给您熬着。就算还未喝完药,儿臣也会想法子拿到冷宫里去给您。”
薄云暮坐到她面前,握住她的双臂,他知道她在担忧这个。
“好暮儿,母妃自然是信你的。”
魏良娣笑了笑。
“您先歇着,我得赶紧将这位姑娘送出宫去。”
薄云暮让她睡下,给她盖上被褥后,便带着赫连珠离开。
好在出来时,路上也没遇着什么人,等上了轿辇,乘风便将轿辇驶回了赫连珠歇脚的客栈。
薄云暮再次朝她道谢,“今日真是有劳姑娘了,日后若是有什么本王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姑娘尽管开口。”
“殿下言重了。”
赫连珠没想让他还人情,但是也没名言拒绝,日后兴许还真有用得着他帮忙的地方。
她回了礼,便下了轿辇,没再叨扰他。
乘风驾车去到药铺前,用赫连珠给的方子去抓了几副药,二人才回潜府。
“殿下,一切还顺利吗?”
赵池馥已经命人备好了晚膳,见他安然无恙回来,她松了一口气。
“顺利,明日我便能拿药进宫熬给母后喝了。”乘风拿下他身旁的披风,他这才在她身旁坐下。
“那便好,来,您吃这个。”她心里也高兴,主动给他夹了一块肉。
“你也吃。”
二人坐在暖烘烘的屋子里,一同有有笑用着晚膳。
红棠在屋门口守着,见到赵池馥同薄云暮这样,眉眼都笑弯了。以前同姐一同在府上艰难度日时,她还没想到她会有今日这么一幕。
“大人,一切已经办好,殿下那边没遇到什么难处。”赫连珠在客栈里换下衣裳,便来到太史府上。
与他约定好的,她不会毁约。
“那便好,看到你相安无事我便也放心了。”赵鹤唳叫人备了晚膳,让她坐下来同自己用膳。
“我还是不用了,回客栈里吃就行了。”她心里过意不去,不过就是过来回个话罢了,哪还能留下来吃饭。
“好不容易有个人过来,我便想着能有人同我用个晚膳,难不成今晚还要我自己一个人用吗?”赵鹤唳对着她的背影问道。
这话里,透着一股落寞之味,让赫连珠身子僵了僵,她回过头来,对着他道:“好,今晚我便陪着大人一同用膳,您便不用担心一个人了。”
“这便对了,你我相识这么多年,好歹也算是好友,我们二人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好好坐着用一顿家常便饭,实在是不像话得很。”赵鹤唳自嘲道。
他叫她做的事很多,她却从未开口问他要过什么。
“你有想要的东西么?”
忽然,赵鹤唳开口问。
赫连珠拿着筷子的滞了滞,心跳得飞快,她好似不会讲话了似的,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没,没有的。”
赵鹤唳笑她这个样子。
她也笑。
她有想要的东西,他现在还给不了,但她会等。
她执着中筷子,眉眼间满是喜悦。
日子过得也快,很快旧的一年便过去了,正月在一场纷飞的大雪里到来了。